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終點是下一個起點
第30章 終點是下一個起點
高考第三次模擬考試當日，F14班的同學們被分散到各個考場。
第一場是語文科目的考試，任真的周圍坐著其他班級的陌生同學，兩位監考老師站在臺上。
一陣長長的電鈴聲響起，監考老師宣布：“現在開始答題！”
教室里鴉雀無聲，只有筆尖摩擦試卷發出的沙沙聲，考試氛圍儼然高考一般。任真拿起筆仔細審題，全神貫注，心無雜念。
另一個考場內，王放仔細閱讀著文言文材料，筆尖在字里行間移動�！笆兰从梦�，而我奚以為用？”王放將試卷上“奚以為用”幾個字畫出來，撓了撓頭，在旁邊畫了一個小小的問號。
數學考試，高遠看著卷子上最后一道復雜的函數綜合題，求函數方程和三角形的面積的取值范圍。他下筆在卷面上解出第一問函數方程。根據方程，高遠在草稿紙上嘗試畫圖，畫了又擦，擦了又畫，第二問卻遲遲解不出來……
理綜考試，賈坤皺著眉頭看著試卷上的一道化學題，一邊小聲地念叨著口訣：“氟氯溴鉀負一價……正一氫銀與碘鈉……不對，不對……”賈坤念著念著，有些吃不準，心中焦急起來。
最后一堂英語考試，任真在答題卡上用鉛筆涂畫選項，最后空了一題沒有涂，任真趕忙去翻試卷，是一句沒看到過的長句。講臺上的監考老師看了看表，提醒道：“還有十五分鐘……”任真用筆在長句上畫下斷句符，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擦掉重畫。
一聲清脆的鈴聲響起，監考老師宣布：“考試結束，請停止答題。”
任真連忙將最后一個選擇題答案謄至答題卡上。
很快，學生們從各個考場走了出來。任真在走廊見到從另一個考場出來的高遠，高遠也看見了她，停下腳步，任真也沒有上前，兩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從考場出來的趙曉曉看見兩人，上前一把挽住任真，把她從尷尬中解救出來：“考得怎么樣？”
任真搖搖頭：“不太好。”
趙曉曉說：“我也是。這次的題好像挺難的。題型都見過，但是答得不太好……”
任真心不在焉地答復著，兩人一起從高遠身旁走了過去。
趙曉曉看了看高遠，轉頭又看到了任真回避的目光，心下了然。
F14班的教室內，黑板旁的倒計時牌顯示，距離高考還有三十天。
三模成績已經出來了，拿到評分試卷后，教室里死氣沉沉。有人趴在桌子上，有人用頭抵著桌子，有人唉聲嘆氣地翻看著卷子。大家都考得不太好，都沉默不語。
郝楠拿著成績單走進教室：“怎么了？一個個像被人抽了筋似的�！�
眾人低頭不語，郝楠看著手里的成績單：“料到你們考得不好。但我是教數學的，拿數據說話�！�
郝楠拿了一個小U盤，插入講臺的多媒體數據接口，道：“現在所有的模擬考試都考完了，距離高考只剩下最后一個月了。還記得你們當初的目標嗎？”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那棵貼滿志愿目標貼紙的心愿樹還在，上方還是那八個大字：心之所向，必將抵達。
眾同學有氣無力地回答：“記得�！�
郝楠一臉嫌棄道：“聽聽你們的聲音，仗還沒打完，就繳械投降了？一個個給我打起精神來！來，都坐起來！”
趴在桌上的同學一個個坐直了身子，大家看著郝楠。
黑板上出現一張幻燈片，是一張折線圖。郝楠指著黑板道：“這是任真同學下學期成績的折線圖。不止是她，你們每個人的成績我都制了表。”
大家緊緊盯著黑板，看到自己半年來所有考試成績都化成折線上的拐點。
郝楠：“每一次考試，包括這次三模，都有人下降，有人升高。但是，當我們將全年的成績連在一起時……”
最后一張幻燈片，郝楠將全年的成績用折線畫了出來：“看出來了吧？雖然每次考試都波動。但從這一年來看，所有人都在曲折上升�？闯煽円创筅厔�，不要被小曲折影響，不要讓心情影響你們最后決勝時刻的決心。”
眾人看著黑板上的折線圖，似乎又有了信心。
“我知道你們現在壓力很大，壓力越大時人就越容易迷茫。別胡思亂想，你們現在要做的，是保持好狀態。最后這一個月里，什么奇跡都可能發生。哪怕每天糾正一個錯誤，高考時就能少犯三十個錯誤。不要怯懦退縮，也不要彷徨無措，往前走就是了！”
