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躺在病床上，不舒服地皺了一下眉頭。

        他昏昏沉沉在一片黑暗里陷了很久，耳邊間或有喁喁的細語聲。他想要捕捉那些聲音，但混沌一片的大腦什么都分辨不出來。那些聲音漸漸又平息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哈利終于努力從混沌中清醒過來——他睜開了眼睛，看見一個金色的東西在頭頂上閃爍。飛賊！哈利想道。

        他想把它抓住，但胳膊沉重得抬不起來。哈利又努力地眨了眨眼睛。

        面前漸漸浮現出一張笑瞇瞇的臉龐，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說道：“下午好，哈利。”

        哈利先是呆呆地盯著他，接著大腦中一道電流劃過，他猛地就要從病床上彈起來：

        “先生！魔法石！海蒂！奇洛要為伏地魔拿走魔法石了！海蒂她還——先生，快——”

        “不要激動，親愛的孩子，你說的這些話已經有點過時了。”鄧布利多說，“奇洛沒有拿到魔法石，你的朋友里德爾小姐也安然無恙。”

        “那么誰拿到了，先生？海蒂她有沒有受傷？先生，我——”

        “哈利，請你鎮靜一些，不然龐弗雷夫人就要把我趕出去了。”

        哈利咽了口唾沫，終于把情緒從昏倒之前的激烈場面中剝離出來。他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是在醫療翼里的一張病床上，旁邊的桌子上堆著小山的禮物。

        “都是你的朋友和崇拜者們送來的。”鄧布利多仿佛看出他的心思，笑呵呵地說道。

        “在活板門背后發生的一切是個完全的秘密，而秘密總是不脛而走。全校現在至少有一百個版本，關于你們做成的大事。他們送來了這些糖果祝你早日康復，哈利。”

        “我在這里住多久了？”

        “三天。你的朋友們若是知道你醒過來了，一定會覺得松了口氣。這幾天里韋斯萊先生和格蘭杰小姐總來醫療翼門口張望，還有蘇小姐和馬爾福先生——里德爾小姐第一天就來看望過你，但是她魔力有些透支。我說服她回去好好休息了。”

        “魔力透支！先生，這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吧？”

        “放心，孩子——事實上，你才把我嚇壞了。你知道自己差一點就沒命了嗎，哈利？你不清楚我推開那扇門，看見你倒在地上的一瞬間，心里究竟有多么害怕。”

        “可是先生，魔法石——”

        “看來沒辦法分散你的注意力了，哈利。”鄧布利多嘆了口氣，“好吧，咱們就來談談魔法石。”

        哈利全神貫注地聽著鄧布利多講述自己昏迷之后發生的一切，不時發出驚訝聲和疑問。

        奇洛死去，伏地魔逃逸，魔法石最終被制造者自愿毀去的下場，以及死亡的含義……他為什么能從那面魔鏡中拿出魔法石也得到了解釋：只有想要找到而不打算利用魔法石的人才能得到它。

        哈利想起了鄧布利多給自己和海蒂上的那一課，他猶豫了片刻，還是照先前的打算問道：“先生，我還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您能不能告訴我真相呢？”

        “真相，”鄧布利多嘆息著說道，“這是一種美麗而可怕的東西，需要格外謹慎地對待。不過，問吧，孩子。我會盡量回答你的問題，除非我有充分的理由守口如瓶。那樣的話，我希望你能原諒我，我當然不能說謊話騙你。”

        哈利于是依次詢問了伏地魔為什么想要殺死還是嬰兒的他、奇洛為什么碰到他時會痛苦難耐、誰給了他隱形衣，以及斯內普為什么——明明沒有打算做壞事，卻那么恨他。

        除了第一個問題以外，鄧布利多或多或少都給了他回答。

        “那么哈利，”察覺到眼睛里因為母親的犧牲而噙滿淚光的男孩沒有再問下去的意圖，鄧布利多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沒有別的問題了嗎？我是說——我還以為你會向我詢問一些事情，關于海蒂·里德爾。我猜你已經發現了她的不同尋常。”

        哈利抬起頭來，這個動作使他感到輕微的惡心。

        他的綠眼睛里滿是水光，心靈也因為頭一遭意識到如此的愛——他母親為他而死，這份愛直到今天還保護著他而被填滿。他的目光明澈而澄凈，他告訴鄧布利多說：

        “不，校長，我不打算問這個問題，雖然我確實想知道答案。”

        他安靜了一會兒。鄧布利多知道他是在醞釀語言，所以并不催促，反而用鼓勵的目光看著他。

        終于，哈利慢慢地開了口，神色很堅定：“我相信海蒂。”

        “那一天，奇洛，或者說伏地魔，對海蒂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我猜海蒂肯定有個不一般的出身，和他手下什么重要人物有所牽連。但是，那又怎么樣呢？”

