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風從窗戶里溜進來,張知景在夢里看見了宋余南那張臉,清秀高傲的模樣,看得人心癢癢。
他抬起手,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能控制意識。他又掐了自己一下,沒有痛覺。
終歸是夢,一個清醒夢。
我希望這個夢,漫長又酣暢淋漓。
“張知景?”面前的宋余南微蹙眉頭,“好名字。我叫宋余南,南宋的宋,多余的余,南方的南。”
張知景不記得他以前是怎么回答的,只是有些局促地同宋余南握握手:“你好你好。”
張知景坐在位置上,環(huán)顧四周,感覺一切都是熟悉的,好像他的以后都是一場夢,一段冗長又心酸的夢境。
他靠在椅子上,轉(zhuǎn)著筆,還是覺得一切有些生疏。于是他打算找些人說說話,來彌補些空虛感。
他看向坐在自己右側(cè)的宋余南,張開嘴,想說些什么,心里卻第一時間升出一句“對不起”。
他被自己這個念頭震住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最后自嘲地笑了笑。
說對不起有什么用呢,夢外的他又聽不見。對夢里的他說再多,終究也是徒勞,只不過是對自己的安慰。
我清楚地知道,這是南柯一夢,黃粱一場,所有的場景,都是出于我對他的愧疚。
張知景長舒一口氣,看見前排的李娉娉和黎祈在說著悄悄話。他同李娉娉是青梅竹馬,現(xiàn)在上前說幾句寒暄話也不足為奇。
“李娉娉!”張知景坐在位置上大喊,朝她招招手,“你也在這啊。”
李娉娉轉(zhuǎn)頭,應了一聲,繼續(xù)和黎祈說些悄悄話。
沒能和別人搭上話的張知景有些尷尬,他摸摸自己的鼻子,訕訕閉了嘴,坐在位置上轉(zhuǎn)著筆。
“你跟李娉娉認識?”宋余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輕飄飄的,有些不切實際,就像在夢里一樣。
這就是夢啊,我還能要有他有多真切?
張知景點點頭,學著他說話的方式,淡淡的,聽不出什么語氣的:“對,我跟她打小在一塊長大。”
“嗯。”
就一句嗯嗎?能不能再多說些話?
張知景勉強地笑了笑,打算找點話題:“宋同學,你語文好不好啊,你能不能教教我寫語文作文?”
宋余南抬眸看了他一眼,光停留在他頭頂,他頭頂?shù)膸赘l(fā)絲也染上了陽光,顯得閃閃發(fā)光。
一眼,便感覺是春光乍泄,浮生若夢,恍如隔世。
四月的江南還在小雨綿綿,剛剛還是艷陽天的窗外,此刻已是水簾洞般的景象。
“好啊,語文作文蠻簡單的,多看書,我把書給你。”說罷,宋余南便從桌肚里掏出幾本作文書。
張知景裝作一副好學的樣子,把書攤開來,一字一句地讀著,妄想把他們通通刻進腦海。
張知景突然想起,以前和宋余南一起學習的場景。
是當他睡著時,宋余南的溫聲細語:“張知景,好好看書。”
是當他迷茫時,宋余南的真摯:“張知景,你要好好學習,跟我去同一個城市。”
是當他想放棄時,宋余南的撫摸:“張知景,你身后還有我。”
一切都隔了很久很久,應該有快三十年了。三十年,夠一個嬰兒到而立之年;三十年,夠一個人白手起家;三十年,夠一個人生老病死。
“宋同學……”張知景殷勤地遞過去一道題。
“叫我宋余南就好,不必這么客氣。”宋余南接過書,看了眼,便同張知景講起來。
張知景其實會,他之前好經(jīng)常教自己兒子題目,就是有些吃力。不知道為什么,他明明46了,卻還記得那些知識,也算是神奇吧。
他的余光瞥見宋余南,宋余南的睫毛長而密,撲簌撲簌的,一眨眼,再一睜眼,就讓人聯(lián)想到秋天的落葉,慢悠悠地在空中搖晃。
“謝謝……余南。”張知景有些愣神,“我叫你余南,可以嗎?”
