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晚上，年終宴會熱熱鬧鬧地開始舉辦了。

        哈利到的有點兒晚。

        下午，海格為他送來了一份彌足珍貴的禮物：他父母親的照片集。哈利抱著它看到眼睛都酸痛了才終于舍得下樓，獨身赴宴。

        但在離開醫療翼之前，他又被大驚小怪的龐弗雷夫人攔住，強硬要求再次檢查身體。

        因此，當哈利趕到禮堂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遲到了：里面已經坐滿了人。

        禮堂已經用代表斯萊特林的綠色和銀色裝飾一新，慶祝他們連續第七年贏得了學院杯冠軍。主賓席后面的墻上，掛著一條繪著斯萊特林蛇的巨大橫幅。

        哈利一走進去，禮堂里突然鴉雀無聲，接著每個人又都開始若無其事地高聲說話，只是還時不時用目光掃過去看。哈利假裝注意不到那些目光。

        他徑直走到格蘭芬多長桌旁邊，坐在羅恩和赫敏之間。

        兩個朋友早就給他留好了位置，一見他過來立刻關心地問東問西。米拉可坐在他斜對面，正和納威開心地聊天，看到他過來也沖他舉起了南瓜汁。

        這種熱鬧的氣氛，成功化解了哈利一下午翻看相冊累積的壓抑。

        他有些不習慣地看到格蘭芬多長桌上只有金紅色的身影——期末前一段時間，大家已經很習慣吃飯時混坐了。

        只不過，在頒發學院杯的隆重場合，學生們還是各自回到了自己學院的長桌。

        哈利剛剛給自己灌下一杯南瓜汁，米拉可已經結束了和納威的話題，笑嘻嘻地湊過來沖他眨了眨眼睛：“海蒂托我向你問好。”

        哈利的心頭一動，立刻看向斯萊特林長桌，剛好和德拉科·馬爾福略含不悅的目光撞個正著。

        他覺得莫名其妙。而德拉科生氣地扭開了頭——死破特，他能說自己從對方一進來就用同時富含“破特你傷好了吧”、“哈哈哈哈贏得又是我們斯萊特林”兩種信息的熱切目光注視著他，卻被黃金男孩連同其它人的注目禮一起無視了嗎？

        摸不著頭腦的哈利決定不再探究德拉科的心理活動，反正根據最近幾個月的熟悉，對方氣一會兒就好了。他把目光稍稍偏轉開來，果然對上一雙平靜含笑的黑眸。

        海蒂·里德爾微微側過身，沖他舉了舉杯。

        她的神態一如往常優雅從容，只是黑眸更深。哈利有些說不出的失落，但更多的是放心。他也笑了笑，又給自己灌了一杯南瓜汁——他肚子的確有些餓了。

        片刻以后，禮堂里的嘈雜聲漸漸平息，因為微笑著的老校長終于姍姍來遲。他站到禮堂正前方那座金色的頒獎臺上，興高采烈地說道：“又是一年過去了，我可愛的孩子們！”

        鄧布利多滿面笑容，仿佛自己也非常享受這一時刻：

        “在盡情享受這些美味佳肴之前，我必須麻煩大家聽聽一個老頭子的陳詞濫調。這是多么精彩的一年！你們的小腦瓜里肯定都比過去豐富了一些。”

        “前面有整個暑假在等著你們，可以讓你們在下學期開始之前，好好把那些東西消化消化，讓腦子里騰出空來。現在，據我所知，我們首先必須進行學院杯的頒獎儀式。”

        “各學院的具體得分如下：第四名，赫奇帕奇，三百四十八分；第三名，格蘭芬多，四百一十二分；第二名，拉文克勞，四百二十四分；第一名，斯萊特林，五百零六分！”

        斯萊特林的長桌上頓時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和跺腳聲。

        哈利看見德拉科·馬爾福用高腳酒杯使勁敲打著桌子，并且投來炫耀的一瞥。酒杯里紅紫色的液體晃悠來晃悠去，看上去非常像那么回事兒——而哈利不能說自己不失落。

        這時候，羅恩貼到他耳邊，悄無聲息地說了一句：“那是葡萄汁。”哈利懵了一下，接著噗嗤笑出了聲。

        總覺得海蒂提出第二種魔藥闖關思路時候的那句話，讓最近他們看斯萊特林都多了一層不明覺厲的濾鏡……好吧，世界果然還是正常的，一年級的小鬼頭無論如何都弄不到真正的紅酒。

        不明白自己的裝逼行為是怎么成功了一半又突然失敗的德拉科：……

        海蒂輕咳一聲，示意周圍的人繼續聽下去——這件事當然沒有完，鄧布利多不理會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奇洛事件才怪。

        當然，她也沒覺得對方一定會黑掉斯萊特林的獎杯，畢竟醫療翼里，阿不思·鄧布利多試圖過拉攏，或者說感化過她。

        海蒂安靜地微笑著，和大家一起看向了老校長的面容。

        “是啊，是啊，大家都表現得非常不錯。”鄧布利多說道，“不過，最近發生的幾件事也必須計算在內。”

