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是垃圾
第3章 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是垃圾
任真絕望地下墜,兩秒鐘后,砰的一聲,她掉落在下面一個更低的平臺上。郝楠也因為拽她時失去重心,從天臺上跌落下來。他忍著疼痛爬起來,四處觀察著,想要尋找一個可以爬上去的地方,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梯子,或者可以踩著爬回到天臺的東西。
“完蛋,上不去了。”
任真環(huán)顧四周,這個平臺上全是長年積累下來的垃圾,有煙頭、飲料瓶、從天臺掃下來的紙屑、煙盒、果皮、爛鞋……有的飲料瓶中還裝著可疑的黃色液體。她摔得有點兒疼,胳膊擦傷了,周圍又臟又臭,胸口霎時涌起一陣委屈和難過,酸澀感涌向鼻頭,她再次大哭起來。
“別哭啊,起碼沒死不是?”
郝楠安慰了一聲,索性躺在地上,仰頭看著天空。
“你說這天這么藍(lán),這么好看,跟沒心沒肺似的……咱們卻躺在垃圾堆里。”
“為什么會這樣啊……”
郝楠苦笑了一下,道:“生活哪里能讓你什么都如意?那是別人的人生,對倒霉的人來說,想活活不痛快,想死死不了。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是個垃圾!”
郝楠坐起來,扔開旁邊的臭鞋,拍拍屁股站起來,伸出一只手拉任真:“起來吧,姑娘,這地方一個人爬不上去,兩個人還能試一試。我可不想晚上在這兒睡覺。”
幾分鐘后,任真從平臺爬上樓頂,郝楠也上來了。任真滿身是灰,她費力地拍著身上的塵土,又抬手瞅了一眼自己被擦傷的胳膊,沒注意到一本巴掌大的日記本從口袋里掉落出來。
“你沒事吧?”
“沒事!”
“你剛說沒有你走的路,其實不一定的,你還這么年輕,又不像我,半輩子都過去了。”
任真沒有說話,頭也不回地向樓下走去。
郝楠跟在她身后喊:“別再干傻事了啊!這世上的路對所有人開放,只是現(xiàn)在的你看不見而已!”
郝楠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天臺入口處,轉(zhuǎn)身在圍欄邊站了一會兒,舒了一口氣,也準(zhǔn)備下樓,腳邊任真落下的那本背脊破損的日記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郝楠撿起來打開。
日記本上記錄著任真高三一年的心事。郝楠翻動日記本,看見上面很多字都明顯是被淚水洇濕了,最后一行寫著:“三年的努力,全部落空了,為什么?天還亮著,但我的世界已經(jīng)黑了……”
郝楠合上日記本,仰頭看天,長呼一口氣。他將本子裝進(jìn)口袋,離開天臺。
任真家中,父母剛吵完架,客廳里一片狼藉,母親在掃地,父親頹喪地坐在沙發(fā)上。
任真推門進(jìn)來,胳膊的擦傷處還流著血。
任媽問道:“你去哪兒了?怎么弄成這樣!”
“不小心摔的。”
任媽拉著她,想要查看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任真將割傷的手腕背在身后不讓她看:“我想好了,我要復(fù)讀!”
聞言,任媽十分驚訝,任永慶也有些意外,兩人面面相覷。
任真不等父母反應(yīng)過來,邁過地上摔碎的臺燈,徑直走回自己房間。
任永慶不禁心疼起來:“唉,復(fù)讀那么苦,孩子哪里吃得消啊?”
“你還有臉說!誰害的?!”
第二天,任真去新華書店重新購買高中教材和輔導(dǎo)書。任永慶非要跟她一起,任真拗不過,只好由著他跟著。
任永慶始終沒注意到女兒的手腕上與平常相比,多了一個護(hù)腕。
任真抱著挑好的一堆書本和資料,走向收銀臺,任永慶悻悻地在后面跟著。
“你好,結(jié)賬。”
“一共三百七十五塊。”
“我來,我來!”任永慶擠上前結(jié)賬,沒想到把口袋里的零錢都掏了出來,還差五十。
“哎喲,不好意思啊,刷卡行不行?”
“不好意思,只收現(xiàn)金。”
任真冷冷地看著父親,從錢包里掏出一百元放在任永慶的錢上。
“不要不要,我有!”任永慶接著掏兜,里外都掏凈了,還是不夠。
后邊排隊結(jié)賬的人發(fā)出了不耐煩的聲音。
任真看不下去了,說了聲:“借你的。”
任永慶不好意思地沖收銀員笑了笑,收銀員拿起錢找零。
任真將書裝入塑料袋中,任永慶尷尬地抱怨:“現(xiàn)在的復(fù)習(xí)材料也太貴了,簡直是暴利行業(yè)。”
任真走著,突然想起了什么,問他:“之前你那四萬塊錢哪兒來的?是不是借來的?還了沒有?”