“嗯。”
張知景還在回味這個稱呼。以前他總是叫宋余南“余南”,親昵又溫和。宋余南沒有叫過他“知景”,除了那次同學聚會。
上課鈴響起,老師簡單交代了一些事情,還有這周五舉行周考。張知景不覺得有什么壓力,反正這里夢。
一個綿密漫長的夢境,像雨一樣潮濕,又像霧一樣失真。
上午的課程結(jié)束后,張知景想跟宋余南一起走,他記得以前宋余南是跟他同路的。
“余南,你家在哪?”張知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背起挎包,笑著問,“要是同路,我們就一起走吧。”
宋余南的嘴唇很薄,他再輕輕一抿,便成了一條直線。宋余南還是簡簡單單地“嗯”了一聲,輕聲說:“在昌黎大街那里。”
“我家要經(jīng)過昌黎大街,那我們一起吧。”張知景很自然地攀上宋余南的肩,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但心里只覺得手是火辣辣地燒。
印象中,宋余南說話的時候總是輕聲細語的,像江南的春雨,淅淅瀝瀝,纏纏綿綿。
張知景喜歡這樣的宋余南,慢熱,冷淡,高傲,又溫情。他想,宋余南應該喜歡勇敢,張揚的自己。
所以,自己當時的不那么勇敢,不那么堅持,都在與宋余南的心愿相違背。宋余南很他,是應該的;張知景慚愧,也是必須的。
他應該背負這個慚愧之心,痛苦地渡過往后余生”。
“余南,你喜歡什么樣的姑娘?”如果再來一次的話,就讓你喜歡別人吧,過上他們眼中正常的生活。
我沒有決絕的勇氣,我是膽小鬼。
張知景是膽小鬼,宋余南是大英雄。
“我?我不知道,應該是比較……比較張揚的姑娘。我喜歡那樣的女生,很溫暖。”宋余南想了想,說。
張知景感覺自己的心被小刀淺淺地割了一下,血滲出來了一點點。
“哦哦哦,這個好啊。”張知景附和道,“咱們倆也算是好兄弟了吧,以后你看上了哪個姑娘跟我說,我?guī)湍阕贰!?
“嗯,謝謝。”
依舊是冷冰冰的,像塊冰,但只要太陽稍微暖一點,就會被融化,真是太危險了。
宋余南就是一個處于危險地帶的人,容易動情,容易愛上一個人。他應該愛上一個符合他意愿的人,而不是膽小的我。
之后,兩人無言。張知景是知道的,宋余南是個不愛說話的主,自己也懶得找話題。
這次就不要再有多親昵了,就當好朋友,哪怕我有些不舍;就當好朋友,哪怕我有些矯情地難過(就當好朋友,哪怕只是夢里。
兩人走了十分鐘,就到了宋余南家。臨走之前,張知景喊住轉(zhuǎn)身的宋余南:“余南!”
“嗯?”宋余南臉上寫滿了問號。
余南,我很想你。
“余南,下次,有空去我家吃飯吧。”張知景感覺自己的眼眶盛滿了眼淚,“我們是好朋友嘛。”
我們是好朋友,所以要親昵一些;我們很久很久以前是愛人,所以我們也要疏遠一些;可惜我們現(xiàn)在,既不是愛人,也不是朋友。
“嗯,好。”
他還是那么冷冰冰的。
我希望你一直這樣對我,我們要親昵又疏遠,我們的友誼,要只存在這段夢里。
我希望這場夢能在分別時醒來,讓我遺憾。我要永遠遺憾,永遠愧疚,這都是我應得的報應。
晚上,到了睡覺的點,張知景躺在床上,想睡覺,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如何都睡不著我。
哦,對,這是在夢里,在夢里怎么會睡著呢?
在夢里不會累,真好。
我希望我永遠都在這個夢里,在夢里懺悔,在夢里生老病死。
第二天,張知景精神抖擻地去學校,一進校門,就碰見了宋余南。他舉起手,想叫住他,但還是沒有這么做。
“欸,張知景。”身后傳來一個女聲,是李娉娉的。
張知景轉(zhuǎn)頭問:“啊,怎么了?”
“幫兄弟一個忙,你知道黎祈吧?”李娉娉說,“幫我追她。”
“什……什么?!”
什么?李娉娉讓我?guī)退防杵恚恳郧安皇沁@樣的啊,這個夢怎么跟過往不一樣?
“怎么了,你別告訴我你小子不知道這件事。”李娉娉壓低聲音對他說,“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幫兄弟一個忙,昂。”
“我先去教室,回見。到時候我再跟你商量計策。”李娉娉快步走在前面,揮揮手。
剩下的張知景呆在原地,不知道說什么好。
看來,這個夢很現(xiàn)實世界還是有出入的,或許只要我努力避免,就能和宋余南止步于朋友的關(guān)系。
我會看著他娶自己心愛的姑娘,我會看著他步入婚姻的殿堂,我會看著他擁有子女。
等張知景到教室的時候,早讀已經(jīng)快開始了,大家都拿出了英語書開始看,老師也站在講臺上。
張知景則望著前面的李娉娉和黎祈出神。過了一會兒,他感覺自己的耳朵被風拂過,是宋余南在他耳邊說話:
“快看書,別發(fā)呆了。”
張知景感覺自己的耳朵在發(fā)熱,他甕聲甕氣地“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偷看了一眼宋余南,宋余南還是和印象中一樣,干凈美好,一塵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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