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推入地獄
“皇后,下官替您去查了一下。”
“李重俊的首席府僚李玦,本是地方州官。”
“不如放到禮部,由自己人盯著?”
通天宮側殿,上官婉兒將進官詔令記錄,遞到韋后面前,然后對韋后低聲提議道。
韋后聞聲,稍稍思考了一下。
也好,將李重俊的首席府僚,安排在堂兄眼皮底下。
也省的堂兄親自勞碌。
區區李重俊,何須那般費心。
“好主意,依你的。”
……
李玦跟李重俊,在賓客府跟文人們聊事。
文人們倒是滔滔不絕,但倆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未幾,一名府吏匆匆進了議事閣,對李玦說道:
“皇宮來了人,要見參議大人。”
“……”
居然來的這么快。
府院里,李玦躬身靜聽宣詔。
“天子詔,制曰:商州刺史李玦,治下清明繁榮,頗顯才干,特進正五品,事禮部主客司郎中,即日赴任。”
御前常侍宣讀過后,將詔令交給她,便轉身走了。
而李玦整個人凝固在原地。
昨天她打的,就是禮部尚書韋溫。
今天,去給韋溫當屬下。
這跟送她去死,有什么區別?
[注:禮部下轄四司,主客司為其一,郎中是司的長官。]
“哇!恭喜參議大人!”
“該改口叫郎中大人了。”
周圍的文人,紛紛露出羨慕的表情。
“……”李玦心如死灰。
李重俊不是傻子,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拉著李玦去到書閣,李重俊又不知說什么好。
“不慌,也好。”李玦擠出笑容:
“若下官能活下去,如此一來,朝中情況如何,也能打探個清楚。”
“殿下在這好好待著,下官盡量早些放工,過來面見殿下。”
李重俊內心,只有不安和忐忑。
他總覺得李玦要去的,是虎穴狼窩。
一進去,就要被虎狼給撕碎。
“要不還是跑吧?”
“本宮放棄了,不想再爭了,怕了,怕了。”
李重俊滿臉焦灼,緊張又心煩的搓著手,來回踱步。
“殿下確定?”李玦倒還挺希望他跑的。
“本宮是不想連累你,若你因本宮而喪命,本宮這輩子都要活在內疚之中。”
李重俊抿著嘴,眉頭緊皺。
李玦抬眼看向他,無聲嘆氣。
我也想你能好好的,可對你來說,活路,又在哪呢。
……
紫微城外朝,明德院,禮部。
李玦保持冷靜,走到明德院“辦事大廳”外。
接近了些,才隱隱聽見,里頭有奏樂的聲音傳出。
有笛聲,有弦樂,有鼓聲。
聽起來節奏感緊湊,大氣中又不失優雅韻律。
其間有一種弦樂,聽起來有點像吉他,回音綿延。
卻比吉他的音色,更尖銳一些些。
“好!真好聽!”
“這是什么樂器?”
里頭,傳來年輕女子的聲音。
“殿下,這叫火不思,在突厥,會奏火不思的可不多哦。”
“臣也是學了很久,才學會奏這火不思。”
走神竊聽間,李玦甚至不察,自己面前,站了倆人。
個個臉色黑臭。
“哼,真是。”
“該死的人,自己送到門前了呢。”
李玦回過頭來,瞧見韋溫和韋浩,正冷瞪著自己。
可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她只能硬著頭皮,展示出詔令,說道:
“見過尚書大人,侍郎大人。”
“下官李玦,奉御詔前來,事主客司郎中。”
李玦對歷史只知道粗略,記不住太多人名字。
但她知道一件事——
生性風|流貪玩的安樂,是在禮部認識了會奏樂的后夫武延秀。
然后休了現夫武崇訓的。
所以,剛才那年輕女子的聲音,應該是安樂。
“想必安樂公主殿下,正在里頭?”
“呵,你這廝,死到臨頭了,話還挺多。”韋溫咬著牙,字從牙縫里一個個地蹦出來。
李玦昂起頭來,微笑看著韋溫:
“安樂殿下喜愛音律,巧了,下官也會。”
“若下官能討好安樂殿下,不也是尚書大人、擅用能人的功勞?”
“再者,大人對下官是殺是剮。”
“總不能當著殿下的面吧?”
韋溫黑著臉,怒瞪她的目光,稍稍抬起、望向院內:
“突厥樂器,你也會?”
