星界棱鏡。

        林德再次詢問俄耳甫斯：“你真的要這么做嗎？”

        “我很確定。醫師，這是最好的途徑。”

        蝌蚪冒險隊里絕大部分人都是云里霧里的，連蓋爾都有些拿不準，他畢竟不是死靈學派，對靈魂的分層與切割手術并不了解。

        哪怕是積年的巫妖，恐怕對靈魂的研究也并不多么深入，這是一門真正涉及神靈之密的高級學科。

        林德又看向君主，“你準備好了嗎？”

        奪心魔一貫理性冷靜，四根修長的觸須小幅度微微擺動，證明它的情緒穩定。

        “我愿意為了自由而冒險。只希望你的手術真的足夠成熟，不會導致俄耳甫斯的能力失效。”

        林德平靜地點頭，對眾人說：“我曾經親手解剖過幾千枚靈魂，總結出了三層靈魂理論。后來我又融合了一個宇宙的兆億無窮數的靈魂，使得理論更加系統完善。

        “以一個成熟的靈魂為例，不論孱弱或強大，不論其上附加了多少復雜的功能結構。總的來說，都可以大略地分為三個層級。

        “原初的記憶體是腦功能的映射，承載記憶；衍生的意識體是自我意識的映射，承載運思模式、人格等抽象特質；外層的思念體是名字的映射，承載自我、社會與世界認知。

        “君主，你作為奪心魔，原初的記憶體已經融入主腦，相當于數據上傳至云端服務器，吃掉你的蝌蚪腦蟲還留有本地備份，理論上可以再次孕育記憶體。但你與主腦的鏈接，會阻斷靈魂的自我修復。

        “根據我們三方的協定，我會將俄耳甫斯的意識體移植到你體內，使你獲得他的反心靈控制能力。而你將以俄耳甫斯的意識體為基石，承載記憶體與思念體。”

        君主的觸須微微抽搐，它鎮定地點了點頭，“你隨時可以開始。”

        林德依法炮制，他用抽魂術從受縛的彗星王子心口處緩緩掏出一團瑰麗的靈質。

        靈質在星界環境中膨脹，形成一個半透明的俄耳甫斯的形象。

        地獄鎖鏈捆縛著王子的靈魂，火焰的鏈條纏繞著靈魂的雙臂，帶來持續的灼燒疼痛。

        俄耳甫斯的武僧修行已經摒棄了這部份痛苦。他的靈魂朝冒險隊眾人點頭，萊埃澤爾遲疑了一下，隨即低頭道：“俄耳甫斯，吉斯的兒子，祝愿你閃電般歸來。”

        “族人的未來在我，也在你，在每一個吉斯的后代身上。”彗星王子很平靜。

        主治醫師林德解散了魔契大槍，轉而召喚出一柄魔契短劍，純白的劍刃上流淌著火焰紋路，用它緩緩刺入俄耳甫斯的靈魂。

        外層的思念體裂開一道口子，從中流溢出銀色思維弦，仿佛燦爛火花。

        林德舉起白銀法環圣徽，引導神力注入靈魂體。高塔君王掌控門扉，傷口亦是門扉，因此他的力量能阻止門內外的互通，讓靈魂的傷口不再流“血”。其他圣武士的圣療能力就沒有這樣的奇效了。

        手術短劍刺入傷口，抵達深處，慢慢撬動某個虛無的核心。

        俄耳甫斯的靈魂劇烈震顫，他發出心靈維度的尖叫，這種痛苦比煉獄燃燒更加可怕。

        萊埃澤爾為她的王子鼓勁，“你可以的，俄耳甫斯，再堅持住！”

        俄耳甫斯呢喃：“吉斯母親，注視我吧。”

        <div  class="contentadv">        短劍刺得夠深了，林德小心地抽劍，隨后招呼君主伸出手指，順著開放傷口探入其中。

        奪心魔的手指浸入靈魂中，它閉上眼睛，情不自禁發出感嘆：“太美了，這就是靈魂的形態嗎？啊，這是！”

        它的觸須仿佛痙攣般抽搐，像是目擊了某種極恐怖的事物。

        “你看到了什么？”蓋爾貓爪撓心般好奇地問。

        “一個黑點，漆黑的星體，可怕的虛無。這就是意識體嗎？我從未想過，藏在深處的事物如此……”

        “是的，將它吸收吧，這是奪心魔的本能，下口小心些，別把記憶體吃掉了。”

        君主的皮膚發光了，據說吃飽的奪心魔體表會分泌一層油亮的粘液，此時它倒像是變成了海洋里的水母。一團黑影從探入靈魂的指端向上移動，經由小臂、大臂、肩胛，最后匯入胸膛。

        它渾身都開始散發靈能的銀紫色光輝，絢麗非凡。

        眾人分明看到君主在光輝中重組、變形。

        等靈能的輻輝散去，出現在冒險隊面前的是一頭高大的奪心魔，除了更加結實強壯，最大的區別在于它長了六條觸須，這已經不是普通奪心魔，而是更高等的存在，有個專屬的名號——噬魂怪。

        噬魂怪往往是主腦最鐘愛的仆人，它們是所有普通同類的上級，與主腦分享統治權。而有時候，噬魂怪也會因為無法忍受分享權力而脫離社群，帶著一部分奪心魔另起爐灶。噬魂怪非自然老死后，奪心魔會把它的大腦放入鹽水池，發育成新的主腦。

        融合了彗星王子的意識體后，君主進化了，它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自由意志，哪怕是至上真神也無法掌控它的思想。

        當噬魂怪冰冷的銀色眼球注視冒險者，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賈希拉不禁搖頭，“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主動制造一個更可怕的怪物，不論何時都不是一個好選擇。”

        “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林德詢問道。

        噬魂怪低頭捏緊拳頭，又慢慢舒展開，心靈的潮汐在眾人的腦中呼嘯。它在適應自己暴漲的力量，變化的身體，還有全新的靈魂。

        “我是……俄耳甫斯，君主，博德安。”

        威爾一臉愕然，“誰？博德安？！哪個博德安？”

        噬魂怪平和地說道：“一切都改變了，我現在是吉斯的兒子，也是博德之門的創始人。區別在于，我記得博德安的全部過去，但對俄耳甫斯這個名字，只有一個模糊但確鑿的印象。我是以俄耳甫斯的方式進行思考的博德安。君主這個名號或許不再適合我。”

        林德聳肩，“那你想叫什么？女王大人？反正奪心魔是雙性的嘛。”

        噬魂怪的脾氣很好，也許是它不在乎這點玩笑。

        “關于我的名號，以后再說吧，先把俄耳甫斯的記憶體轉移。你有什么建議嗎，友人？”

        “養育間還有一顆沒出生的卵，正適合你。”

        “那顆未出生的卵，它將承載彗星王子的記憶和經驗。我已經感應到了它蓬勃的生命力。我會呼喚那個青年戰士把卵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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