任永慶敷衍地說道:“大人的事你別操心,你只管好好讀書就行了……”
任真沒等他說完,提著袋子就向外走去。
走出新華書店,任真看到路邊一個報刊亭貼著“移動靚號”的白紙黑字。她走上前道:“老板,買張手機卡。”
“什么價位的?”
“最便宜的。”
老板拿出一疊手機卡,從里面翻出一張遞給任真:“三十。”
任真接過來,看了一眼號碼,遞錢,然后站在報刊亭邊上,將舊手機卡取出來,直接丟進(jìn)了垃圾桶。
任永慶急忙上去攔:“哎!你干什么!電話卡扔了,朋友以后都聯(lián)系不到你了怎么辦?”
“人家都考上大學(xué)各奔東西了,還聯(lián)系什么!以后我的號碼誰都別告訴。”
“那我呢?”
“你最好也別知道,這一年咱倆少見面!”
任永慶悻悻地看著女兒。
前方走來幾個出來逛街的高中同學(xué),眼看著就要來到跟前,任真慌亂地看著手里裝書的袋子,任永慶立刻心領(lǐng)神會,接過袋子,背著手藏到身后。
任真示意任永慶藏好袋子,任永慶比畫了一個“OK”的手勢,跟女兒拉開了一定的距離,假裝在報刊亭前翻雜志。同學(xué)已經(jīng)看到了任真,熱情地?fù)]手打招呼:“任真!”
任真假裝開心:“哎!你們怎么在這兒啊?”
“你怎么在這兒才對!左殷說你都去虹安醫(yī)學(xué)院了,還沒走?”
“嗯……想在家多待幾天,她自己先走了,情報不準(zhǔn)確。”
“真羨慕能去英國的人啊!出個國說走就能走,多瀟灑!”
“人家爸拿女兒當(dāng)寶貝,家里省吃儉用,就是為了能送她出國!”
任永慶聽到這句話,將手里的雜志放回架子上,結(jié)果不小心將雜志碰得散落一地。
任真和同學(xué)都回頭看他。
“叔叔?”
任永慶尷尬地笑著和她們打著招呼:“呃……你們好。”
“叔叔好!”
“你們聊啊!” 任永慶揮手道。
任真注意到父親手中塑料袋里面的教輔暴露出來了,她有些緊張,使勁兒使眼色提醒任永慶將袋子藏好,任永慶過了好半天才意識到,兩個同學(xué)竟也沒發(fā)現(xiàn)。任真無語地看著父親。
兩位同學(xué)和任真寒暄幾句便揮手告別。看著同學(xué)走遠(yuǎn),任真收起假笑,臉一下子垮下來,看著父親:“讓你藏好,你還專門拿起來給人看!干脆給你個喇叭沿街宣傳一圈好了!生怕你閨女不夠丟人呢……”
任永慶委屈地看著女兒。任真奪過袋子,大步向前走。任永慶趕緊跟了上去。
任真氣哄哄地進(jìn)了家門,任媽扭頭看向她:“回來了?”
“嗯。”
任永慶緊跟著后腳進(jìn)來,賠著笑臉。任媽看著任永慶不說話。
任真徑直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把門關(guān)上,將父母隔絕在客廳。
任媽盯著任永慶,任永慶眼神戚戚,不知該進(jìn)還是該退。
“來得正好,今天特意早點關(guān)了店,正準(zhǔn)備去找你。”
任媽把茶幾上的一張紙遞給任永慶,任永慶接過去一看,是離婚協(xié)議。
“你看看有沒有問題。分居這么多年了,孩子我養(yǎng),房子我的,共同債務(wù)沒有。真真這一年的復(fù)讀學(xué)費你出,民辦中學(xué)費用不便宜,其他撫養(yǎng)費我也不問你要,你把字簽了就行。”
任永慶拿著這份協(xié)議,一百個不愿意:“你不要這么沖動好不好?就為這么個事……”
任媽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就這么個事?你還想鬧多大的事?!我忍你很久了!這個家?guī)啄昵熬鸵呀?jīng)有你沒你都一樣了!”
任永慶一愣,緩和了口氣:“那……那也得問問孩子的意思不是?”
任媽不再說話,任永慶起身去敲任真的房門,想要尋找支持。
“真真……你開一下門……”
緊閉著的臥室門代表了任真的態(tài)度,任永慶不甘心地又敲了幾下,門仍沒開。他轉(zhuǎn)身看向任媽:“我回去考慮考慮……行嗎?”
“別拖太久,沒什么意思。”
任永慶轉(zhuǎn)過頭,隔著門跟任真說話:“真真,爸爸走了……”
任真還是不開門。任永慶嘆了一口氣,拿著離婚協(xié)議轉(zhuǎn)身,背影凄涼。
屋內(nèi),任真看著門,眼睛紅了,手慢慢靠近門把手,還沒碰到又轉(zhuǎn)身回到桌邊坐下,埋頭寫題。
“砰!”關(guān)門聲傳來,任真戴著護(hù)腕的手抖了一下,本子上的字被拖出一條長尾巴。
第二天,任真獨自一人到離家最近的復(fù)讀學(xué)校青云中學(xué)報名。
招生辦公室內(nèi),一位看著就很兇的中年女老師坐在桌前,一邊登記,一邊打量著任真,詢問情況。
“今年考了多少?”
