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綰兒現在情況如何？”

世外桃源，鬼谷之地，隱于谷壁之中的鬼谷府第，內里盤根交錯，機關遍布，除非鬼谷主人神醫歸墟子之外，便只有他的女兒想云能來去自如了。

“那小子可真靠不住，上次還是活蹦亂跳的小丫頭，這回就變成個傻子了。”

歸墟子剛一說完，就挨了想云一記暴栗。

“說什么呢！綰兒怎么就是個傻子了？有你這么一個外祖父才真是她命里帶衰。”

歸墟子訕訕一笑，將手上的竹簡攤開，指著其中一處對想云說道。

“綰兒失聲之癥到不難治，只不過這癡傻，哦，不，心智衰退之癥卻很難。”

在想云的怒瞪之下，歸墟子立馬換了個委婉的詞語。

想云翻了個白眼，拿起竹簡看著歸墟子之前指的地方。

歸墟子繼續道：“綰兒想必是受了極大的打擊，加之高燒不退，這才導致了心智驟然衰退，古籍記載，泰山之巔有一種降靈草，三十載一輪回，不過若是能找到四十齡的降靈草，用它來作藥引，做藥浴，浸泡三個月或許可治。”

想云看著古籍，口中默念出聲：“降靈草，三十而亡，得四十載乃殊寶，可全心智，肉白骨，延益年……每降靈草旁，皆有兇獸，十次九亡。”

歸墟子嘆了口氣，“不錯，四十載降靈草取之不易，至今現世的不過三株，那些前去尋降靈草的人大多都喪命了。”

“連爹你也沒見過嗎？”

歸墟子搖了搖頭。

想云蹙眉，如果得不到這降靈草，那綰兒這輩子都要以這副樣子活著，無憂無慮縱然很好，但是不識情愛，不懂世事的齊國皇后，縱然有大周這個靠山，齊國的百姓也絕不可能容忍她一世。

想云轉頭，看向外頭正和團兒玩得不亦樂乎的綰卿，眼里滿是疼惜。

當年若不是姐姐，我也不可能擁有如今的幸福，姐姐，你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保她一世安榮。

想云如是想著，心中信念愈加堅定。

“我倒是聽說過一個地方，那里或許會有降靈草。”

歸墟子突然這么說了一句，想云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你可聽說過聚英閣？”

想云想了想，道：“可是那個聚集天下奇珍異寶，一年會舉辦一次賞寶大會的聚英閣？”

歸墟子點了點頭“不錯，正是聚英閣，我聽說聚英閣里珍藏了一株四十一載的降靈草，今年的賞寶大會似乎會以這株降靈草作壓軸，相信以千夜殿的實力，一定能拔得頭籌的。”

這話說得好是好，只不過……

“我這回是離家出走，只帶了八個侍女。鳳夜不知道我在這，所以我很難在鳳夜的眼皮子底下動用千夜殿的力量。”

想云皺眉道，歸墟子眼睛閃了閃，這已經不是自家小女兒第一次離家出走了，想當初才剛懷上團兒的時候就已經出走了一回，搞得整個千夜殿全體出動，好是一番震蕩。

上次是因為有人給千鳳夜貢了一個美女，想云吃醋就跑了，只不過不知道這回又是因為什么原因。

“不會又有哪個人犯渾給千鳳夜進獻美女了吧？”

歸墟子戲謔一問，沒想到想云臉上的陰郁更盛了。

“不是，是有關綰兒的。”

歸墟子臉上笑容一滯，往門外看了一眼笑得純真無邪的綰卿，大概猜到了什么。

“是玄女的事？”

想云點點頭，“上次我私自將綰兒送到了周國，后來被那個國師知道了，如今千夜殿內暗潮洶涌，為了團兒，我不得不瞞著鳳夜出來避一避。”

歸墟子長嘆一口氣，“如今的千夜殿是大不如前了，即使千鳳夜是天縱奇才，也難擋暗箭傷人啊！”

千夜殿的境況歸墟子一直很清楚，上一代的王過世的時候就發生了幾次動亂，后來要不是千鳳夜和傳說中的圣女成親，那他也不能如此順利繼位。

至于云兒，雖說頂著圣女的身份，但是這幾年里也是不易，如果沒有圣女殿前任圣女，也就是當代國師臻齊的母親紫玉鼎力支持，云兒也不可能如此順利地在那場動亂之中存活。

“千夜殿繁盛了千年，也是時候該清掃一下蛀蟲了。”

想云語氣莫測地說了這么一句，歸墟子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不過很快就歸于平靜，這個小女兒最像她母親，從來不是安分的主兒。

“你又想干嘛？”

想云側過頭來看著自家老爹，呲牙一笑，“不干什么，就是拆它個百八十根柱子，平地再起一座樓。”

歸墟子無語，心中不由得開始為那些人默哀，每次云兒這樣笑，總有人倒霉。

“對了，聚英閣的賞寶大會什么時候開始？”

“每年春分時節，歷時一個月。”

