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風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

        他既入贅羅曼諾夫家族，就得遵守正東教教義——當然包括了有關于沙門教的所有秘密和情報。

        夜十三當然也清楚這一點，還記得太史庚古曾說過，太史家“乃是修行正劍，若行邪惡法，劍意入魔，會至無法結印，甚至劍毀人亡”。

        李清風身為靈應宮的弟子，當然不能違背任何誓言，何況是有板有眼的正東教教義。

        而對李清風來說，夜十三哪怕是義父太史庚古介紹的人，也不可以把他卷入到沙門教這種危險的漩渦中來。

        不過嘛……如果夜十三早就知道沙門教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換句話說，二人之間的這層紙，只可能由夜十三來打破，這也是必然的。

        李清風身旁，斯巴達克與卓婭的神情也變得微妙。

        斯巴達克與卓婭并非是正東教最虔誠的信徒，但他們卻是屬于北方魔法教廷的一份子——在北雄國，任何從二相空間中取得魔力的人，絕大多數(shù)都隸屬于北方魔法教廷。

        或者更貼切地說，斯巴達克與卓婭現(xiàn)在是自由魔導士，大多數(shù)時間內不必聽命于教廷，靠本事自立門戶混飯吃，除非是教廷下達了強制征召令。

        在這一點上，兩個人都感同深受，因為他們的父輩曾經(jīng)在六十年前就經(jīng)歷過一次可怕的征召，據(jù)說傷亡率高達三成，后來他們才知道那場征召正是由于沙門教而起！

        夜十三知曉沙門教的存在，這對這些魔導士來說足以構成一張基礎版門票，通往一名合格魔導士的門票。

        理由很簡單，沙門教并不是隨隨便便是個人就能知道的。

        要么你有足夠的本事保護自己，守住秘密，要么你的本事不僅能保住自己，甚至還能擴大輻射到整個正東教！

        這些北雄國人判斷夜十三實力的標準也是簡單的很。

        敵意減弱，氣氛也略有緩和，李清風問道：

        “夜先生不覺得像是祭祀嗎？”

        夜十三答：“拜火、屠殺牲畜、用鮮血繪制圖形，這的確看起來像是祭祀，但從我的角度上來說似乎還差點兒什么。”

        “哦？”李清風來了興趣：“差什么？”

        夜十三略微思索，低頭沉吟：

        “自遠古薩滿至今，世界各地的古人們都有過祭祀行為，無論是崇拜神祇也好，山川河岳也罷，祭祀一般都會有一個主體目標或對象，也就是說，祭祀行為都是帶有明確目的的。”

        “而且，任何一個種族、宗教或王朝，他們無一例外地對所有的祭祀儀式都有著嚴格的規(guī)則，從祭品、儀式、方位、時間和順序，都是不可更改的——換句話說，一切都是固定的模式。”

        “那么，雖然我不了解沙門教以及他們有何教義，但是從全世界各地都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蹤跡來看，沙門教做這種事并沒有什么套路，也就是說，這并不是像祭祀，倒是更像……”

        李清風見夜十三欲言又止，心中的胃口被吊了起來：

        “夜先生，哪怕是推論也好，還請賜教！”

        夜十三賣起了關子：“我的結論說說倒是無妨，但此事牽扯太廣，李修士還得與我做一個約定！”

        “夜先生請講！”

        “今日我與你說之事，僅限你我之間，不得對任何人提起！”

        李清風的眉頭皺了起來：“夜先生，到底是怎樣驚世駭俗的推論？值得如此謹慎？”

        夜十三瞅了瞅李清風身后的北雄國大漢與美女，開口道：

        “方才那二位使得是北方魔法教廷的‘術’，也就是俗稱的魔法，對吧？”

        “是，可這與夜先生的推論有何關系？”

        “不僅有關系，還大的很！甚至可以說，若是我對李修士坦誠相告，說不定你也能習得魔法，成為世間罕有的，道術與魔法雙修之人！”

        “什么……這……怎么可能？東土道術與教廷的魔法壓根就是毫無關聯(lián)，形同陌路之術，怎能雙修？”

        李清風瞇起眼，上下打量夜十三，發(fā)覺對方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夜十三道：“所以，李修士要知道原委，還得與我做這個約定！”