“530分。”
“都超一本線了,為什么不走呢?”
“志愿沒報好,落檔了。”
李亞玲抬頭從眼鏡下方看過來。任真將戴著護(hù)腕的手往后藏了藏。
“手怎么了?”
“扭傷了。”
李亞玲點點頭,低頭一邊在本子上面登記一邊說:“可惜了。既然來了,就再努力一年吧。不過,要做好吃苦的準(zhǔn)備。青云是民辦中學(xué),管理上比公立中學(xué)嚴(yán)格,尤其是在復(fù)讀班,與學(xué)習(xí)不相干的事這一年就不要想了。高中所有的課本都還留著吧?”
任真遲疑了一下,李亞玲沒等她回答,抬頭道:“沒有了就重新買。復(fù)讀費用到隔壁繳,繳納完領(lǐng)校服,然后等著開學(xué)就行。”
“好……謝謝老師。”
任真起身走出那間掛著“復(fù)讀班招生咨詢”門牌的辦公室。
城市街角,一處矮矮的地下室入口,一圈霓虹燈圍繞著招牌“如意啤酒屋”,郝楠從樓梯上走下來,一臉頹喪地推門進(jìn)去。
酒館老板老唐此時正被兒子纏著問奧數(shù)題,老唐抱怨:“這是給十歲小孩做的題嗎?這玩意兒學(xué)它有啥用啊?”
老唐抓耳撓腮,抬頭看見郝楠,立即像看到了救星:“你可來了!我兒子攢了一堆奧數(shù)題不會解,馬上要開學(xué)了,救救孩子吧!”
一個小胖子拿著書本就向郝楠奔去,郝楠將他抱上高腳凳,在吧臺邊坐下。
老唐見郝楠拿起孩子的書,如釋重負(fù)般對服務(wù)員吆喝:“給他兩瓶啤酒!”
郝楠看了一眼題目,三下五除二就把題解了,然后抬頭對老唐道:“跟你說了,別給孩子報這些奇奇怪怪的班,根本用不著,學(xué)好課本就可以了。”
“我也不想花這個錢,可是擇校得考啊!”
郝楠倒了杯啤酒一飲而盡。
老唐問他:“你最近怎么回事啊?臺球廳不干了?”
“早就不想干了,錢掙不了多少,事還多。”
“我怎么聽說是和人打了一架,被派出所關(guān)停了?得罪誰了?”
郝楠不說話。
老唐安慰道:“實在不行,換地方再開一家唄!”
“不了,累了。”
此時,郝楠的一眾小弟從門口魚貫而入,有幾個是前兩天混戰(zhàn)時受了傷的。紅毛上前問:“楠哥,你找我們?”
“坐。”
眾人找地方坐下,郝楠從懷里拿出一個信封:“這是之前臺球廳的盈利,大家分了吧。”
“楠哥。”
郝楠看著幾個受傷的兄弟,又從口袋里拿出錢包,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這些錢給幾個受傷的兄弟。因為我挨了打,我還不讓你們打回去……臺球廳我是打定主意不開了,誰勸也沒用。哥幾個跟我干了這么久,怪對不住你們的。”
一個小弟忍不住開口問:“哥,動手的那小子到底是誰啊!至于為了他,店都不開了嗎!”
紅毛警告他:“別再問了啊!”
郝楠接著說:“你們先各自去找份正經(jīng)工作,跟著我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今天大家好好喝,高興高興,明天一早起來,都一個個給我找事干去!”郝楠說完,又轉(zhuǎn)頭對著老唐喊,“今晚他們的酒錢都算在我賬上。”
郝楠又干了瓶啤酒,大家悻悻地找地方坐下。
紅毛拿著酒瓶子坐到郝楠旁邊:“喝慢點兒,哥。店里封了,你住哪兒啊?要不到我那里住幾天?”
“我有的是地方住,不用你操心。”
“哪兒?狡兔三窟啊?還有我不知道的地兒?”
“那可不?放你的心吧。”
郝楠拍拍他的肩頭,將手里的酒喝完。
紅毛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深夜,郝楠喝得醉醺醺,臉色緋紅,一步一踉蹌地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他抬頭一看,臺球廳大門緊閉,門上貼著白底黑框的封條,碎了的窗戶還沒來得及換。
郝楠看著大門,百感交集。他撕了封條,打開門,只見臺球廳內(nèi)一片狼藉。
他走到收銀臺后面,看見抽屜上的鎖被撬了,拉開一看,里面一分錢都沒了。
“這幫渾蛋,一個子兒都不留。”
郝楠罵罵咧咧地走開,穿過臺球廳,上了二樓。
第二天早上,陽光灑在臺球廳內(nèi),到處還是亂糟糟一片,還保持著前幾天打斗完的樣子。
穿著西裝,夾著小皮包的胖房東從光亮的門口走了進(jìn)來,看到滿屋狼藉的景象,很是吃驚。
“我去!”房東踢開腳下的凳子,沖樓上大喊,“郝楠!”
