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女子
翌日
天剛破曉
燈盞上的燭火亮了一夜,蠟淚滴落,染紅了將將要亮的天兒。
高盛妍緩緩睜開眼,見外有微光透入,卻不知是幾時,便自床柜上摸了桿撐子去鉤那床簾。
明亮的光完全透了進來,她側過臉去瞧身邊躺著的人,他還睡著。
遂直起身側躺著,撐著下頜去看他。昨夜燭光太暗,沒發現,他的耳畔處有顆小小的痣,男人五官硬朗俊逸,這小東西卻無端為他添了幾分惑人的味道,不起眼,卻勾人心弦。
她突然間起了心思,伸了手去描摹著,在那處打著轉兒,有一點微微的突起,而后又轉向他的耳垂,指尖輕輕劃過,又轉到他高挺的鼻梁,濃密的眉梢,飛揚的眉角,最后停在他的唇上。
她輕柔的撫觸著
其實,他的唇也偏薄。
都說,薄唇男子薄幸呢……
她笑了笑,傳言罷了。她的父親,唇也極薄,他在盛年與母親和離,愛上了一個小他十一歲的女孩兒,捧在手上珍愛如寶,比之她這個嫡長女有過之而無不及。
多少年了,他未再納過妾,守著那個女孩兒,冷暖都不曾有過怨言。
高氏的下任掌舵人,身邊多少誘惑,他竟都經住了。高盛妍年幼時親眼見到過,這個在外頭威儀赫赫的男人,回到家抱著妻子,是多么的溫柔小心。
不過好在,她驕傲的母親也不想把剩下的歲月耗費在這個她怎么都捂不熱的男子身上,遂兩人和離,她改嫁,他續妻,雙方都得了圓滿。否則,她怕是會恨那個從小疼愛她的,她喚作父親的男人。
所以,薄幸,原只是還沒遇見那個對的人罷了。
“這般看著我,是不想我走么”,男人忽地開口,頓時驚著了她,連忙縮回手,卻一時不著被那男人捉到了,放在唇邊細細吻著。
高盛妍羞惱了,手上用力的甩了出去,不妨指甲長了些,刮破了男人的下巴。
“嗯……”
他輕哼了聲,有點點血跡低落,高盛妍見血也慌了神,忙捧了他的下巴拿著絹子給他細細擦拭,嘴里還嘟囔著:“叫你來招我,這下好了吧,要破相了”。
其實她也心虛的很,這男人她還是很滿意的,要是因著她太兇了,把人嚇跑了她可得不償失。于是動作更加小心了起來,還把指甲尖端收了,給他細細上藥。
趙鉞見她這般小心,不禁好笑,多重的傷他都受過,還在乎這點子刮蹭的口子,不過他就喜歡看她緊張他的模樣,眉間微皺,仿佛對待什么大事一樣,他極為受用。
“簌簌的溫柔鄉如此好夢,不想走了怎辦”,男子挑眉戲謔地看著她。
高盛妍還在給他擦著血滴子,見他要臉刮成這樣了還不老實,斜睨了他一眼,眉眼盡是風情,“郎君的臉如今都要破相了,以后怕是都不能招貌美的小娘子了,怎的就先擔心起了我這溫柔鄉呢”。
“哈哈哈……”
趙鉞笑出了聲,沒管她還在上藥,徑直將人扣進懷里,他就愛她這呷醋的小模樣,世上怎會有這般招人疼愛的小娘子。
“唉,你臉上的藥蹭我衣服上了,放開我”,高盛妍被強行塞進了他懷里,悶氣的恨,掙扎著要起開。
趙鉞哪能放過她,“簌簌,是男人重要還是衣裳重要,回頭我給你做一百件送過來”。
高盛妍:……
兩人就這么鬧了一陣,晨間就這么過去了。
晴芽貼心的準備了潤腸的湯水和鮮粥送去,屋內的兩人一同起床,一同朝食,看上去倒是有幾分夫妻的味道。
只是到底是一層虛影,今日過后,來日便要求緣分了。
辛未昨夜看主子遲遲未歸,那主院兒又早早落了鎖,他便猜著是澧泉樓那位娘子,當時在堂上他未看真切,可出了院里忽又看見那臉熟的小丫頭,頓時確定了。
合著這借宿正巧就借到人家地盤兒了,那他不得好好教訓下那跑錯地兒的白面小子,不然他如何向主子的心尖尖兒謝罪呢。
是以,趁著晚間,很是好好伺候了下這位黃員外。
飯畢,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男子,不經意地道:“何時走”。
趙鉞見這小沒良心的過了河便要拆橋,伸手把她攬到腿上,“就這么盼著我走?”