從這天開始，班里好多人真的開始拼了。
夏凡的家中，夏媽妝容精致地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用卷發棒卷頭發。夏凡穿著校服，頂著亂糟糟的頭發走進來。她擰開水龍頭，捧起一捧涼水澆在臉上，隨意搓了搓，迅速刷了牙，用手抓了抓頭發，扎了個馬尾，轉身就要走。夏媽看不下去了，叫道：“等等，頭發我給你梳一梳……”
“媽，我去上學了�！�
夏媽驚訝地看著她匆匆跑出衛生間：“凡凡，臉至少要擦一下吧！”
“沒時間精致，也不用精致了，我這兒打仗呢！拜拜！”
砰的一聲，客廳傳來關門的聲音。
羅非家里，墻上那些中央理工大學的簡報和咨詢都被撕下來扔進了垃圾桶，墻面刮得干干凈凈的。羅非踩在凳子上，把正前方那個碩大的“忍”字也取了下來，揉成一團塞進了腳邊滿滿當當的垃圾桶里。他走到窗邊，“唰”一下拉開了厚厚的遮光窗簾，明朗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屋里一掃此前的壓抑氛圍。
王放家的別墅后院，陽光灑下滿院光輝。高高的籃球架旁，一只籃球躺在地上曬著太陽，球上還沾著些之前下雨時濺上的泥巴。
王爸站在客廳的陽臺邊看著籃球，問一旁端著點心的齊悅琳：“王放好久沒打過籃球了吧？”
齊悅琳把手里的點心遞給他：“快高考了，最近都悶在房間里用功呢。”
王爸接過點心盤子，往王放的臥室走去。
王放臥室門半掩著，他正坐在書桌前搖頭晃腦地背古文，成功背完一段便舉起手做了個投籃的動作：“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三分！又一個三分！恭喜王放選手！”
王爸忍不住笑了笑，輕輕帶上了門。
此時，賈坤正坐在出租屋的書桌前，回味著艾琳給他寄來的信。他在看其中一封信時，發現信紙的頁腳處畫著兩個小人，小男孩居中，小女孩在最右邊。賈坤把抽屜里的五十多封信一一打開，果然，每封信的頁腳處都畫了小人，只是小男孩的位置有差別。
賈坤想了想，將所有信紙按照時間順序疊放到一起，快速翻頁。只見信紙上的小男孩正一步步不斷向著小女孩靠近。賈坤紅了眼眶，深受鼓舞。
趙曉曉家樓下，她背著書包往外走，姥姥跟在她身后出了門。趙曉曉回過頭，沖姥姥揮手：“姥姥，我走了，您快回去再睡會兒�！�
姥姥搖搖頭，推著趙曉曉往前走：“再走走，鍛煉鍛煉，走吧！”
早餐攤位前，蒸籠冒著白氣。趙曉曉停下腳步：“好了，送到這里就行了，都走一半了。”
姥姥甩著手自顧自地往前走：“再走走，電視上說，老年人就是要多走走！”
趙曉曉無奈地挽起姥姥的手。
姥姥一路將趙曉曉送到了校門口，趙曉曉松開姥姥的手，道：“這下好了吧？都送到門口了。”
“沒事，幾步路的工夫。高中最后一天上課了，姥姥也就送這一次了……”
趙曉曉紅了眼眶，又拉起姥姥的手：“姥姥，等我考上大學了，您再送我去學校好不好？”
姥姥高興地點頭，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快進去吧，最后一天，別遲到了。”
趙曉曉點點頭，不舍地向姥姥揮手告別。她轉身走進校門，走了一段路又回過頭，只見姥姥仍站在校門口，看見她回頭，趕緊笑著朝她揮手。
自習課，F14班教室黑板旁的倒計時牌顯示距離高考還有十天。
眾人正埋頭復習，氣氛十分緊張。忽然，走廊上傳來腳步聲。李亞玲走到教室門口，告訴眾人：“今天咱們學校拍畢業照，大家準備一下。郝老師，你們班最后拍，你按著這張表安排一下時間，組織同學們到場，沒到點就先在教室里好好復習�！�
李亞玲把時間安排表遞給郝楠，郝楠接過去，李亞玲離開。
教室里的眾人聽了，隱隱都有些興奮。王放噌地一下站起來，著急地問道：“有沒有人帶梳子來學校的？我都幾天沒梳頭了……”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
郝楠也樂了：“你這個頭發，捋一捋就順了�！�
“那不行，我必須把我風流倜儻的樣子留在畢業照上！”