        李清風深吸一口氣：“好，我答應你。不過我把話先說在前頭，若是夜先生你所說有違靈應宮規(guī)與我義父的教誨，我李清風可不認！”

        夜十三笑了起來：“憑我對八代宮主的了解，恐怕你要守住這個秘密一輩子！”

        李清風斬釘截鐵：“請講！”

        “我所知道的魔法之術，其力量來源是以極其純粹的“信仰力”打開一種通往二相空間的通道，并從中汲取能量。所謂的魔法，不過是將二相空間的能量經(jīng)由意念后實體化。”

        “就譬如剛才斯巴達克所創(chuàng)造的停機坪，便是最好的證明！而至于我們一直在追查的吸血鬼——李修士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種生物也如同石頭地面一般能夠“被創(chuàng)造”呢？”

        “所以回到之前的焦點，李修士你通過各種渠道和情報，已經(jīng)確認了擄走香草的吸血鬼并不是來自歐洲的血脈，那這世間怎么可能憑空出現(xiàn)吸血鬼呢？”

        “而如果我們把兩件事結合起來看，就完全不同了。停機坪能通過魔法生成，吸血鬼為什么不可以？當然，區(qū)別在于正東教是利用魔法的行家，他們并不認為沙門教也能掌控魔法。”

        “但是，李修士……就如同你們所認定的祭祀僅僅是從表面上來下結論一樣。經(jīng)過我方才的分析，已經(jīng)能說明這絕不是祭祀，而是在做別的事，那么就要去分析我們眼前所見的一切，以及之前發(fā)生過的事。”

        “此地燒焦的祭品中有各種牲畜，甚至還有人，而且它們都被大火燒盡，融為一體，那我能不能做這樣一個假設，其實沙門教也能利用魔法，只不過他們打開二相空間通道的方法，與北方魔法教廷截然不同罷了！”

        聽到這里，李清風被夜十三的一套理論組合拳打得有點兒懵：

        “夜先生，您是說……我們之前的所有偵查方向都錯了？這現(xiàn)場并非是祭祀，而是……”

        夜十三神色凝重，點點頭：“對，是實驗。沙門教一直在進行轉化生物，或者說轉化怪物的實驗，利用的正是與魔法同宗同源的二相空間的能量！”

        李清風驚的有些說不出話來：“可是……我了解過之前的一些事，六十年前教廷與沙門教的那場戰(zhàn)爭中，他們使用的并非是魔法，而是一種奇怪的‘術’。”

        夜十三答：“那是因為哪怕時至今日，沙門教還沒有完全掌握這股強大的力量！那么多年來，他們一直隱藏在世界幕后的陰暗角落里，進行了無數(shù)次試驗，為的就是能夠完全駕馭力量。”

        李清風雙眉緊鎖：“居然還有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能利用魔法？這簡直匪夷所思！”

        夜十三笑笑：“并不是匪夷所思，而是你不知道罷了。根據(jù)我的了解，沙門教利用魔法的方式，乃是最原初的——喏，你看到地上撒的血，以為是祭祀，實際上這是一種極其古老的術式！”

        李清風倒吸一口冷氣：“難道說……”

        “是的，與北方魔法教廷所掌握的魔法相比，沙門教的力量更接近本源，所以在六十年前才能夠抗衡整個教廷！要我說的話……倒是與東土道術中的陣術有些類似。”

        紅燐在一邊插嘴：“既然爸爸都把話挑明了，女兒也不介意送李修士一場造化。如今北方魔法教廷利用所謂‘魔法’的方式，更像是通過信仰調整身心，以言靈之力連接二相空間，并從中汲取能量。也就是說，將人的肉體和精神作為承載——這是有上限值的。”

        李清風愣了半晌，喃喃道：“所以……沙門教繪制的這些圖形乃是術式，他們用天地之力作為承載，這才能掌控比個體魔導士們強大的多的力量！”

        夜十三微微點頭：“是的，以人作為基礎的話，能夠儲存或釋放二相空間的能量上限閥值就會相對較低，所以當初教廷能夠取勝也不過是憑借人海戰(zhàn)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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