房東走上二樓,來到一間屋子外使勁敲門:“郝楠!郝楠!”
一直無人應(yīng)答。房東拿出手機一邊撥打郝楠的電話,一邊咒罵著。屋里傳出手機鈴聲,房東回頭拍門,火冒三丈道:“什么玩意兒!房子弄成這個鬼樣子,還跟我玩裝死!開門!”
房東猛烈地拍打著屋門。門背后,陰暗、雜亂又狹小的房間里,郝楠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枕邊一攤嘔吐物。
房東拍了一陣門,覺得不對勁。從走廊里拿來一個凳子,踩上凳子向窗戶里瞧。
窗戶一推就開,屋子里又臟又亂,被砸得稀爛,滿地碎玻璃,而郝楠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屋內(nèi)臭氣撲鼻。房東連忙捂住口鼻。
“臭死我了!”
忽然,房東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驚,郝楠是不是已經(jīng)死在屋里了?他急急忙忙從凳子上跳下來,跑出去找了一根長竹竿,伸進(jìn)窗戶里,捅了捅床上躺著的人,結(jié)果床上那堆肉還是一動不動!房東頭上冒出了冷汗:“壞了!壞了!”
房東踉踉蹌蹌地跳下凳子,差點兒摔了一跤,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報警:“……喂,警察嗎?出大事了!可能出人命了!”
半個小時后,110警車停在臺球廳門口,房東帶著幾個警察和法醫(yī)來到了出租屋門外。
法醫(yī)站在窗臺上往里面看,帶隊的警察詢問房東:“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今天早上。我辦事路過,發(fā)現(xiàn)門口不對勁,像打過群架,房子給我砸了個稀巴爛,我就想著讓他退租走人!上來叫門沒有回應(yīng),打電話,手機在屋里響,但無論我怎么拍門都他不應(yīng)。搬凳子一看,人躺就在里面,拿竹竿捅都不動!”
“知道他有什么病史嗎?”
“沒聽說過啊,上次打電話時感覺精神挺好的。”
“上次打電話什么時候?”
“四五天前,答應(yīng)三天后給我交租,結(jié)果打電話就一直不接。這人生活極沒規(guī)律!屋里那個臟啊,不是整天熬夜,就是四五天找不到人!”
短暫的靜默過后,帶隊的警察看向站在窗戶上的法醫(yī),問:“看起來腐敗了嗎?”
法醫(yī)搖搖頭。
警察對房東說:“先開門吧!”又對其他幾個同事說,“你們幾個,拿上收尸袋。”
“哎,我手里沒鑰匙!”
兩個警察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退了幾步,正對著門站住,另一個伸手把房東往邊上推。只聽砰的一聲,正對著門的警察一腳踹開了門。
帶隊的警察扭頭對旁邊正在戴白橡皮手套的法醫(yī)說:“保護(hù)好現(xiàn)場。”
法醫(yī)點點頭進(jìn)了屋,他查看著枕邊的物品,有警察跟著做記錄。房東彎著腰心疼地看了看被踹壞的門鎖。
突然間,床上的郝楠翻了個身。眾人受驚,紛紛往后一閃。房東像見了鬼,被嚇得尖叫著退出了門外。
警察們也嚇了一跳。
<div class="contentadv"> “活的?我去!”
“嚇?biāo)牢伊耍 ?
郝楠蓬頭垢面地睜開眼睛,看著一屋子的人,嚇得不敢起身:“怎……怎么回事?”
警察和法醫(yī)面面相覷。房東扒著門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郝楠:“你……你是人是鬼?”
“應(yīng)該是……人?”
房東立馬兩步上前,指著他大罵:“你怎么回事!我叫你多少聲沒反應(yīng)!拿竹竿捅你也不動!你沒死,你裝什么王八!”
“我……這幾天酒喝多了點兒,睡得太晚了。”
警察和房東虛驚一場,都十分無語。
帶隊的警察擺擺手讓大伙撤退。他對房東說:“以后搞清楚情況再報警,你這是浪費社會資源。”然后又對郝楠說,“你看樣子也不小了,要改改生活習(xí)慣了。看看,你這兒快成垃圾堆了,死了都不奇怪。少喝點兒酒,這次沒出事,下次說不定可就是真的!”
