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無法分辨方向，還好有雪靈和雪香帶路，夜十三也是花了一會兒才適應這種狀態。

        慢慢地，夜十三的身體各項器官也逐漸跟上，他憑借呼吸和微弱的聲響，能夠自由行動了。

        眾人行走了約莫半個鐘，地勢逐漸下探，拐彎抹角下了好幾層后，前方逐漸亮起火光，微弱的人聲也傳了過來。

        在連續通過了幾道哨卡之后，坑道變得寬闊，只見盡頭是一道拱門，看起來好似過去儲存物料的倉庫，如今里面依稀人頭攢動。

        望著在前頭帶路的霍都護，夜十三低聲問：

        “霍都護是什么人？”

        雪靈答：“霍都護原是極北關羅都督手下的護衛之一，極北關被攻破后他保護一部分百姓突圍，可朝廷派出的狗官卻因為歧視他是半人之身，要治他棄城之罪……所以霍都護一怒之下殺了狗官，投奔了燕返。”

        雪香也道：“夜大人，您有所不知，霍都護的身手了得，在極北關時便能在羅都督面前走過百招，他也是唯一一個在羅都督手下當差的半人，他的本事能在燕返中排到前十名，更是第一批志愿前往極北關的死士！”

        夜十三想起了之前被自己打殘廢的羅都督，以燕國人的實力來衡量羅都督足以力敵千軍，霍都護在羅都督手下當差，自然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他在燕返中名列前茅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這霍都護在極北關城破之后還能掩護百姓撤離，且毫不畏死地志愿重返極北關時，看來此人是個忠勇之士，頗有梁山好漢的味道，當下不由得生出一份敬佩。

        雪香又道：“這些死士一旦出發，便會與燕返失去所有聯系，他們不是被妖獸吃掉就是被抓住，投入方才地面上的監獄坑中，就連我們也不知道是否還有人活著。”

        雪靈點點頭，接過話頭：“如今有這些死士幫忙，夜大人的任務必定會事半功倍！”

        不一會兒，霍都護整頓了手下，又出來迎接夜十三等人。

        夜十三步入室內一看，此地果然是個物料堆放的倉庫，約莫有百十個平方左右，除了堆滿大量炸藥之外里面還稀稀拉拉站著三十多號人，各個體格消瘦，一看就像是長期營養不良的樣子。

        還有一點引起了夜十三的注意，這些都是半人。

        霍都護道：“夜大人，此地便是極北關的半人縱隊！兄弟們，這位便是護國神夜十三大人！”

        底下這幫人原本各個萎靡不振，一聽此話頓時炸了！

        “他就是把南江城惡人一夜屠盡的護國神夜十三？”

        “何止！我聽說通州諸侯宋王派出了十萬大軍也都被盡數剿滅！”

        “什么？！……他不就是個子高一些，看起來也沒那么厲害啊……”

        “嚇？！你可別亂說話，我有個歇州表親親眼所見夜大人在忘川江中絞殺了橫行的水怪鯢王！非但如此，后來地神·化濁也現身為夜大人送行！”

        “……真的假的？天爺喔！地神·化濁……都對夜大人客客氣氣的？”

        “還真不是吹的，聽說夜大人前往東海大洋與巨妖蜃獸鏖戰一場，凱旋而歸！”

        “對對！這事我也聽說了！另外我臨行前有個鮫人朋友還專程帶話給我，說是夜大人收復蟾族，大敗鮫人太祖，鮫族十萬軍團都敵不過他！如今鮫族也臣服于燕國了！”

        霍都護干咳了兩聲，手下這幫半人立刻安靜下來。

        霍都護道：”夜大人有話要問，你們不得知而不報，若是讓我知道了，軍法不待！”

        “是！是！是！”

        夜十三站了出來，他朝雪靈和雪香看了兩眼，道一句：“你們把身上的干糧都拿出來，分給他們。”

        ”是！夜大人！”

        雪靈和雪香多聰明，一聽便心領神會，立刻把全部的干糧都分了下去。

        這些半人一開始還看看夜十三，看看霍都護，沒一個人敢上來吃，就見得霍都護嘆口氣，道：

        “不愧是夜大人，什么都看穿了……你們就吃吧！”

        話音剛落，半人們一擁而上，將所有干糧分食一空！

        霍都護的表情別提有多尷尬：“夜大人，讓您看笑話了。”

        夜十三道：“我沒有半分笑話你們的意思，相反你們才是值得我尊敬的人。”

        “夜大人……”

        霍都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想到自己帶著這些半人在坑道中忍辱負重，不僅要小心翼翼躲避地面的妖獸，不停歇地搬運大量炸藥，每日忍饑挨餓——以至于到后來不得不派人外出偷竊死去的妖獸尸體回來分食。

        想到這一切，霍都護哽咽了。

        “夜大人，實不相瞞，自從酒窖暴露之后，極北關內唯一的出入口被妖獸占據，我同兄弟們已經有半個月沒有獲得補給了，若是沒有碰上你們，再過三日我便會派人走城外的地道出去竊尸。”

        夜十三已經猜到他們斷糧，但是根本想不到這些半人居然靠吃妖獸的尸體維持生命！

        他不得不轉移話題：

        “為何就剩下你們這些人？不是說郁讓派遣了數萬人馬前來運送炸藥嗎？”

        霍都護的臉色陰沉下來：

        “是的，郁讓統領派遣了超過五萬死士潛入極北關，可大多數都是人類，半人不過區區幾十。人類在地道中活動不如半人敏捷，也會散發特殊的氣味……”

        “……所以為了計劃成功，人類死士在完成任務后不是去與妖獸拼命，就是在撤離中被妖獸發現，無一幸免地被吃掉或投入監獄坑……到如今，就剩下了我們這些半人在坑道中茍延殘喘，等待收復極北關的信號。”

        夜十三明白了，可想而知這些死士們忍饑挨餓，蟄伏在此是為了收復故土和失地，這樣的人不該在坑道中餓死，不該在監獄坑中成為妖獸的魚肉，任其宰割！

        夜十三道：“我此來是為了救一個人，如今我不但要救她，還要把你們都帶回去！”

        霍都護一愣：“那極北關呢？”

        “燕國所在之處并非土地，而是人！有燕人之所，才是燕國！”

        夜十三此音輕輕，卻猶如鐘鳴一般回蕩在眾人的耳畔。

        雪靈與雪香自不用說，兩個美人兒早就被夜十三的荷爾蒙所俘獲，而霍都護及半人們聽后也都被震撼了。

        什么是燕國，是土地嗎？是江河嗎？是堆成山的金銀珠寶和歌頌豐功偉績的豐碑嗎？

        不！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證明燕國存在過，而不是現實的燕國。

        唯有燕人，唯有燕人活生生當下存在的地方，才是燕國。

        也只有燕人，才是超越山、河、國、土、財、富、禮，贊的，才是燕國真正的寶物！

        眾人仿若夢醒，他們忽然覺得自己一生所接受的朝廷的教化說辭，壓根就不如夜十三的一句話。

        此時此刻，他們才真正覺得自己是一個燕人，是燕國不朽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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