        “我不知道巫師界還有什么姓里德爾的巫師，但我知道我認識的人是海蒂，那一天救了我的人也是海蒂，她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永遠信任她。”

        “如果她愿意對我說，我會擁抱她，告訴她什么都會好起來。如果她沒打算——至少是現在沒打算把那些糟糕的事情說出來，她也依然是我的朋友。那就是我認識的海蒂，別的其實不重要。”

        “我很關心她，但她不愿意告訴我們的事情，我也不打算從別人那里打聽。所以，謝謝您——先生。”

        努力地說完一大段話使哈利感到有些吃力，他的頭又隱約地疼了起來，哈利不得不用手抱住了腦袋。而鄧布利多始終用沉思的、微笑的神情注視著他。

        “你說的很好，太好了，哈利。”鄧布利多終于開了口，有些恍然大悟，又有些莫名的感慨，“我想海蒂有著遠超她父親的運氣——當然，他們骨子里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這段友誼對你們彼此都有好處——真是太好了。”

        原來是父親。這個信息被哈利的大腦下意識捕捉到了，他虛弱地露出一個微笑：“我也非常高興。”

        “好啦，好啦，孩子。”鄧布利多和顏悅色地說道，“我們已經談得夠多了，我不該打擾你休息了。為什么不立刻開始享用你的糖果呢？”

        在銀白色胡子的老校長笑呵呵地離去之后，哈利還沒有來得及拆開一塊糖果，耳朵已經捕捉到了門外隱約的嘈雜聲——是羅恩和赫敏。他馬上向龐弗雷夫人求情允許他們進來。

        “只見五分鐘——就五分鐘。求求您了，夫人。”

        于是他最終如愿以償地見到了自己的兩個朋友。羅恩和赫敏都非常關心他的身體，他們克制住了上來擁抱他的沖動，又關心地開始詢問當天的情況。

        哈利把一切原原本本地講給他們聽：奇洛、魔鏡、魔法石和伏地魔。唯獨隱去了伏地魔和海蒂那段意義不明的對話。羅恩和赫敏聽得非常專心，每到驚險的地方就緊張地倒抽冷氣。

        哈利對于伏地魔真面目的描述甚至引起了赫敏的一聲尖叫。

        “這么說，里德爾救了你？”最后羅恩問道，他咂著嘴，“她可真了不起啊，我是說——擊碎一個成年巫師的魔杖，還攔住了對方好幾分鐘。難怪這幾天見不到她，應該也是在休養。”

        “對，應該是這樣。”赫敏十分贊同地點點頭，“你們這次實在是太危險了，天知道斯內普教授為什么不多留一條退路——呃，我是說，既然他是個非常優秀的斯萊特林？”

        她說最后一個詞的時候做了個鬼臉，羅恩也咧了咧嘴，但哈利顯然不明白這個梗。

        于是他們又向哈利描述了米拉可當天的壯舉，哈利聽得目瞪口呆。他瞠目結舌地問道：“所以，就因為斯萊特林的相互理解，海蒂得到了進去的第二份魔藥？”

        “也不一定。”羅恩抬杠，“嗨，你以為每一條毒蛇都有里德爾和老蝙——和斯內普教授一樣的智慧嗎？”他扭曲了一下嘴唇。

        “好吧，我是說，克拉布和高爾不也是斯萊特林的嗎？他們看上去就蠢極了。”

        “‘純潔的德拉科’會為了這句話和你打架的。”赫敏笑著說道。

        “當然他只肯在心里承認——不過哈利，我撞見過德拉科試圖溜進來看望你，被龐弗雷夫人發現之后他還亮出了自己父親的校董身份。可惜他還是被趕走了。而且這幾天米拉可總是不見蹤影，我猜她去斯萊特林那邊陪海蒂了。我是說，肯定有個人掩護她吧？”

        羅恩嘟嘟囔囔地說也許是米莉森·伯斯德或者潘西·帕金森之類的，女生總是更方便些。哈利忍不住笑了，他又關心地向兩人打聽起他們后來的情況。

        羅恩和赫敏你一言我一語地交代了個干凈。

        最后，趕在龐弗雷夫人闖進來之前，羅恩叮囑道：

        “聽著，你明天一定要來參加年終宴會。”

        “分數已經算出來了——掃興的是斯萊特林依然是第一，我們今年拿了第三。如果不是你因傷錯過最后一場魁地奇的話，我們就能拿到第二了。沒有你，我們根本找不到一個優秀的找球手。”

        “米拉可差一點就也被越級推薦上去了，但斯內普教授關了她魔藥禁閉——天啦我還是想叫他老蝙蝠！不管怎么說，宴會上會有很多好吃的，你要記得來參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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