郝楠點頭:“警察同志辛苦了。”
房東送走警察,回過頭來指著郝楠劈頭蓋臉道:“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給我走人!攤上你這么個租戶,我真是倒了大霉!你看下面給我砸成什么樣兒了!整天一群不三不四的人蹲在門口,惹是生非!哪天這房子里真死了人,我一點兒也不意外!我那么大的門面,我租給誰不是租!”
“好好說話,誰不三不四?”
“就是你!還有那個染了一頭紅毛的!臭痞子!”
郝楠走近一步,面貼面看著房東:“誰告訴你,染頭發(fā)的就是痞子,文身的就是流氓,而穿西裝的……”郝楠用手指點了點房東的西裝領(lǐng)口,“就不是衣冠禽獸?”
“你……你說誰是禽獸?”
“老子躺著睡覺,你把驗尸的法醫(yī)都招來了,誰瞎誰是禽獸!”
“好好好,你今天立刻給我收拾東西走人!這門面和二樓我都不租了!你給我走人!給你一天時間收拾東西,明天必須滾蛋。多大人了,整天混吃等死,我看你這輩子也只能這樣了!”
房東氣呼呼地走了, 砰的一聲將門關(guān)上。
郝楠頹然地打量著房間,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目光落在空空的貓食盆上,四處尋找了一番也沒看到貓的影子。
“咪咪,咪咪……”
郝楠手里握著一把貓糧,趴在床邊朝床下叫。
“跑到哪兒去了?”
一不留神,頭被床板給撞了,他就地坐著捂頭嘆了一口氣,然后振作起來,給貓食盆倒?jié)M牛奶和食物。
“兒不嫌母丑,貓還嫌起家貧了。”
郝楠沿著樓梯一路走到樓頂,到處尋找貓的蹤影。
“咪咪……”
郝楠走到了天臺上,傍晚的風(fēng)吹得他瑟瑟發(fā)抖。那兒有一個破破爛爛的塑料棚,郝楠四下觀察著。
“有什么大不了的?住在這兒也挺好!三百六十度全方位高層景觀,兩百多平方米的臥室,外帶一個兩百平方米的客廳,這么大的,東西南北中全部通風(fēng)的房子,上哪兒找去!最重要的是,房租為零。” 他苦笑著自嘲。
當(dāng)天中午,紅毛把郝楠拉進(jìn)網(wǎng)吧,走到一臺開著的電腦前:“哥,你坐下。”
“干嗎呀!我不打游戲。”
紅毛快速打開求職網(wǎng)站。
“哥,你看這個怎么樣?企業(yè)管理!你看,咱們臺球廳也是企業(yè)嘛,你能行。”
郝楠探頭看了一眼:“就知道你找我沒好事。履歷上怎么寫?開倒閉了?”
紅毛無言以對,轉(zhuǎn)而道:“那這個呢?你數(shù)學(xué)那么好,做金融唄,賺錢!”
“做金融不但要忽悠人,還得穿西服。你覺得你楠哥和西服搭嗎?”
“搭啊,我楠哥穿什么都好看!那這個呢……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工資高!”
“年齡太大了,而且專業(yè)離了十萬八千里。”
紅毛嘟囔:“那對口的專業(yè)你又不去……”
郝楠拍了他后腦殼一巴掌,紅毛只好閉嘴。
“你給自己好好找一個,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郝楠數(shù)落歸數(shù)落,但先找個正經(jīng)工作這事他覺得沒錯。回到自己的老窩后,他翻箱倒柜,終于找到了一件皺得不成樣子,但還算正式的襯衫,只是上面有幾處油污。
郝楠拿起一支馬克筆在油污處上了色。
他穿上衣服,還是那雙人字拖配牛仔褲。他對著鏡中的自己看了又看,還挺滿意。
很快,他找到了一家剛起步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面試。
對面的老板口若懸河:“我們公司的業(yè)務(wù)正在全面高速發(fā)展,是奔著上市去的,到時候帶著你們一起敲鐘!”
郝楠坐在簡陋的辦公室,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畫大餅,心里十分懷疑。
“平時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就能下班,周六照常上,周日休息一天,公司還報銷車費。反正大家都單身,回去也是浪費時間,不如多加點兒班,和公司一起成長……”
郝楠強忍著不耐煩,默不作聲地聽著。
“說了這么多,該我問你了。如果你入職了,你覺得你能為公司做什么貢獻(xiàn)?我看你的簡歷里,只有當(dāng)教師的工作經(jīng)歷,沒有統(tǒng)計相關(guān)的經(jīng)歷是吧?”
郝楠搖頭。老板繼續(xù)問:“你的數(shù)學(xué)背景和能力是我們很看重的。但你之前當(dāng)了三年老師,后來又有五六年的空白期,你能解釋一下這幾年你干嗎去了嗎?你的職業(yè)規(guī)劃是什么呢?”
