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關的殘墻斷瓦之上，一只肥碩的巨獸頭頂上端坐著一個奇怪的生物。

        它渾身仿佛被燒焦的黑褐色皮膚，乍看一下是個人類的形態，可卻肚皮朝天，背部著地，像異形生物一般四肢并用，扒住下方巨獸的肩膀，拿屁股坐在它的腦袋上。

        這生物便是守城妖獸，尸頭領。

        忽然，地下一陣騷動，來來往往大大小小的妖獸們往左右一分，為什么東西讓開了一條道，只見地面上出現一道黑色的細線，直往城樓上而來。

        尸頭領定睛一看，這些黑色的細線是由無數巴掌大的小蛛猿匯聚而成，密密織織地好似一團令人頭皮發麻的怪異生物。

        它一陣狐疑，紅頂蛛猿呢？！

        尸頭領用腳踹了一下屁股底下巨獸的臉，巨獸嗷嗚一聲從城墻上跳了下去，一腳踩死一半小蛛猿。

        有一只小蛛猿爬上了巨獸的身體，沖著尸頭領吱吱吱亂叫。

        “頭領！頭領！我娘死了！我娘被殺死了！！！”

        “什么！！！”

        尸頭領的腦門一陣涼，屁股離開了巨獸的腦袋。

        緊接著它的運動，巨獸狂吼一聲，頓時從四面八方涌來黑壓壓一大群奇形怪狀的生物，尸頭領伸出一個指頭，讓小蛛猿爬了上去：

        “前頭帶路！！！”

        黑暗的小巷中一股濃重而腥臭的氣味。

        地上七零八落各種尸塊和零碎，大量的血跡混合著污物濺滿了一小片巷子的墻壁。

        尸頭領使勁聞著空氣中的氣味，可無奈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什么痕跡都沒有留下。

        小蛛猿吱吱叫道：“我們是被凍醒的，我娘原本至少還有幾十天才能生產！醒來一看，族人都死了！頭領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另有幾只妖獸趴在地上仔細辨認散布各處的尸塊，時不時用舌頭舔舐，隨后低聲道：

        “尸頭領，這痕跡非常奇怪，至少是兩人所為，一個使得鋒利的兵器，另一個……使得是更鋒利……我們從未見過的鋒利兵器……”

        尸頭領面色猙獰，發出一陣低喝：

        “集合人馬，我要把極北關被翻個底朝天……”

        它話音未落，就聽得當頭發出一聲嗤笑。

        “唷，這不是尸老弟么？怎么落得守城了？”

        尸頭領原本的臉就朝向天空，它眼珠一轉，見到半空之中一只巨大的蝙蝠，蝙蝠背上還站著個長得猶如鯰魚同豬雜交體的怪物。

        一股怨氣從尸頭領的嘴里噴了出來：

        “鯰豚，老子心情不好，你再說一句我就要你好看！”

        “哈——那么大的脾氣，還有什么人能從尸老弟鼻子底下逃跑的么？”

        “哼！這可不是我自吹，極北關中所有燕人除了死的，但凡有一口氣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那老弟為何事大發雷霆呢？”

        “瞧你那趾高氣揚的樣子，不就是在朝鬼小主身邊當差么？要看就自己滾下來看！”

        話音剛落，半空中嗖的一聲，肥碩而滑膩的身軀一步落到地上，把僅剩的一些小蛛猿給踩成了爛泥！

        鯰豚眉頭一皺：

        “尸老弟，這是剛剛發現的？”

        “是。先前我派蛛猿去捉幾個半人，許久不見回，結果發現它們已經被大卸八塊了。”

        鯰豚環顧四周，尤其仔細觀察了紅頂蛛猿被切開的肚皮，低聲道：

        “尸老弟，震鼓！”

        “什么？！”

