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窗外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敲打著窗戶。張知景從窗戶邊望向外面,見自家綠蘿染上了雨滴,嘆了口氣。
那盆綠蘿也不是什么嬌貴的玩意兒,主要是他的一個好友送的,張知景終歸有些不舍得。
今天,他要去參加同學聚會,里面就有那位好同學。
當昔日的班長打電話過來,邀請他參加同學聚會的時候,他還是有些吃驚的。他已經很久沒有參加過這種聚會了,每次聚會都被他推脫。
“老張啊,這次老宋也來了,你確定不來?你倆好哥們兒可是那么久都沒見過面了呢。”張知景記得,班長是這么說的。
當他聽見“老宋”這個稱呼時,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來那個人。站在六伏天火辣辣的太陽下的,眉眼如星辰的少年。
張知景裝作不知道的模樣,問了一嘴:“哪個老宋啊,你也不說清楚,那些同學我早不聯系了。”
“嗨喲,”班長表達出自己的驚嘆,“你還能忘記老宋啊!宋余南啊,你當初的好哥們兒,形影不離啊,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后面他退學了。”
張知景的手不自覺地握緊起來,有些尷尬地說:“哦哦哦,他啊,他我也早就不聯系了,我……”
“欸,別扯那么多有的沒的,就一句話,來不來。”班長打斷他的話,說,“每年你都不來,這次總得來吧?”
張知景記得,當時他就是站在窗邊,看著那盆綠蘿打電話,望得出神。他也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答應了的,只是覺得,去就去吧,反正自己早放下了。
張知景轉身,發現自己的兒子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后。他的兒子張臨已經18歲了,前幾天剛給他過完成人禮。
“爸,你干嘛呢,看得這么出神。”張臨指著飯桌說,“媽已經做好飯了,你快去吃吧。”
他點頭應聲,草草吃了幾口飯,就去找衣服了。他想穿得隆重點,以昔日好友的身份見見宋余南。
但他又想穿得普通一點,最好是最不起眼的那種休閑服,因為他不想讓宋余南覺得自己還有什么心思。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像要摧毀整個世界一般。張知景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突然生出一個念頭:
讓雨再大點,最好再漲點洪水,這樣,今天的同學聚會就辦不了了。
張知景回過神,嗤笑一聲,在心里嘲諷自己的膽小。
呵,你都不在乎了,還怕這做什么!
他左思右想,最后還是選了套比較休閑的西裝。張知景換完衣服后,站在全身鏡前端詳自己:
還算茂盛卻干枯的頭發;滿是皺紋的臉龐;發福的身材,以及那引人注目的啤酒肚。
他已經不再年輕了,今年他已經46了。
宋余南呢,他還好嗎?他會不會也是這樣,有妻有女,韶華已逝,身材發福。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少年的面貌。夕陽下少年的嘴一張一翕,像在說什么。
張知景來不及回憶這么多,見外面雨小了不少,便拿著傘出門了。一路上他很急,路過了幾個泥水坑,不小心跌了進去,惹得自己褲腿上全是泥水。
等他到的時候,飯館里已經來了幾個人,全是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班長他還是記得的,這么多年都沒有變。
他們幾個互相握握手,裝模作樣地寒暄幾句,開始聊天。一個女同學隨口說了句:“這次余南也會來吧,知景,你們以前可是好哥們啊,你們沒聯系?”
張知景拿杯子的手一顫,半杯水盡數潑在了自己的褲子上,幾個同學連忙遞去幾張紙。
張知景擦擦自己的衣服,干笑幾聲:“哈哈哈哈,早沒聯系了。”
“當年知景和余南可是我們學校的風云人物,一個天天打架的校霸,一個天天前十的學霸,真不知道他倆怎么玩到一起的。”不知道誰說了這么一句。
其他人都開始起哄,班長也用手肘拱拱他:“是啊,你們倆當時天天一起出入校園,那關系,后來怎么就淡了呢?”
張知景感覺自己的手心在冒汗,手也在顫抖。他勉強地扯出一個笑來,想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哎呀,學生時代的友情,能堅持多久?”