郝楠無言以對,面試沒了下文。
中午,烈日炎炎,郝楠走在路上,心情煩悶。他熱得出了汗,干脆把襯衫脫掉,里面是一件豹紋背心。他在路邊買了一根冰棍嘬著,身后是一家地產(chǎn)中介公司的鋪面。
郝楠看著玻璃窗上貼著的租房信息,琳瑯滿目的房源中,郝楠看向了最便宜的那個區(qū)域,其中一個寫著“2200元/月,押一付三”,他發(fā)愁地?fù)狭藫项^。
一個穿著白襯衫的中介小哥從門里走出來:“哥,您找房嗎?”
“先不用了。”
中介小哥欲言又止:“要不……里面坐?”
郝楠擺手拒絕。中介小哥卻還不走,還想和郝楠說些什么,郝楠有些煩躁。
“里面有空調(diào),涼快。”
“兄弟,剛才沒聽見嗎?都說了不找房了。”
小哥有些尷尬:“不是……哥,您看,您往這門口一站,都沒人敢進(jìn)來了。”
郝楠詫異地說:“我怎么了?站在這兒都不行?”
這時,一位年輕的媽媽帶著一個小孩經(jīng)走過,小孩盯著郝楠的冰棍眼饞,郝楠看了小孩一眼和小孩對視,小孩害怕,嘴一撇就要哭了。那媽媽看了郝楠一眼,拉著小孩快步走開了。
中介小哥看向郝楠,郝楠無言以對,轉(zhuǎn)身走了。他茫然地在街上茫然地晃悠著,這時候,手機響了起,是一個陌生號碼來電,他隨手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人道:。
“您好,請問是郝老師嗎?”
這久違的稱呼,讓郝楠有些意外:“您是?”
“我是青云中學(xué)人事處的,目前負(fù)責(zé)學(xué)校的招聘工作。”
“我不當(dāng)老師,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沒錯,就是您,名牌師范大學(xué)畢業(yè)的郝楠,郝老師。”
“您……認(rèn)識我嗎?”
“是這樣的,郝老師,青云中學(xué)目前有一個教師崗位在招人,我們覺得您很符合這個崗位的要求,想邀請您來參加面試。關(guān)于工作、薪資待遇這些問題,歡迎到時候來學(xué)校面談。”
郝楠一副很不理解的樣子:“我跟你說了我不當(dāng)。”
“您先別急著回復(fù)我,先想想,我會再通知您具體的面試時間的。”
郝楠掛掉了電話仍舊疑惑不已:“神經(jīng)病!”
晚上,如意啤酒屋內(nèi),郝楠、紅毛和原來臺球廳的幾個小弟,都坐在吧臺前。
老唐端出一杯扎啤,紅毛觍著臉對老唐說:“這杯酒你今天得請我。”
老唐收回了酒:“什么意思?一來就訛人?我憑什么請你?生意還做不做了?”
紅毛解釋:“你是不知道,老子這幾天受了多大委屈。這輩子就沒這么憋屈過。去了不下二十個地方找活兒干,我一進(jìn)去都像躲瘟神一樣躲著我,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我紅毛不要面子的啊?當(dāng)初在臺球廳,誰敢這樣對我?”
一旁有人回應(yīng)道:“我知道有個地方,你一去,都不用面試,肯定招你進(jìn)去。”
“什么地方?”
“理發(fā)店。人家那頭發(fā)可比你五彩斑斕多了。”
眾人哄笑。紅毛氣得拍了旁邊的人的腦殼一下。老唐也笑起來,把啤酒遞給紅毛:“不容易。喝吧喝吧,這杯算我的。”
一個花臂小弟截住了這杯酒:“你好歹是沒有希望就壓根兒沒有失望。我在那兒哼哧哼哧洗了半天車,本來都談好了,一握手,對方看到我這胳膊,直接讓我回去。這杯,應(yīng)該給我,喝完我明天找個地方,把這些龍啊,虎啊,豹啊,全給洗了!”
小弟們聞言,也紛紛大吐苦水,都要搶這杯酒。
一個長相兇狠的小弟發(fā)言:“你好歹被拒絕得明明白白。我呢,那經(jīng)理居然說我面相不好,干不了服務(wù)行業(yè)!這叫什么破理由!”
紅毛笑著調(diào)侃道:“他說得沒錯,你是真干不了。客人隔著十米遠(yuǎn)就被嚇跑了。要不你換個思路,去試試保安?”
“現(xiàn)在這行情,正經(jīng)大學(xué)生找工作都難。我們拿什么和人家比?所有人都只把我們當(dāng)流氓看,拿白眼看人,正眼都不瞧一眼的。”
眾小弟都感同身受,紛紛嘆氣。
“無所謂了,人生在世,誰還不是個死?大不了就繼續(xù)混著,過一天算一天唄。”
大家一個個悶頭喝酒,郝楠看著大伙,忍不住發(fā)言:“一個個有手有腳的,好意思嗎?今天找不到,明天、后天,總有一天能找著。別不走正道。老唐,給他們一人來杯扎啤,這輪算我的。喝完這杯,明天都好好找工作去。”
“謝謝楠哥!”