        禮堂一下子變得非常安靜，斯萊特林們也暫時收斂了笑容。

        不少人下意識看向海蒂——他們都清楚這位魔王后裔同樣參與了救世主所謂的“保衛行動”，但關于海蒂到底是去做什么的，大家卻各有各的猜測。總之，海蒂的回答統一是神秘的微笑。

        但既然對方今天還大大方方坐在這里，那么門面工夫肯定能過得去……

        沒能按照家長吩咐打探出內情的小蛇們遺憾地想著，看來暑假還是得去參加馬爾福家的宴會——希望那能有點作用。

        “呃，呃，”鄧布利多清了清嗓子，將大家的注意力拉到他身上，“我還有最后一些分數要分配，讓我看看……對了！第一項——”

        他的聲音突然之間高昂起來，變得快活又喜悅。

        “羅恩·韋斯萊先生！他下贏了許多年來霍格沃茲最精彩的一盤棋，為此獎勵格蘭芬多學院三十分！”

        格蘭芬多們的歡呼聲差點把施了魔法的天花板掀翻了，他們頭頂上的星星似乎也被震得微微顫抖。羅恩脹得滿臉通紅，偏偏珀西還在大聲對別人說：“是我弟弟，你們知道的！我最小的弟弟！順利通過了麥格教授的巨型棋盤陣！”

        赫奇帕奇們興致很高地圍觀著分數的變動，斯萊特林和拉文克勞們反而顯得不大高興——尤其是后者，現在已經被反超過去了。

        鄧布利多對于自己調動氣氛的本事仿佛非常滿意。

        大家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他又高聲地宣布道：

        “第二項——赫敏·格蘭杰小姐。她先是冷靜地用烈火驅散了魔鬼藤，接著又用巧妙的邏輯推理找出了通關訣竅，為此獎勵格蘭芬多學院四十分！”

        赫敏把臉埋在臂彎里，哈利懷疑她肯定激動地哭了。

        他們周圍的格蘭芬多同學都欣喜若狂，在餐桌旁跳上跳下——他們整整上升了七十分！

        現在，排在第一名的斯萊特林都不那么能保持風度了。他們頻頻探身觀察，仿佛對老校長的公正有所懷疑。

        “第三項——米拉可·蘇！”鄧布利多說，禮堂一下子又安靜下來了——醞釀著充滿期待的緊張氛圍，“她聰明地從死路中找到了第二把通關鑰匙，展現出了高超的魔藥調配技巧，為此獎勵格蘭芬多學院三十分！”

        格蘭芬多的喧鬧聲簡直震耳欲聾。

        那些一邊把嗓子喊得嘶啞，一邊還能在心里計算分數的同學們知道，格蘭芬多現在已經上升了整整一百分，他們是五百一十二分——反超原本排在第一名的斯萊特林六分！他們幾乎已經拿到了學院杯冠軍——只要不出意外的話。

        同時，斯萊特林長桌上有許多人站起來抗議，一時間大廳里十分嘈雜。

        “第四項——海蒂·里德爾。”鄧布利多說。

        他舉起一只手，禮堂又漸漸地安靜下來。斯萊特林們全都緊張地盯著他的臉，希望他們年輕的魔王后裔足夠——天啊！

        只聽鄧布利多說道：

        “她在魔藥關卡思維縝密地指點了格蘭芬多的蘇小姐，并在其后表現出了無畏的勇氣和對友誼的堅貞，舍己為人地和黑巫師搏斗。為此，我要獎勵給斯萊特林學院五十分！”

        斯萊特林們控制不住地大聲歡呼起來！

        好吧，也許他們本能地感受到“勇氣”、“和黑巫師搏斗”這些詞匯有什么不對，但此刻更大的本能壓過了一切，那就是他們再次獲得了領先！他們要盡情地歡呼！

        至于其它的？等明天再說吧。

        海蒂矜持地壓了壓手掌，示意眾人不必過度狂熱。

        她看出來了鄧布利多有意幫她在斯萊特林里維持威望的態度，對此哭笑不得——老校長就這么確定他一定能“歸化”她、繼而影響整個斯萊特林？當然，她也沒理由不接著。

        海蒂面對眾人的熱情歡呼淡淡微笑著鼓掌，同時心里思索要怎么編出一個關于“勇氣”、“黑巫師”以及“偽裝”、“蒙騙過關”的故事。

        而格蘭芬多們此刻也還沒有完全喪失希望呢——他們全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主席臺上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心里知道他們的黃金男孩、他們的救世主所贏得的分數還沒有公布。

