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第二百四十四章
無數道目光落在太上葳蕤的背影上, 其中意味不一。
她真的是霄云帝女的女兒么?
其實霜紋印的出現,已然足以佐證太上葳蕤的身世,但太上霄云女兒這一身份, 實在牽扯太多。
何況太上葳蕤還拔出了地闕, 被天武衛奉之為主,如此一來, 她被認歸太上一族后,勢必對太上非玦一派有巨大影響。
涉及君位, 從來不會有小事,即便是烈帝,也不曾表露急于將她認回的態度。
他望著少女的身影, 久久沒有動作。
見太上葳蕤離開, 濮陽鸞、樓玄明與花月自也不會多留,抬步跟上。
在花月從身側經過之時,方靈犀輕聲開口:“靈犀,多謝前輩一路護送。”
花月嘴邊噙著笑, 神色不曾有什么波動:“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斛律和林戎對視一眼, 不必多言, 領著數名天武衛, 護送在太上葳蕤身側。
蘭絮閣內,褚靈坐在桌案后,緊抿著唇, 眼底隱現焦灼之色。
為何還沒有回來?
她握緊袖中木匣, 指尖因為用力甚至有些發白。
褚家滅族, 褚父身首異處,尸骨無存,對自幼嬌養長大的褚靈來說, 無異是山崩地裂般的打擊。
世人總是健忘,對于上京的地方,尤其如此。短短幾年間,褚家在上京存在過的痕跡已經不剩分毫,連昔日府邸也早已改名換姓,換了主人。
在極致悲慟之后,褚靈心中剩下的便是一片茫然。
從前她在上京也有三五說得上話的朋友,只是彼時她最看重身份,自認為只有家世相當者才配與她一處,如今褚家敗落,她想見從前這些朋友一面便也成了不易之事。
心中苦悶,褚靈偷偷回到昔日褚家府宅,翻進了院墻中。
她在側門向左數第十三棵柏樹下,挖出了當年自己親手埋下的木匣。
木匣中裝的,是她幼時曾珍愛的玩物,其中不少,甚至是她父親親手為她做的。
褚靈的記性不算差,是以不必多久,她便發現了木匣中的不同尋常之處。
在木匣底部,繪有一道繁復陣紋,但褚靈分明記得,當日她埋下的木匣內,是沒有這樣一道陣紋的。
她對陣法一道并不了解,便也看不出這道陣紋有何作用。
而知道這木匣存在的,除了褚靈自己,便只剩下她父親,難道……
這陣紋既然可能是她父親留下的,那褚靈定要弄清其中有何意義,只是在這上京之中,她想來想去,自己現在能求助的,好像只有一個濮陽鸞。
就在她出神之際,太上葳蕤一行踏入了蘭絮閣中。
見此,褚靈眼中不由閃過些微喜色,只是目光落在太上葳蕤身上,她臉上當即添了幾分敬畏,不敢貿然上前。
直到太上葳蕤與濮陽鸞說過話,向樓閣之上行去,她才終于松了口氣,湊到濮陽鸞身邊:“濮陽姐姐……”
濮陽鸞聞言,轉頭看向她,眼中帶著幾分疑色。
褚靈向她抬手一禮,怯怯道:“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在不清楚褚靈所求何事前,濮陽鸞當然不會隨意應下。
褚靈取出袖中木匣,微微垂著眉眼道:“我想知道,這道陣紋是什么。”
濮陽鸞將木匣打開,只見其底部正有一道繁復陣紋鐫刻其上。
即便她并不長于陣法一道,也能看出這道陣紋中不曾蘊含靈力,像是有人描摹繪下。
不知為何,濮陽鸞覺得這木匣中的陣紋頗有幾分眼熟。
她轉頭看向樓玄明:“你可曾在何處見過?”
樓玄明皺起眉,神色有些嚴肅:“這與師姐之前在研究的血陣,似有幾分相似……”
“雖然并非同一道陣紋,但這幾處核心陣紋,是完全相同的。”
話說到如此,兩人對視一眼,都意識到了不妙。
片刻后,內室之中,褚靈有些手足無措地坐在桌案后,在她面前,正是太上葳蕤和燕愁余,濮陽鸞和樓玄明自然是在的,從慶王府回來的花月也侍立在一旁。
太上葳蕤放下木匣,平靜道:“不錯,這與血陣陣紋系出同源,效用也相似。”
在突破渡劫后期之時,她曾再次體悟到天地法則,也是由此,察覺到了此界法則中存在的缺漏。
在對天地法則體悟更深一重時,太上葳蕤也因此明白了燕愁余從追日族手中得來的血陣究竟有什么效用。
那道血陣根本不是所謂的召喚陣法,而是要以血煞怨氣,削弱此方界壁。
倘若木匣底部的陣法是褚父留下,那他又是從何得知?
從褚靈口中可知,她父親也并不通陣法一道。
“褚家當年,是因何而被降罪。”太上葳蕤看向了褚靈。
見她看向自己,褚靈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嚅囁著說道:“是為瀛州商丘水利之事……”
商丘那條水渠,是褚家負責修建的。
“師姐是覺得……”濮陽鸞猶豫著開口,“褚家滅族之事有異?”