“你也不能這么說啊,你老婆李娉娉,不就一直和黎祈一塊兒玩,欸,你家那位,和黎祈的娃,不也同一個班的,他倆關系怎么樣?”班長說。
黎祈,張知景有印象,自己“老婆”李娉娉的好閨蜜。外人看來,她們倆都很文靜。
只是,只有張知景知道,李娉娉是個問題少女,并且她喜歡黎祈。他當初娶李娉娉也是看重這一點,連他的兒子張臨,都是試管嬰兒。
這事沒人知道。
“啊,張臨啊,張臨和黎祈家那位確實是同班,但我沒怎么聽張臨提起過。”張知景往后一靠,打算讓自己放松點。
“你們看,那個是宋余南嗎?”
“知景,是宋余南。”
“余南來了啊,坐。”
……
張知景感覺自己的心顫了一下,他看向對面那個人。那個人還是有些少年時期的影子,他的保養看上去做得很好,沒什么皺紋,也沒有發福,穿得也很好。
看來,他過得很好。
他還記得我嗎?記得28年前的事情嗎?他是否已有家室?
他的狀態看上去真好,我們跟他比,都相差了一大截。
記憶中的少年的模樣又開始閃現,像一道迷霧中的閃光,隱隱約約。
那些人都開始朝宋余南噓寒問暖,有人問當年他為什么轉學,也有人問他和張知景為什么不聯系了,總之問題很多。
張知景聽那些回答,聽了個真真切切。
關于轉學的問題,宋余南是這么說的:“當時我父母要去其他省打拼,他們不放心我一個人,就把我轉去了他們在的城市。”
關于和張知景的問題,宋余南沒有說,但是張知景感覺的到,他看了自己一眼。
張知景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和宋余南見面的樣子。當時是他去高三(12)班的第一天,班里鬧哄哄的,大家都在討論新同學。
張知景作為那個新同學,那個議論的中心漩渦,自然有點飄飄然。一進教室,老師讓他介紹一下自己。
他想了半天,最后說:“大家好,我叫張知景,張揚的,知了的知,景色的景。”
很俗套的開頭,很俗套的場景,很俗套地,老師把他這個刺頭分配到了學霸身邊。
張知景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當時的宋余南是那么美好,陽光溫柔地包裹住他,宋余南歲月靜好地坐在教室的一角,一言不發。
張知景回過神,看向面前的男人。宋余南看上去像個成功人士。他有妻女了嗎?他過得怎么樣?
還在張知景猶豫不決時,熟悉的聲音傳來:“知景,好久不見。”
那個熟悉的聲音倏忽將他拉入回憶的小河里,他就躺在小河上,看著回憶。
他憶起以前教室里的那句:“張知景,別睡了,該上課了。”
還有在野營時的那句:“張知景,別怕,我在。”
最刻入骨髓的,是無數個夜晚,在耳邊親昵的呢喃細語:“張知景,我愛你。”
他在河流中,好像看見一個少年在朝他揮手,嘴里大喊著:“張知景!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還有另一個有些陌生的自己,大塊頭,意氣風發:“宋余南要和張知景永遠在一起!”
回憶的小河消失,他被現實的噪雜聲拉回。他聽見宋余南問:“知景,你最近還好嗎?”
“嗯,我過得不錯,你呢?”他試探性地問,“你有妻女了嗎?”
“啊,我領養了一個女兒,她很漂亮,才六歲,哪天介紹給你認識認識。”宋余南笑著說,眼神很溫柔。
看來,他很疼愛這個女兒。
張知景又問:“領養?是因為你太太……”
沒等他問完,宋余南搶先一步說:“不是,我沒有太太,我只有這一個女兒。”
宋余南明明是笑著的,可張知景總感覺,他的眼睛在對自己說:“后悔嗎?慚愧嗎?當初沒有堅定地選擇我。”
后悔嗎?當然后悔。慚愧嗎?當然慚愧。我每個夜晚都能想起我們跪在雙方父母面前的場景,后背的舊傷還在隱隱作痛。
“你呢,聽說你太太是李娉娉,還給你生了個兒子。”宋余南不知道李娉娉和黎祈的事,“李娉娉很好,她很溫柔。”
張知景苦笑一聲,附和地點點頭:“是啊,她確實很溫柔。”
他看著宋余南的眼睛,他感覺,宋余南在對自己說:“我孤獨終身,你卻成家,有妻有子。”
張知景感覺自己的心被重重打了一拳。
慚愧至極。
后面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張知景已經不記得了。他只知道自己躺在床上,回憶起了以往的所有事情。
記憶的開端,是他站在講臺上,對大家做自我介紹,然后庸俗地看宋余南這個大學霸不順眼。
他在夢中看到了宋余南那雙細長的桃花眼,清冷端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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