“還是楠哥有格局。唉,我們幾個是讀書也不行,又沒學(xué)過什么本事,真挺羨慕哥的。你有學(xué)歷,有經(jīng)驗,學(xué)校肯定都搶著要你,想找個好工作,分分鐘的事。”
郝楠想起了白天的那通電話,問道:“對了,你們有誰去聯(lián)系青云了?”
眾小弟一臉茫然:“啥青云……青云KTV啊?”
紅毛拍他們的腦殼。郝楠看著他:“今天有人給我打電話,說是青云中學(xué)的,在招老師,要我去面試。我就納悶了,我脫離這個行業(yè)都五年了,他們從哪兒知道我的?每年那么多老師找工作呢,找我去干嗎?”
眾人七嘴八舌道:“你管他那么多呢,去啊!”
“你們還記不記得,當(dāng)時楠哥為了不影響鄰居孩子高考,臺球廳還專門歇業(yè)了三天,這里也從來不讓學(xué)生進(jìn)。我上學(xué)的時候,都沒幾個老師能像楠哥這么負(fù)責(zé)。說真的,楠哥,這個青云中學(xué),我覺得你該去。”紅毛道。
眾小弟都附和道:“是啊是啊!”
郝楠不接話,只是喝酒。
老唐好奇地問道:“其實我這幾年一直想問,你當(dāng)初放著好好的老師不當(dāng),來開臺球廳,到底是為什么?”
郝楠突然黑了臉:“都給我聽著,誰也別和我提‘老師’兩個字。”
紅毛使眼色,示意小弟和老唐都別說了。大家瞬間不言語了。
“來,聽楠哥的,喝完這杯,各回各家,明天接著找工作去。干了!”紅毛道。
郝楠滿臉心事,大口灌酒。不一會兒,大家都走了,只剩郝楠和紅毛。郝楠幾杯連著下肚,最后喝得醉倒在吧臺上。
深夜,紅毛和老唐把郝楠扶進(jìn)酒吧空著的小房間,小房間內(nèi)堆著一些啤酒瓶和箱子,放著一張單人床。老唐把兩個紙箱挪了進(jìn)來,里面是一些衣服和雜物。
老唐向喝得醉醺醺的郝楠交代道:“這是你前幾天存在我這兒的東西,給你放這兒了。地方小了點兒,你先湊合著住。”
“謝了,老唐。”
“你就別和我客氣了,把這兒當(dāng)自己家就行。”
老唐先走了,紅毛站在原地。郝楠看著他:“你也趕緊回去吧,我沒醉。”
紅毛在床邊坐下來,想和郝楠說點兒心里話:“哥,現(xiàn)在咱臺球廳也沒了,你想好了之后要去哪兒嗎?”
“啰唆!你現(xiàn)在怎么話這么多?我的事你少管。”
“想當(dāng)初,我和兄弟幾個在街上混著,所有人都覺得我們就是一幫臭流氓,一幫廢物,如果不是你給我們工作做,給我們地方住,說不定真就有人不小心走了歪路,現(xiàn)在都不知道在哪兒呢。”
“幫你們是應(yīng)該的。”
“我跟著你這么多年,看得清清楚楚的。你不僅幫我們,需要幫忙的人你都幫,而且不管遇到什么人,你都能把他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你腦袋又那么聰明,那時候在學(xué)校,大家不都說你教得好嗎?要不是出了那件事……”
郝楠明白紅毛的用意,沉著臉道:“行了,你別說了。”
紅毛認(rèn)真地看著郝楠,鼓起勇氣說道:“有些話我覺得今天我必須要說。臺球廳、這破酒館,真的不是你郝楠應(yīng)該待的地方。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有你應(yīng)該去的地方。你還記得之前你和我說過的話嗎?你說你是真的很喜歡和學(xué)生待在一塊兒……”
“不用勸我了,走吧。”
紅毛嘆了一口氣,起身走到門口,回頭說道:“哥,繼續(xù)過這樣的日子,你真的開心嗎?人不能一直把頭埋在地底下活著,要向前看。五年了,你也該往前走了。”
紅毛關(guān)門離開,留下郝楠獨自一人。郝楠睡不著,在房間里踱步。他看到敞開的箱子里,一堆衣服上面有一個小本子,是任真的日記本,封面已經(jīng)有些脫落。郝楠將它拿起來,他翻動日記本,看著上面的字。
“二模成績出來了,年級排名二十,老師說繼續(xù)保持這個水平,一定能上虹安醫(yī)學(xué)院……”
“……高考終于結(jié)束了,沒辦法想象考不上的情況,如果上不了,世界在我眼里就是一片漆黑,所有曾經(jīng)描述的美好都跟我無關(guān),沒有什么未來可言……”
“三年的努力,全部落空了……天還亮著,但我的世界已經(jīng)黑了……”
最后一句勾起了郝楠不愿意觸碰的痛苦回憶。
五年前,劉念跳樓之后的幾天,劉念父母在郝楠和實驗中學(xué)校長及幾個老師的陪同下,回教室收拾劉念的遺物。
劉念的桌面上放著水杯、一個小筆筒、用了半包的紙巾,以及沒帶回家的教輔資料、課本,都在桌上擺得整整齊齊。桌子上貼著她自己制作的課表和日程安排。
劉念的母親看到這些,一直啜泣著,幾乎要站不穩(wěn)。她的父親扶著妻子也難掩悲痛。
郝楠上前欲幫忙:“我?guī)湍銈兪帐啊?