褚靈忽然白了臉,這是什么意思?
“褚家大約是察覺了什么,才會丟了性命。”太上葳蕤語氣淡淡。
褚靈怔怔地坐在原地,看上去失魂落魄。
太上葳蕤看向花月,開口吩咐道:“你與她同去商丘,先查探褚家督造的水渠可有異常。”
七日之后,天下仙門將齊聚上京,太上葳蕤便不可能在此時離開。
花月躬身應是,姿態恭敬。
見褚靈還呆愣在原地,她輕聲笑道:“若你的族人是蒙冤而死,你便不想為他們洗脫罪名么?”
聽到這句話,褚靈陡然回過神來,她眼中亮起異樣光芒,對,她應該為爹爹,為褚家洗脫污名!
如她這般性情,自是輕易便被花月把握了性情。
在花月帶著褚靈離開之后,濮陽鸞有些擔憂地望向太上葳蕤:“師姐,只怕域外之魂在中域內早已培植出了不小勢力……”
褚家雖不是太上皇朝二十八氏族之一,但能在上京占據一席之地,也實在不是十八流的小家族,倘若他們真是因察覺端倪而被滅口,那么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在上京擁有的權勢不言而喻。
燕愁余微微皺著眉:“三百多年前,天傾一戰后,此界界壁已然被封禁,令域外之魂無法侵入。如果此世仍有域外之魂,或許就如寄生星冕閣下一般,是在三百多年前發生的。”
讓他始終覺得奇怪的一點是,域外之魂即便寄生于人體內,也難以掩飾異樣,便如星冕一般,但明鏡天內,司徒元琛在被毀去軀殼前,分明與常人無異。
前日玉衡宮傳訊,余紫嫣似為域外之魂寄生,但界壁封禁,域外之魂是從何處而來?
是夜,星河低垂,四周沉寂,只聞得蟲豸在草葉間輕鳴兩聲。
蘭絮閣內,內室紗幔垂下,燭火靜默燃燒,光線有些朦朧。
“尊上。”余家老祖抬手向太上葳蕤一禮,臉上難掩疲色。
這數日間,她不眠不休,只為護送余紫嫣從玉衡宮趕來上京,即便身有洞虛修為,此時也有力竭之感。
太上葳蕤頷首,目光看向安靜躺在床榻上,雙眼緊閉的余紫嫣。
“紫嫣情形實在詭異,為防意外,老身只能暫時以法訣令其昏睡。”說起此事,余家老祖眉間緊鎖,顯出深深憂色。
若非得太上葳蕤一道符文護身,當日趙立或許真的就死在了余紫嫣手中。
太上葳蕤拂手,余家老祖留在余紫嫣身上的法訣便立時失了效用,床榻上的少女猛地睜開雙眼,那雙眼中只見一片無邊無際的墨色。
站在一旁的燕愁余神色沉凝,同樣的情形,他曾在星冕身上看到過。
如此一來,余紫嫣身上異樣便與域外之魂脫不了干系,她也是為域外之魂奪舍?
余紫嫣緩緩坐起身,她轉過頭,動作莫名有些僵硬:“尊上……”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滯澀。
我就是你啊,便在這時,有道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你為何要背叛自己?
不……
告訴她,你也會死的,你不想活下去么?那道聲音繼續道。
余紫嫣收緊了手,神情現出幾分掙扎。
這個世界遲早是屬于我們的,何必與螻蟻為伍!
不——
“神……”
余紫嫣喉嚨中艱難地再吐出一個字,隨即眸中墨色翻涌,漸漸恢復了黑白分明的情狀。
“紫嫣?!”余家老祖欣喜開口,紫嫣這是恢復了神智?
余紫嫣站起身,眼中帶著幾分愧色:“之前是我心志不堅,才會為域外之魂迷惑。”
見她恢復如常,余家老祖欣慰道:“你能清醒過來,便是再好不過的事。”
太上葳蕤冷淡地審視著余紫嫣,未曾開口。
余紫嫣看向她,俯身一禮:“尊上……”
便在這時,太上葳蕤卻向她拂袖一揮。
余紫嫣的身體倒飛而出,重重摔在地上,帷帳發出裂帛之聲,她從地面撐起身,看向太上葳蕤的目光中帶著冰冷殺意:“你怎么會發現——”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臉上神情再次掙扎起來,幾息后,余紫嫣艱難地偏過頭,看著太上葳蕤,再次開口:“神……諭……”
“竊……道……”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她的手猛地拍向自己心口,好在太上葳蕤及時出手,才阻下她殺了自己。
你忘了自己是誰了么?!那道聲音在她腦海中叫囂著,語氣飽含憤怒。
我沒忘……
我是……余紫嫣,清溪余氏少主,余紫嫣——
太上葳蕤站在原地,眸中神光幽深。
到了這一刻,她終于明白,前世余紫嫣為何會淪入鬼道,關于域外之魂種種,也都得到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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