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婆早有準備。

        她單手一掠，隨即披上一件紅色紗衣，阿麗娜發出的寒氣被紗衣全盤擋下，染成森白一片！

        王婆婆頂住阿麗娜這一擊，厲聲喝道:

        “姑娘，夜十三當下乃是緊要關頭。若是入了魔，恐怕沒人能對付的了他！”

        阿麗娜的淚水化作顆顆水晶，稀里嘩啦地落下來，被狂暴寒風碾成粉末。

        她用自己也聽不清的顫抖嗓音發出哀嚎:

        “即便是入了魔，也是這個世界……這個世道逼他的！他……他是一個多么好的人啊！！！”

        王婆婆的反擊更有利:

        “所以，在此地的我等才要救他！！！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入魔！”

        阿麗娜心如刀絞，滿目淚傷:

        “說的好聽！有一種世界通用的邏輯被稱作‘這是為你好’！實際上說出這些話的人只是為了他們自己！你們……只不過想利用夜十三罷了！假仁假義！”

        王婆婆厲聲道:“利用也好，假仁假義也罷，若是放任夜十三入魔，恐怕就再沒人能夠降伏他了！姑娘，若真是到了那個地步，恐怕你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

        阿麗娜不聽則已，越聽越怒:“老太婆，你這是要拿羅曼諾夫家的族人安危來威脅我嗎？！你們東土人的那一套，我阿麗娜可不相信！如果有一天我的家人遭遇大難，絕不會像你們一樣怨天尤人！”

        “你——！！！”

        王婆婆吃了一蹩，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阿麗娜再道:“我曾聽夜十三說過他與東土修士之間的故事，我知道你們有你們的規矩，但是這個規矩套用不到夜十三身上！他是一個為了家人能夠向無法戰勝的強敵開戰的男人！你們小看了他！”

        她大聲喝出這句話的同時，戰場的中心爆發出一連串恐怖嗡鳴，仿佛數千萬只超級尺寸的號角同時吹響，直震的整個大陣空間瑟瑟發抖！

        身處大陣邊緣的阿麗娜能夠看見，可怕的嗡鳴聲居然穿透凌斗陣設下的大陣，傳遞到了外部世界，甚至影響到了普通人！

        人們都以為是地震了，紛紛從家里跑了出來，大街小巷擠滿了傻乎乎的凡人。

        王婆婆伸手一指:

        “的確，為了對抗沙門教我曾利用夜十三擔任天矛。但是你看！你所愛的夜十三，曾經將這些如同螻蟻一般的凡人視作同胞，從未傷害過他們！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夜十三變成他自己所痛恨的樣子嗎？”

        王婆婆這句話觸動了阿麗娜心中那個曾經的夜十三的模樣，她的心又發出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淚如泉涌: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啊！！！你們早知道的話……為什么不早點醒悟啊！！！”

        她發出這聲哭腔時，忽然見到戰場中心爆發出一連串雷光！

        隆隆黑煙已經漲大到頂天立地，隱隱形成一個巨人身形！

        阿麗娜心中一驚，她知道夜十三曾經使出兇神相召喚來自混沌界的兇神罡煞，如今這是什么？難道……

        此時王婆婆還想說什么，被阿麗娜一口打斷:

        “老太婆，你要說的我全知道。你又在用夜十三曾經的善亮來捆綁我，是吧？呵呵……那么我倒是真的要嘗試拯救一下他，為了曾經的夜十三，我不允許他在這里殺生！”

        王婆婆察覺不妙剛要動，已經來不及了。

        忽然之間一道天光乍現，這股能量匪夷所思，能夠無視大陣，直達阿麗娜的腦門頂上，隨后直直貫穿了她的身體！

        霎那間，從阿麗娜的眼耳口鼻中爆發出熊熊光芒，在根本沒有結成魔法陣的情況下她的體質瞬間轉化，霎時生成一股極寒風暴！

        即便是八袋長老王婆婆，都不得不凝煉真氣護住周身上下來抵御超低溫，她甚至眼睜睜看著披在身上的紅色斗篷慢慢凝固，直至堅硬如鐵。

        王婆婆動彈不得，心中驚駭交加。

        這可是寶藏山的法寶之一啊！居然……居然被一個外藩的魔導士給毀了！！！

        緊接著王婆婆根本來不及發出的警告聲，大陣內地動山搖，整個空間完全彌漫在一片白花花的瘋狂世界之中。

        一息間的極速降溫幾乎將所有虛幻的人造物統統化作既堅固又脆弱的冰渣，在第二息間阿麗娜已經闖入了戰場中心。

        她看到大陣穹頂下那個身高超過一千丈的“黑煙巨神”，大喝一聲:

        “夜十三！用我來破凌斗陣的大陣！！！”

        阿麗娜話沒說完，黑煙巨神便毫不客氣伸手抓住了化身風暴的她——瑩藍色、金白色的雷電從四面八方瞬息而至，混合著狂暴的冰雪風暴就像是捏住一道閃徹天地的狂芒！

        恐怖的力量一息間統統集中起來，朝向大陣的一點攻去。

        凌斗陣看的真切，他原本想上前擋住這一擊，但是內心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情緒壓制住了他的身形，逼迫他眼睜睜地看著大陣壁壘破開個口子！

        轟然間造成的破口仿佛產生了無窮的斥力，不同空間的大氣回流與能量震蕩在霎那間造成了億萬次反復沖擊，大陣內所有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

        唯獨那頂天立地的“黑煙巨神”重新化作一股黑煙，從破口處逃走了。

        王婆婆落到凌斗陣近前，怒不可遏:

        “凌掌門！為何要放他走？！”

        凌斗陣神色古怪:“此戰一交手，凌某發現夜十三已然脫胎換骨，若是不抱著殺死他的決心，恐怕無法取勝！”

        “我問的是你為何要放他走？！老身知道以凌掌門的本事，陣禪四極一開，東土之內絕不可能有誰逃的了！”

        凌斗陣抬起頭，望向夜十三逃走的方向:“王長老……凌某隱隱覺得……或許放走夜十三才是最好的選擇……”

        王婆婆大怒:“什么？！凌斗陣！你……你是故意放他走的？”

        “也談不上是故意。或許方才那一擊下，凌某自認為還遠不及夜十三的覺悟。”

        “他已入魔，能有什么覺悟？！”

        “唔……說不上來。可能是為了所愛之人奮不顧身的覺悟吧……即便是入魔，也要把自己的感情傳達到對方……”

        王婆婆愣住了。

        真氣內斂，殺意消散，她緩緩把起手的架勢放下來，最后也望向了夜十三逃離的方向。

        “凌掌門，你應該知道我東土三清正宗自結社立派以來，還從未手下留情放過任何一個行邪入魔之人！”

        凌斗陣用略帶自嘲的口吻道:“呃……那恐怕夜十三是第一個。”

        王婆婆發出一聲輕嘆:“唉……”

        凌斗陣用奇怪的眼光掃了一眼王婆婆，又道:

        “王長老，您看，我等帶來多少弟子，又能帶回去多少。而下頭的凡人，也沒有一個死傷。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結局嗎？”

        “這只是當下最好的結局罷了。”

        “不，凌某有冥冥心覺，恐怕我們再也見不到他了。”

        “哦？……為何？”

        “夜十三，他乃是不死不悔之人。若是他悔了，便不是‘他’而是真正的魔，那便會遭到天下正道群起攻之；而若是他死了……那么王長老也就無需擔心了。”

        王婆婆聽罷，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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