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漱婳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地往前走著，被她牽著的小寶有了點心在手歡快得很，蹦蹦跳跳的也能跟上許漱婳的腳步，這就為難了趙香蘭，還以為許漱婳是真的生氣了不想搭理她了才這樣，連說話都磕巴了不少，“漱婳啊，你不要跟嫂子置氣，真的不是我耽誤了時間，我給你賠罪好不好，我認個不是好不好？”

        “嫂子要這樣到什么時候？”許漱婳還是一個勁地往前走著，卻終于給了趙香蘭一句話。

        這一句話卻讓趙香蘭更加疑惑，方才只是擔心許漱婳生氣，這會子，她已經開始迷茫許漱婳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了，“這，漱婳啊，你要是生氣你就明著跟嫂子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嘛不是，你看你這生悶氣的，嫂子也不知道能做點什么好讓你消消氣，可不就得一直賠罪嗎？”

        “我是說。”許漱婳終于站住了腳步，回過身看著追上來的趙香蘭，一張小臉面無表情的，看著很是嚴肅，“嫂子要一直懦弱到什么時候？”

        趙香蘭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接話了。

        懦弱嗎？

        不可否認，她確實是懦弱的，從前張桂花強勢，她就服從張桂花，張桂花說什么她就做什么，讓欺負潘如玉她就欺負潘如玉，讓打罵兩個小的她就打罵，也沒個自己的主意，只知道張桂花說什么就做什么，唯唯諾諾的。

        從前她能說服自己，張桂花畢竟是自己的婆母，婆母說的話，當兒媳婦的怎么能不聽呢，那可是婆母啊，婆母說話能有錯嗎？

        可是現在呢？

        現在的許漱婳強勢起來了，不肯受欺壓了，還要維護著從前被欺負狠了的潘如玉和大寶小寶，張桂花是不怕的，哪怕是害怕她也不會表現出來，可她趙香蘭呢？在張桂花面前還能強撐起氣勢來，一旦瞧不見張桂花了，她就成了許漱婳面前的一條狗，從前如何唯唯諾諾地服從張桂花，如今就如何服服帖帖地聽從許漱婳，不管是面對誰，她從來都是最沒有骨氣最沒有底線的那一個。

        永遠都是聽話服從的那一個！

        手帕遞到面前了，趙香蘭才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在熱鬧的大街上，她站在許漱婳面前無聲地落淚，淚水打濕了她的臉頰，順著滴落在衣裳上。

        而許漱婳遞過來了一塊手帕。

        趙香蘭垂眸望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這塊手帕。

        許漱婳又往前遞了遞，她沒吭聲，也知道在這個時候說什么話都不中用，還不如讓趙香蘭自己想明白。

        昨夜她就發覺了，趙香蘭看著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其中含義她仔細想了想就能明白，也有意趁著這次出來好好開導一下趙香蘭，她畢竟心底不壞，不像張桂花一樣已經無可救藥，趙香蘭還是能挽救一下的，如果她愿意的話，許漱婳很樂意幫她一把。

        遲疑了許久，趙香蘭才接過了那塊洗得發白的手帕，“……多謝。”

        “嫂子本性不壞。”趙香蘭已經開了口，許漱婳就能順著她的話將自己要說的說出來，“只不過性子怯弱了些，遇到強勢的人就不會反應只會服從了，可嫂子本來不該是這樣的人，我認為，不管是身處什么境地，做原本的那個自己都是最舒服的。”

        這句話是她這兩天尤其能領悟到的，從她跟裴策立下賭約的那一刻開始，從她決心要好好當裴策的妻子那一刻開始，她就注定了不能當原本的那個自己，注定了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聽出了這句話里頭的些許愁意，趙香蘭有些不解，可她說不上來哪里不對，許漱婳也不像是那種會哀愁的人，趙香蘭也就只能當是自己想多了，并沒有多說什么。

        “嫂子嫁給大哥，是因為跟大哥兩心相悅，嫂子想嫁的是大哥這個人，而不是大哥的家庭，嫂子想要的，也應該是屬于自己的未來，而不是將自己融入別人的家庭，對嗎？”許漱婳沒有因為趙香蘭的皺眉而停頓下來，她還在說著自己早已想好的話。

        實在是沒辦法，嘴笨，有心要開解人家，就得把想說的話提前想明白了，捋通順了，才能在說的時候顯得有道理顯得正經一些。

        可下一秒，趙香蘭的一句話就讓許漱婳徹底說不出來話了，“其實……我嫁給你大哥，是因為我父母的要求，成親之前，我都沒有見過你大哥……”

        許漱婳徹底噎住了。

        她忘了，這個時代不是她生活的那個時代，沒有什么獨立的愛情觀，在這個時代里，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什么兩心相悅，即便是有怕也是少見。

        而趙香蘭這樣的怕是很多，裴家作為牛家村的首富，恨不得把女兒嫁進去享福的人怕是多了去了，也就趙香蘭說得好聽些，其實說白了，她跟原主一樣，都是被賣進裴家當兒媳婦的。

        趙香蘭攪了攪手指頭，有些不好意思，“漱婳啊，我能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當年我們家出事，要不是咱爹給了我家一筆銀子讓我爹治病，我爹怕是早就活不成了，裴家對我有恩，我不能忘恩負義啊。”

        “誰讓你忘恩負義了。”許漱婳翻了個白眼，想好的說辭都不能用了，她頓時有些語塞，只好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也能有自己的生活，不要總是被人壓了一頭，張桂花說什么你就做什么，就算裴家對你家有恩，你如今是裴家的兒媳婦，又不是裴家養的狗，該做的本分做了就是，不該做的事情，你也該學著拒絕。”

        趙香蘭定定地看著面前的許漱婳，她或許終于明白過來許漱婳這幾日巨大變化的原因。

        學會拒絕，許漱婳就是因為這樣才不再巴結著張桂花的嗎，就是因為這樣才開始護著潘如玉，不，不是護著潘如玉，她是在護著自己的生活，屬于她自己的生活？

        氣惱自己嘴笨的許漱婳已經走遠了，趙香蘭還在原地定定地瞧著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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