劉念母親一把拽開了郝楠:“不要你!”
郝楠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想哭哭不出來,想死死不了,恨不得有條地縫讓他鉆進(jìn)去。
校長拍拍郝楠的肩膀,讓他往后站。郝楠垂頭退到后面,看著他們收拾完遺物,護(hù)送著劉念父母走出教室。
郝楠最后一個離開,走過劉念的座位,見墻上隱約有字跡,他站住,探身去看,只見上面寫著:我恨你們……
郝楠躺在床上,合上日記本,將它放到一邊,愣愣地看著天花板。
第二天中午,陽光曬在郝楠的臉上,地上又多了好多啤酒瓶,他仍然在沉睡。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費力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屏幕,連忙坐起來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喂,媽!”
電話那頭,是穿著豹紋短袖,燙著高高的卷發(fā),正搓著麻將的郝媽。郝楠此刻就穿著相同式樣的豹紋背心,一看便是一脈相承的母子倆。
“兒啊,這兩天打你電話你也不接,是不是把你老媽忘了?這都放暑假了,準(zhǔn)備哪天回家啊?”
郝楠宿醉醒來,頭疼不已,但仍然反應(yīng)靈敏,他按著太陽穴道:“我這兒忙著呢,帶著學(xué)生搞社會實踐呢。”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這樣,你說個時間,媽給你訂票。”
郝楠眼見搪塞不過去了,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把電話拿遠(yuǎn)。
“喂喂……媽你剛剛說的啥?咋聽不清……我在山區(qū)呢,信號不是很好……我這兒還有點兒事,改天給你打,先掛了啊。”
“行了,別編了!你還打算騙我多久?我知道你沒當(dāng)老師了。”
“媽,你說什么呢……”
“別在你媽面前裝了啊!你媽我在虹安還能不認(rèn)識幾個人了?你秦姨她兒子現(xiàn)在就在虹安老城派出所工作,說你開了個臺球廳,被人砸了,人還挨打了,這事兒都傳回老家了。要不是出了這么個事,我還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郝楠為難地說道:“媽……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我這不是怕你著急上火嗎?回頭心臟又該不舒服了。”
“你騙我我才是真的上火。店是誰砸的?為啥人家要來砸你的店?”
“這個事,一句兩句說不清……”
“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覺得自己很能是吧?不把你媽放在眼里了是吧?”
“媽,回頭我和你慢慢解釋……”
“行了,你傷得嚴(yán)重不?人有事沒事?和我說實話。”
“小傷,都已經(jīng)好了。”
郝楠還在發(fā)愁到底要怎么交代,郝媽沉默了幾秒,語氣一轉(zhuǎn):“人沒事就好。具體是咋回事,等你回家來,一五一十和我老實交代清楚。媽是很想讓你當(dāng)老師,兒子當(dāng)老師,我是很驕傲。你要是實在不想當(dāng)也沒關(guān)系,這店開不下去了,也沒事,實在不行就回老家來。有媽在呢,餓不著。但你要記著,人要往前走,不能一直活在過去。你爸都走了那么多年,我也過來了不是?人啊,沒有過不去的坎……”
郝楠聽著母親的話,各種心緒涌上心頭。他沉吟片刻,認(rèn)真地說道:“媽,不用,我有工作,人家學(xué)校專門給我打電話請我去面試,我明天就去。真的,這次絕對沒騙你。”
“那太好了!那你面試的時候好好表現(xiàn),這回要是進(jìn)學(xué)校了,就要好好干啊。”
“好,媽你就放心吧。”
“正好我和你幾個姨約了過陣子要出去旅游,那就定虹安了,到時候我們來看你!”
郝楠掛掉電話,對著鏡子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穿著臟臟的背心,形象實在說不上好。
他開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可是拿出來的衣服要么是花襯衫、舊背心,要么就是破洞牛仔褲、短褲,沒一件正經(jīng)的。
不經(jīng)意瞥見角落里的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套嶄新的白襯衫和西裝褲。盒子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楠哥,穿這個去面試,勢如破竹!”文字末尾畫了一個簡筆漫畫的紅毛頭像,比著一個大拇指。
郝楠心中感動,笑了:“臭小子,還挺有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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