        雖然關于哈利那天到底做了什么至今依然有五十個版本在流傳，但所有人都相信他辦成了大事。他們希望哈利能贏下四十四分以上，這樣他們就又能擁抱學院杯了。

        哈利也感到口干舌燥，他緊張地看著主席臺。

        “最后是我們的哈利·波特。”鄧布利多用親切、友善的口氣打趣道，禮堂里凝而不發的氣氛已經緊張到了一定地步，而他這次沒有耽誤多少時間就公布了謎底。

        “哈利·波特先生，他表現出了了不起的膽量和過人的決斷力，格蘭芬多因此得到了四十分！”

        一時間禮堂里鴉雀無聲——大家都瞪著他，好像在等什么更完整的后續。

        鄧布利多笑容滿面地一聳肩，自覺走下了主席臺。

        格蘭芬多們面面相覷，間或發出遺憾的嘆息聲。

        與此相反，斯萊特林那邊一反應過來立刻便發出了雷鳴般的歡呼喝彩聲。他們全都站了起來，抱在一起又唱又跳，大聲歡呼，滿面通紅。

        海蒂僅僅是坐在那里，都有許多喝醉了酒一樣的同學沖過來要求握手——更多的也不敢放肆了，但大家見她難得這么好說話紛紛涌上來要求握手。

        她收回放在教師席上的目光，專心致志地應付起同學們來。

        教師席上，斯內普帶著不掩得意的笑容和繃著臉的麥格教授握手，教授們也紛紛談笑。鄧布利多覺得氣氛差不多了，站起來大叫一聲：“吃吧！喝吧！盡情享用你們的年終宴會吧！”

        那肯定是許多一年級學生記憶里最為熱鬧的一天。

        之后的幾天也在說笑聲和玩鬧中度過，哈利幾乎忘記了考試成績還沒有公布。不過，當那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他們還來不及醞釀緊張感就被各自告知了成績。

        沒想到，哈利和羅恩都拿到了非常高的分數，偏科嚴重的米拉可稍微差一些，但她抱著自己魔藥“o”的評語笑得像個傻瓜。

        赫敏獲得了全年級第二名，就連納威都僥幸過了關。

        當然，第一名屬于海蒂·里德爾。沒能如愿以償的赫敏生氣地盯著好友看了一會兒，最終在海蒂難得發作的童心——戳臉中撲哧笑了出來。

        “明年的第一名一定是我。”赫敏發誓。

        “我的目標依然是全o。”海蒂眉眼彎彎。

        考了第三名卻無人注意的德拉科：……

        通知發到了每個學生手里，警告他們放假期間不許使用魔法。哈利他們收拾了行李，又在一片慌亂里再次出動米拉可的彩色蟾蜍卡樂芙，順利找回躲在盥洗室角落的蟾蜍萊福。

        納威抱著萊福眼淚汪汪。

        在喬治和弗雷德充滿遺憾的二重唱中（“我們一直希望——”“——他們忘記了這份通知”），哈利他們跟著海格登上了渡過湖面的船隊。

        此時此刻，回憶起剛剛入學的場景，哈利不由感慨萬分。

        現在，他們已經坐上了霍格沃茲特快列車。米拉可、赫敏、羅恩和納威和他一間，一路說說笑笑，看著窗外的鄉村越來越青翠、整潔。

        列車駛過一個個麻瓜的城鎮，他們猜測著口味吃著比比多味豆，哈利脫掉了身上的巫師長袍，換上麻瓜的服裝。所有人之中只有赫敏也離開車廂這么做了。

        哈利探頭向車廂里說笑著的朋友們打了個招呼：“我去向海蒂告別。”

        他穿著麻瓜的短夾克上衣和牛仔褲，在一個又一個車廂里穿行。

        有一些同學已經換上了相似的衣服，但更多依然是巫師袍。大家全都用新奇的目光看向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麻瓜打扮的救世主。哈利感到有一些不自在，但更多是忐忑和希望，還有一些隱約的暢快——

        他拉開了最后一扇車廂的門，剛好看見海蒂站起來好像要出去。

        “嗨，海蒂！”哈利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海蒂好像為他的新造型驚訝了那么一兩秒鐘——在她身后，有不少人發出了驚嘆聲。

        她穿的依然是做工精美的巫師長袍，許多小細節透露出典雅的味道。然而此刻她卻微微一笑，用非常溫柔的聲音說道：“你好，哈利，我正要去找你告別呢。”

        哈利一下子牽住了海蒂的手——他感到心里有個幸福的膨大氣球炸開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開心什么，就……麻瓜服裝的男孩牽著巫師袍女孩的手，兩個人臉上是一模一樣的笑容。

        這一幕，讓車廂里的很多人晃了眼睛。

        “暑假我會比較忙，”海蒂說，“但如果你想聯系我，我很樂意給你回信。”

        哈利快樂地沖她笑著，牙齒閃閃發光。他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終于，列車停靠在了國王十字車站的九又四分之三站頭。

        哈利依依不舍地向海蒂告別。

        “我會想念你的。”哈利說道。

        “別忘了那件禮物的用法——”海蒂叮囑，看見男孩兒回了她個大大的笑容，心情也莫名地飛揚起來。她注視著哈利的身影消失在車廂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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