李玦點點頭。
他意味深長地冷笑著:
“本官就給你個獻技的機會,若是丟了人,殺你的,可就不是本官了。”
“好啊。”
說罷,她鼓著勇氣,跟在二人身后,進了明德院內。
安樂正一臉沉醉地欣賞突厥音律。
更是在欣賞武延秀的陰柔美貌。
倆人眉來眼去的,好不搔氣。
韋溫低聲對李玦問了句“你會哪個”。
李玦掃了一眼琳瑯滿目的樂器,光看也看不出哪個接近吉他。
再一回想剛才里頭的對話。
于是說道:
“火不思。”
韋溫悄步走到一旁,取起一把弦樂。
果然,長得像方邊葫蘆似的。
奏樂的男人,又一曲落罷,安樂興奮地連連鼓掌!
“太好聽了!”
偶然間,她余光瞥見身旁后方,站著個李玦。
一轉頭,李玦的顏值,讓她頓感如沐春風。
兩眼都睜大了些。
“哪來的美男子,一眼竟看不出是雌是雄。”
安樂饒有興致地走過來,目光直直又帶笑地繞著李玦,看了一圈。
幾乎要趴到李玦臉上來,脂粉味兒那個濃。
“見過安樂公主殿下,下官、主客司郎中,李玦。”
“素來知曉殿下喜愛音律,特,想為殿下,獻技一曲。”
“你竟也懂突厥樂器?”安樂興致大起。
李玦微微垂頭,點點頭。
余光已能捕捉到,武延秀正一臉陰冷的看著她。
收收心,摸摸弦,找找指法。
試著彈了兩下,找到調子。
開始,直接副歌。
“你希望明天的自己,像一道彩虹。”
“還是剛淋過雨。”
“你想完成的,那些憧憬。”
“比抱著回憶,流淚有趣,有意義。”
……
安樂果然被驚呆了。
才藝出眾的武延秀,都只能專心彈奏弦樂。
李玦上來就是奏唱,還唱的這么好聽。
長的還這般貌比王子晉。
“好聽!堪比宮廷仙音!”
安樂眼神里閃著燦爛光芒,像看到寶貝般:
“你還會什么?”
李玦看向陰沉著臉的武延秀,謙虛微笑道:
“下官早年于突厥逗留,有幸跟武大人學了些。”
“學藝不精,叫殿下見笑了。”
武延秀聞聲一愣,旋即一臉恍然。
故意燦爛笑著點點頭:
“難怪覺得你眼熟呢,呵呵呵,原來是阿弟!”
他擠著燦爛笑容,笑呵呵走過來。
跟李玦勾肩搭背的,看著安樂說道:
“沒想到阿弟竟也回來了。”
“阿弟,既然回來了,怎不去見我呢?”
“這不是來了嗎?”李玦裝作跟他是舊識,禮貌笑著道。
“原來你們認識,”安樂雀躍般道:
“今晚東宮舉辦夜宴,延秀,你帶他一起過來。”
“好。”武延秀保持微笑,看向李玦:
“想必阿弟要務纏身,阿弟先去忙吧,晚上見。”
“是,阿兄。”
走向主客司司閣內,李玦懸著的心,可算能放下了。
“哼,竟給你蒙混過去了。”
身后,那陰魂不散的韋溫,走了進來。
李玦只得靈魂嘆息。
轉過身來,謙遜的躬身,致歉:
“韋大人,下官有眼無珠,向您道歉。”
“您看,安樂殿下這般喜愛音律,且恰好,下官知曉突厥禮樂宮,是何模樣。”
“您看,以大人之名,興禮樂宮,如何?”
“下官以為,殿下定會喜歡的。”
討好安樂是個頭疼的事兒。
但做好了,也是個獲利極大的事兒。
李玦必須把自己變成有用的人,只要有用,就能化敵為友。
韋溫的臉色,果然緩和了些,但還是口氣生硬:
“你可是李重俊的府僚,本官可沒那么容易就接納你。”
李玦保持謙卑:
“給李重俊做府僚,只是個差事而已,下官也深感左右為難。”
“還請大人饒了小的吧。”
“若大人有需,小的愿如犬馬,為大人效勞。”
“哼,”韋溫持續盯著她,短暫沉吟后:
“呵呵,呵呵呵,好啊。”
“看你還挺有本事的,本官暫且放你一馬。”
“所以,禮樂宮的事兒……”
“下官立刻去辦!”
“本官跟你一起,走吧。”
“……”
明德院外,一片鮮花綠植。
花園角落的一棵樹后。
喬穿一身禁軍軍袍、悄悄潛入宮中的李重俊。
看到李玦跟韋溫,并肩走出來。
互相還說說笑笑的。
他先松了口氣,后心頭漸漸冰涼。
他是擔心李玦會出事,所以只身潛入皇宮。
希望能在李玦需要時,幫他一把。
可現在,感覺李玦似乎,本就是韋溫的屬僚似的。
不然身份低微者,又怎么輕易躲過權貴的生死掌控?