        尸頭領的臉色一變。

        要知道，這震鼓可不是開玩笑的，那是大軍遭到致命威脅或發布重大警告才能做的事。

        連續三次震鼓之后，妖獸大軍便會進入戰斗狀態，所有族類會按照戰時序列整隊，并排列成攻擊隊形。

        更重要的是這鼓聲會大大刺激所有血脈低級的妖獸，讓它們進入亢奮而嗜血的狀態！

        在平時，一般只有大軍的最高頭領才有權力這么做。

        如今這支妖獸大軍幾乎是歷史上最龐大的之一了，這般恐怖的規模，恐怕只有數十萬年前吞天與燕云的那一戰才能相提并論，要是此時震鼓，怕是整個極北關至少會亂上大半天！

        想到這一切導致的可怕后果，尸頭領不由得渾身冰涼，道：

        “鯰豚，事情不至于那么惡劣，此事我定會查清！”

        鯰豚歪著腦袋，從毛嘴里噴出惡臭的氣：

        “我說震鼓！有不得了的家伙潛入極北關了！”

        “你怎么知道？”

        “老弟，活該你被貶去守城！你的鼻子是不是上次打架被咬壞了？你聞不見一絲龍的氣味嗎？”

        尸頭領一愣，旋即道：“龍王乃是大軍頭領，城內有她的氣味也屬正常。鯰豚你不要無事生非，震鼓可不是隨便能敲的！……除非，除非你有真憑實據！”

        鯰豚冷笑一聲：“我在朝鬼小主身邊當差，你可知道小主有多么迷戀龍王？數月前他不知從何處得來龍王的一件衣物，整日隨身攜帶，動輒撫摸拭臉，我在他身邊早就將龍王的氣味記得一清二楚。”

        “這又如何？龍王雖深居簡出，特立獨行，可我也是見過她幾面的。龍王的氣味，我自然也是認得！”

        “你認得的，不過是龍王的正常氣味，而我家小主取得的卻是龍王月潮來事時的……”

        鯰豚沒有說下去，畢竟這事關系到自己主人的顏面，但這消息也足夠震撼尸頭領了。

        “什么……小主居然……真是不敢想象！！！小主可是要繼承吞天宗主大位之人，怎能做出如此污穢之事？！”

        “朝鬼小主終有一日會繼承宗主大位，所以這事你得爛在肚子里，否則……”

        “是是是，我從來就不知道有這種事，必定是謠傳！”

        “哼哼，你明白就好！所以……現在你應該明白，我記得的味道和你記得的味道，雖都是屬于龍王的，但卻有天壤之別！”

        尸頭領一頓，似乎仍舊很疑惑：

        “……鯰豚，照你這么說，這豈不是龍蜜的氣味？我聽說龍王一直對朝鬼小主若即若離，即便是這招親之事也是一拖再拖，逼得吞天宗主親自下令……難道說天底下還有第二個人能擁有這氣味嗎？”

        鯰豚神秘一笑：“呵呵……尸老弟，那你就要想想龍王為何要孤身親赴云都前線了……她難道真的只是去督戰，去治螺山那老家伙的怯戰之罪嗎？！”

        尸頭領細細一想，忽然明白了什么，它明顯有些恐懼起來：

        “你是說……那流傳甚廣的龍王夫君的傳聞？……是……是真的？”

        “我可沒那么說！但是震鼓與否，決定在你的手上！老弟你好自為之吧！……此地不宜久留，我還是請小主先行離開，否則出了什么事我可擔當不起！”

        鯰豚說完就走了，就剩下尸頭領傻傻呆立，它的屁股緊緊貼在胯下巨獸的腦門上，隨著使的勁越來越大，巨獸的粗脖子也承受不了這可怕的力量，發出了哀嚎。

        這一聲把尸頭領給喚醒了，它也明白自己為什么害怕了——那是很久以前，在龍王剛剛抵達妖窟，隨之發生那“十日大戰”之后，自己曾經聽說過一件怪事。

        據說龍王在與吞天宗主一戰落入下風，無法回天之時，曾經說過那么一句話：

        “你若不殺我，來日我的夫君必定身披神甲，手持天劍，將你斬殺于凍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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