想云勾起一個微笑，“好，就讓本夫人來會會這些天下群雄，即便不用千夜殿的力量又如何？只要是我想要的，還從來沒失過手。”

歸墟子點點頭，這話不假，他珍藏了幾十年的三百壇女兒紅不也是這么被她折騰個光的嗎？

即便是最精密的機關術，還是擋不住云兒的勢如破竹。

一想到這他就想哭，三百壇女兒紅啊，全給她折騰沒了，還理直氣壯地說：我就拿來洗澡了，你想怎樣？

我、我，我還能怎樣？

我的乖乖、祖宗、小寶貝，酒池肉林那玩意兒學不得啊！你爹我可沒有一整個王朝給你敗啊！

然后呢？

酒早就流光了，那坑爹的池子底竟然有道縫，然后，那一整池子的佳釀就這樣魂歸地底了。

以至于后來歸墟子洗澡的時候還總覺得流出來的水帶了酒香。

齊國安平三年的冬天，注定是不平凡的，周國皇帝見不到自家的愛妹，拋了整個大周賴在了齊國皇宮，每日里做的事就是和齊國皇帝大眼瞪小眼。

“秦云朗，綰兒到底被你藏哪兒了？”

“我說了她如今不在這。”

“胡說！她是你齊國的皇后，你身為她的夫君怎能不知道她身處何地？”

“呵，我的皇后我自然會照顧好，憑什么要告訴你？”

“你！我是她哥哥，我有權知道她現在的安危！”

“我是她夫君，我也有權不告訴外人她的安危。”

然后，周兗就暴走了，拔劍就要沖上來和云朗拼命，再然后，兩人就開始纏斗，打得不可開交，那些花花草草，全被毀了個干凈。

“哎，我說，今兒個誰會贏啊？”

“當然是我們的陛下了，往日都是陛下贏得多。”

“這話不一定，昨日不就是周國皇上贏了？今天我押周國皇上。”

“我押陛下。”

“我也押陛下。”

“我押周國皇上。”

……

因為這兩國的皇帝陛下日日皆要鬧上一回，久而久之，這些無聊的宮女內侍們就開始下注倆人誰勝誰負，贏的人皆大歡喜，輸的人心不甘情不愿，總想扳平一回。

于是乎，齊國的皇宮便出現了這么一個怪現象，每當倆人又斗上的時候，那些原本還在做著手上活計的宮人們就呼啦一下都圍了上來開始下注，好不熱鬧。

“都圍在這里作甚？活兒都不用做了嗎？”

眾人賭地正起興呢，突然方山來了，拿了拂塵就開始趕人，眾人心下一慌，立馬卷了東西作鳥獸散。

跑的快的人自然長舒一口氣，總算不用受罰，跑的慢的那可就遭了秧了。

宮內嚴禁聚賭，一旦逮到那就是三十大板，一頓板子下來人都去了半條命了，因著被罰所以無法休息，只能帶傷做活，往往就是再出錯，數罪并罰，輕者逐出宮去，重者那就是丟了性命了。

“這群小兔崽子，見天的偷懶！”

方山年紀大了，不比那些小宦官們跑的快，因而沒逮到一個，只能在原地啐一口，恨恨地罵幾句。

素白剛好路過此處，見方山在那兒面帶不虞，心里稍微一想就大概明白了緣由。

“方太監，又逮人呢？”

這些日子里早就不是頭一遭了，因而素白也就見怪不怪了，面帶微笑地上前打了招呼，調笑一句。

“唉，老胳膊老腿的，哪里逮得住人，姑姑這是去哪兒啊？”

方山見是素白，換了副笑臉，如今二人也算是熟識了，見面總要打個招呼聊上幾句什么的。

“椒房殿里的小幾壞了一張，我正要去掖庭找人拿張新的。”素白笑道。

方山一拍手，頓時微蹙眉頭。

“這么一件小事你怎么親自跑一趟？著人前去說一聲就是了。”

素白笑笑，擺了擺手“不礙事，我正好要去掖庭找些花種子，娘娘喜愛花草，我想著等娘娘回來見到滿庭的花花草草，定會開心的。小丫頭們不頂事兒，還是我自己跑一趟放心些。”

方山放松了眉宇，嘆了一聲“你就是太過操勞了，凡事都要親歷親為。如今娘娘不在宮中，偌大的后宮總要有人擔著，陛下又要忙于朝政，平常那些瑣事就要來麻煩你，真是辛苦了。”

素白搖了搖頭，看向遠方，語氣中頗有感觸“咱們做下人的，不就是減輕主子負擔的，娘娘不在，后宮無主，大的事兒咱做不了主，那些個瑣事兒能提點一句就提點一句，總不能由著底下的人亂了規矩吧？”

方山點點頭，附和了幾句。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素白就告別了方山繼續往掖庭方向而去了。

一路上，素白心中一直在想著事兒，不知娘娘何時回來，不知娘娘如今可安好？

綰卿正和團兒捉迷藏呢，突然就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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