可他又不愿輕易接受這結論。
李玦待他那么好,還幫他置府。
花了很多錢不說,還給自己募集來了許多金子,供他消用。
再者,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是相王之子。
而自己卻知道,還叫自己替他保密。
李重俊冰涼的心,又稍稍回暖了幾分。
于是決定再在宮里待一會兒。
免得李玦真的遇到了危險,而他卻不在。
……
是夜,東宮的安寧殿,燈火通明。
喧鬧的奏樂聲,悠揚飄蕩。
李玦跟韋溫一道過來后,韋溫便撂下她,自顧加入玩樂之中。
喝酒搓牌,嘰嘰喳喳,好不聒噪。
武延秀坐在殿堂正中央,看到李玦來了,笑著沖她招手。
入座到他身旁,武延秀低聲道:
“你真是突厥過來的?我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聞聲,李玦輕笑糊弄道:
“您是大人物,下官出身卑微,只能在遠處旁觀您,悄悄偷師。”
武延秀恍然的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
說消間,安樂一襲華麗長裙,笑盈盈地走了過來。
徑直坐到兩人之間,一手一個的勾著倆人脖子,嘴里噴著酒氣,嬌鶯般道:
“延秀,李玦,也教本宮唱音律吧?”
“奏樂學不會,唱總能學會的。”
李玦硬著脖子,擠著笑問道:
“延秀阿兄,您來教,還是下官來?”
武延秀哪會,只能故作高深,笑著道:
“那么簡單的事兒,自然是你來。”
安樂也是聰明伶俐,只是聰明都用在了玩樂上。
李玦把詞寫下來遞給她,自己伴著奏樂唱了一遍后。
她也就學會跟著唱了。
偌大的安寧殿,一二百口奢靡享樂的公子哥兒,圍繞在安樂身邊。
李玦也一副玩的很開的模樣,被安樂勾搭著來回游走。
她不想跟安樂鬼混,但安樂想跟她鬼混。
安樂酒喝大了,咯咯傻笑著勾住李玦脖子,躺在床上。
“今夜可真開心!”
安樂伏在她身上,醉醺醺地對李玦毛手毛腳。
臉上色瞇瞇的貼在李玦臉上,嘴里噴著酒氣:
“李玦,本宮令你天天過來陪本宮玩!”
說話間,安樂不知從哪摸來一份御詔公牒,還是空白的,在李玦面前晃了晃:
“只要你天天陪本宮玩,本宮就賜你做中書侍郎。”
“這官位,旁人出到三十萬兩金,本宮都沒賣呢!”
討好你,果然更舒坦。
李玦裝作醉意朦朧,傻笑著湊到她耳邊:
“只要殿下需要,臣萬死不辭。”
混著酒氣的呼吸,惹的安樂耳旁一陣撓撓的癢。
她咯咯直笑,伏在李玦臉前,色|瞇瞇地看她的臉:
“明日,等御詔吧。”
李玦故意給她灌酒,灌的她不省人事后,將武延秀拉了過來。
自己則裝作不勝酒力,晃悠悠地離開東宮。
衛王賓客府。
李重俊面無表情的坐在書房里。
李玦搓著臉回到府上,卻見書房還亮著光。
入內后,李重俊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本宮今日悄悄進宮,去見北衙的舊友。”
“不想,卻見到你跟韋溫,相談甚歡呢。”
李玦頭疼苦笑:
“殿下,那你想見到什么,見到我尸體被扔出來?”
這話有點逗,李重俊不禁一笑:
“本宮怕你出事,特意逗留宮中一整天,卻不想。”
“又見到你進了東宮。”
怎么感覺像在吃醋似的,李玦無奈嘆息:
“阿兄,若不是我有腦子,知道拍馬屁。”
“今日,險些有去無回。”
“再說了,阿弟不加入他們,怎么保護你啊。”
李重俊仍臉色幽怨,但點了點頭。
“阿兄早些睡吧,阿弟好累。”
李玦說罷,頹著勞累的腰背,離開書房。
……
次日一早,李重俊一起床。
就看到書案上,透過窗縫,塞進來零零散散十幾張紙。
走過去整理好,細細一看,才知是李玦寫的。
【走安樂門下買官進宮者,多集中于中書省、禮部、吏部、南衙左右衛、南衙千牛衛、北衙左右羽林軍。】
【從七品五萬錢授,從六品八萬錢授,正五品十萬錢授。】
【已知名單如下。】
……
【安樂貪圖奢靡玩樂,殿下請多募忠膽英才,以便買官打入內部,借玩樂討好安樂,使英才佇于安樂身邊,是為耳目。】
【閱即焚。】
李重俊閱讀間,手亦因激動而微微的抖。
“我的阿弟,是忠于我的……”
他鼻腔酸楚,眼眶發熱,幾乎要溢出熱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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