高盛妍不慣著他這樣兒,推了推他的胸膛,說道:“不走還在這兒做什么”。
男人挑眉,“簌簌這話說的就傷人了”,他低頭,湊近女子的鼻尖,目光溫柔的注視著她,輕聲道,“我以后能來么”。
高盛妍怔住,她沒想過這個問題。
從始至終,她都是抱著一段露水姻緣的想法與他相處,來去隨緣,從未考慮過留住他。
如今經他一提醒,倒是認真考慮起這個可能性來。
她盯著他看了片刻,趙鉞見她似乎是真的在考慮這件事,也不免有些緊張,他是真喜歡這小娘子,與她一日溫存怎夠。
高盛妍思襯片刻開口道:“可以,不過有條件”
“說”
男人很是爽利
“第一,來前給我個信兒,我有信鴿”
“好”,趙越覺著這不算什么條件,他又不做那梁上君子,就算是她不提,他也會考慮好這方面的問題,不會讓她覺得冒犯。
高盛宴看他答應的爽快,也不再客氣,“第二,我不愿意你得立馬走人”。
雖說她這么直白有些傷人心,但趙鉞還是很體諒小娘子的意愿,女子對上體格健壯的男人,確實要十分小心。
“沒問題,我充分尊重你的意愿,還有么”。
高盛妍伸出指尖,點了點他胸膛露出的部分,古銅色的肌膚,她突然喜歡起這種顏色起來,充滿了陽剛之氣。
“最后一條,給我個你的秘密”,她的指尖下滑,觸感溫柔,偶爾劃過疤痕,又略帶粗糲,“誰都不能透露的那種”。
女子眼中帶笑,看著他。
趙鉞抓住她作亂的小手,放在臉上輕輕貼著,最后一點,出人意料啊。
……
晨間的水霧還未散盡,空中蒙上了一層霜,叫人看不真切前行的路。
“簌簌,我走了“,男人翻身上馬,俯身看著她。
“郎君磨蹭到這時候,是想在我這兒再宿一晚么”,高盛妍滿含笑意的回望過去。
男子輕笑了一聲,再看了她一眼,揚鞭打馬而去。
他那般喜歡抱著她,就這么一晚上,她便貪戀起了他的懷抱,乍失了,又有些許不適應。
算了算了
還是想著如何處理陳家那個爛攤子吧
她聳了聳肩,回了院里。
……
而趙鉞那邊剛走,另一撥人又悄然而至。
陳循來了呢
陳循天一亮便起身準備去莊上接她,奈何程萱宜纏的厲害,他拖脫不得身,只好耽擱了片刻。
見到那樹蔭下坐著喝茶的女子,他心下微顫,高盛妍作為高氏和齊氏的女兒,容貌又怎么差的了呢,只是這幾年他刻意忽視罷了,想以此減輕自己對那女子的負罪感。
可是今天,那容顏太盛,仿佛脫胎換骨般妍麗嬌美,容不得他忽視。
他上前一步,緩聲說到:“簌簌,與我回家去吧,萱宜一事是我瞞了你,我認錯”,他抬頭看了看她的低垂的眼,長長的眼睫遮住了女子的神色,他看不真切,又補充道:“我會約束好萱宜,不會讓她來擾著你”。
他從未想過妻子是不愿與別人同侍一個男人。因為這個時代便是如此,女子守貞,而男人可以嬌妻美妾都納入懷中。
他來時便已想好,好好哄哄她,事情便這么過去了。這個世道沒有女人能壓著丈夫不納妾,他也不認為這是件大事。頂多礙于高氏,陳家會稍微顧著些夫人的顏面。
可高盛妍哪兒是什么按正常路子教導出來的女子。
家族為首,其次為己,是祖父告訴她的。
女子立世,首為己身,再為兒女,這是與母親書信來往之際教導她的。
而父親在她出嫁時則與她說:“人都言女子當恭敬孝順,貞淑端賢,如今我作為一個父親,只盼你平安喜樂,莫失本心”。
父親是受傳統儒士思想影響極深的人,可即便如此,他也從不愿以此為框,像世人那樣去束縛自己的妻子、女兒。
有時候,在某種程度上,她真的很羨慕容氏。她的繼母,幼年受了太多的苦楚,好像任何苦難都喜歡纏著她,可她也最幸運,她遇到了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
毫不夸張的說,即便高盛妍身為那個男人最疼愛的女兒,遇上容氏,都要退一射之地。
在高珉心里,容氏是第一位的,再者是高家,而后才是她們這些兒女。
所以啊,她怎么會不多些奢望呢。
她勾唇笑了笑,微風拂過她的發梢,帶起陣陣涼意,“陳循,我對你的愛,已經消磨殆盡了”。
女子的聲音不大,飄散在風中,可他聽的真切。
怎么會呢?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明白”,陳循明明是來接她回去的,乍聽見她的話,仿佛有什么從他生命中流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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