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中的一切仿佛被色彩粉刷，一股腦地往四面八方退去，裸露出完全純白色的天地。

        白色之中，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是我。你痛恨的罪魁禍首！”

        阿麗娜慢慢看清了，她也逐漸感覺到一股寒氣正在自己體內生根發芽。

        因為看到這個人，她便立刻條件反射似地聯想起在羅曼諾夫家老宅密室內所見到的一切。

        那六芒星正中花崗巖上的輪回弓，六個星尖上的六道花崗巖柱子，以及柱子上放置的六名嬰兒！

        活生生的嬰兒！

        阿麗娜發出變了聲的嗓門，隨后從一個稱呼，變成了另一個:

        “姨母……耶芙娜女王？”

        出現在阿麗娜夢境中的，正是北雄國名義上的精神領袖，羅曼諾夫的現任族長，奧麗嘉·耶芙娜·羅曼諾夫（opnгamnevnapomahoвы），當今的耶芙娜女王。

        “我說過，在沒外人的時候不用稱呼我女王。”

        阿麗娜哼了了一聲:“我還是稱呼您女王比較妥當，畢竟這種事情只有身為‘王’的人才能夠下定決心！”

        年輕氣盛阿麗娜絲毫不給姨母好臉色，或者說她現在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那六個……不，甚至是更多無辜的嬰兒！

        耶芙娜女王嘆了一口氣:“你想不明白，我不怪你。有些事，就連下達命令的我也想不明白……”

        “哼！您裝的可真像！那么，您因為毫無魔力才得到的王位，如今就那么赤裸裸地在我面前打自己的臉嗎？”

        阿麗娜的諷刺有根有據，因為歷史上北雄國曾明令禁止王位繼承人不得掌控魔法，為的是禁止過分追求魔法而大行巫術，怪力亂神乃至禍亂朝綱。

        說到底了，雖然北雄國人口基數擁有一點五億人不算少，但經過測算擁有魔導士體質的人大約是萬分之二點二左右——這是統合數字，實際能夠招募到的人大約只有一半多一些。

        就是說盡管魔導士數量有超過一萬人，但更多的官員、臣民們都還是普通人類，這也就是為什么王位必須是一個凡人來繼承。

        身為統治者的耶芙娜女王不會不知道這一點。

        當然這也就更加印證了阿麗娜的猜測，搞不好姨母……啊呸，耶芙娜女王是通過不正當的手段得到王位的。

        耶芙娜女王的聲音低沉了下來:

        “阿麗娜……身為你的姨母，我是看著你長大的，當然知道你怎么想。正如你所見，我唯一能夠掌握的魔法被稱作‘憶像’，既無法改變現實也并非是幻象，沒有攻擊、防御甚至是輔助的能力，可以說一無是處！”

        阿麗娜冷哼一聲:“能夠侵入意識或精神世界的，都是高階魔法，女王陛下您也太謙虛了！”

        耶芙娜女王苦笑到:“事實上這個魔法并不是我學會的……”

        “呵呵，女王陛下您的意思是天生魔法？那還真是厲害，據我所知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擁有先天掌握魔法的本領！”

        阿麗娜說的也是事實，這位“先天掌握魔法的人”便是傳聞中北方魔法教廷的死對頭，西方魔法協會的大庭長、原力派的創始人之一，被稱作“活著的巫師”，也是現存的唯一能與教宗抗衡的天父級大法師！

        梅林·摩根！

        不過稱她為法師或許有些不妥，因為在西方魔法協會中分為教會派與原力派兩大勢力，原力派稱教會派為“圣術師”，教會派則蔑稱原力派為“巫師”。

        或許稱呼梅林·摩根為天父級大巫師更準確一些。

        但無論稱呼如何改變，萬變不離其宗，教會派與原力派使用的都是同出一源的力量。

        問題是阿麗娜從不知道自己的姨母耶芙娜女王，居然也有梅林·摩根的本事。

        耶芙娜女王緩緩道:“或許你說的不錯，我可能有魔法方面的才能或天賦……但是我所掌握的魔法實際上屬于天生遺傳，并且在我生下斯達利后才覺醒——你知道的，當時我已經繼承王位了。當然，你依舊會認為我在撒謊，畢竟你在密室中所見到的一切幾乎可以說是反人類的。”

        一提到密室，阿麗娜仿佛就看見了那六個懵懂無知、被藥物與人造裝置強制深眠的無辜嬰兒。

        時至今日，她一閉上眼就能看見這些孩子的臉，阿麗娜立刻憤怒起來:

        “當然是反人類！你這種行為與幾十年前北雄國對自己人民進行的大清洗（Бoльwonteppop）、對波蘭共和國（rzeczpospolitapolska）的卡廷大屠殺（zbrodniakatynska），對博克多汗的“屠殺式投票”，包括對遠東地區海參崴、雙城子、伯力、海蘭泡上居住的東土人的種族滅絕一樣，有什么區別？”

        耶芙娜女王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是的，這個決定或許會讓我一直遭受良心的譴責，一直到死。但是，我身為一個女人，一個失去自己三個孩子的母親，沒有人比我更懂得生命的價值了。所以……阿麗娜，你愿意聽我說說這一切嗎？”

        “說什么？有什么好說的？我在密室中見到的一切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你用魔導士的基因進行人體工程，違反倫理已經是大罪，更別提殘害了多少無辜的嬰兒！這些罪行足夠上主判罰你下地獄了！”

        聽著阿麗娜的詛咒，耶芙娜女王深吸一口氣，忽然發出了解脫一般的低沉笑聲:

        “如果上主只是罰我一個人下地獄的話，那對我來說倒是最好的歸宿與解脫了。”

        “你！——”

        阿麗娜大怒，可她忽然反應過來耶芙娜女王這句話中所蘊含的更深一層的意思。

        一連串的對話下耶芙娜女王并未推卸責任、逃避罪責，反倒認為“下地獄”是她“最好的歸宿與解脫”。

        阿麗娜渾身一激靈，方才兄長契胡子說的話歷歷在目，他說“紅十字魔導士說你并未被洗腦、施咒或控制，也就是說你先前所犯下的一切罪行都是個人意志的體現……”

        個人意志的體現？

        這是什么意思？

        難不成，老宅密室中的一切是耶芙娜女王明知不可為，而做好了下地獄的準備為之的嗎？

        一位虔誠的正東教徒，曾被推舉為前任科斯莫大牧首，擁有高貴無比血統的耶芙娜女王到底為什么要做這些罪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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