夏凡也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頭發。
一個女生從書包里拿出一把梳子：“我有！我把牙膏、梳子、毛巾都帶到學校里來了�！�
“厲害了……”
“得救了！”
同學們都站起來要借梳子，教室里一下子熱鬧起來。
郝楠看著大家，笑道：“好了，一個個來，還沒輪到我們班呢，該復習的好好復習�！�
任真看了看郝楠道：“郝老師，你是不是也得做做造型？”
“怎么，現在不帥嗎？”
任真憋笑不語。郝楠又望向班里其他同學征詢意見，同學們都忍不住笑了。
郝楠：“帶你們這么久，真是毫無默契，太不給我面子了��！”
郝楠隨便把頭發抓了抓，還是亂糟糟的：“就這樣吧�！�
王放說：“別啊，班主任可代表我們F14班的形象�！�
任真想起了第一次遇見郝楠時情景，笑道：“你們不覺得，這樣最像我們最初認識的郝老師的樣子嗎？”
郝楠笑了笑：“最后的一張大合影了，我就用你們印象里最初的形象出現吧�！�
操場上搭起一個臨時的四層臺階，供大家站在上面拍照。前面一個班的學生剛拍完，正有說有笑地走下來。第一排中間，校長、李亞玲和幾個學校領導端端正正地坐著沒動。
攝影師站在三腳架前，回頭喊道：“下一個班！”
郝楠趕緊招呼F14班的同學排好隊，依次走上四層臺階。女生站前兩排，男生站后兩排。任真、趙曉曉和夏凡緊挨在一起，她們身后分別站著羅非、王放和賈坤。
高遠站在羅非另一邊，他猶豫了片刻，拍了拍羅非的肩膀，小聲地說：“魚哥……喀，我倆換一下，行嗎？”
羅非一臉不解：“好好的，為啥要換？”
羅非站著不動，高遠又不好解釋，有些尷尬。
王放看不下去了，湊過頭來小聲催促：“嘖，魚哥你真是的，趕緊的，換一換�！�
賈坤也一臉蒙，問：“換什么？”
劉鏘鏘也轉過臉：“換什么？換什么？”
高遠有些尷尬地往下面看了看，還好，任真沒有注意到。
在王放等人八卦的目光注視下，高遠小心翼翼地換到了任真的正后方。
眾人全部站定，郝楠也走過去，坐到第一排白潔的身旁
攝影師從相機前直起了身子：“中間怎么空了一個位置？第三排的同學往中間走走�！�
眾老師轉頭往后一看，第三排果然空了一個位置。
夏凡說：“這是我們給同學留的，他是我們14班的一員，畢業照不能沒有他的位置�！�
“對，這是吳凱的位置�！�
眾老師都感動不已。
郝楠說：“麻煩您就這么拍吧。”
攝影師點點頭：“好，我一會兒說完三二一，大家就一起笑�！�
郝楠回頭看著眾人：“一會兒一起喊——14班，高考大捷！”
同學們點點頭，彼此對視了一眼，神秘一笑。
攝影師彎腰，看著照相機，高舉左手，伸出手指：“三……二……一！”
大家異口同聲：“青云再見，郝老師，謝謝您！”
“咔嚓”一聲，這一刻，同學們燦爛的笑臉和郝楠意外的表情都被定格了下來。
即將離開校園的那個下午，每張課桌上摞得高高的書本都被收走了，教室里充滿傷感的氣氛。
郝楠看著眾人說道：“今天是你們在青云的最后一堂課。十天后，你們就要迎來人生的第一次大考。記住我的十三字真言——別瞎吃，別亂跑，多喝熱水少熬夜�！�
大家一個個神情緊繃，都有些緊張不安。
郝楠說：“怎么一個個繃得跟木頭似的？”他走到第一排羅非身旁，捏了捏他的肩膀，“放輕松，別太緊張了。”
王放說：“說得容易，學了這么多年，就等著這幾天了，怎么能不緊張？”
眾人也紛紛點頭。
郝楠笑了笑，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一串標點符號，寫完，他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問：“你們看黑板上的這些標點符號，覺得哪個符號最能代表你們的高考？”
王放說：“那當然是句號！苦日子終于要結束了，考完試我要好好打它個三天三夜的籃球！”
羅非則忐忑不安地說：“我看是個問號，考完還不知道結果會怎樣呢……”
其他同學聞言，愈發不安了起來。
任真握緊手里的筆，眉頭緊蹙。
郝楠望了望眾人，說：“依我看，是逗號。”
眾人好奇地看著他。他說：“人生就像一本書，里面有停頓，有分隔，有疑惑，也會有讓你們驚嘆的時候，但不管怎么樣，最后總要迎來一個完整的句號。你們現在還不到二十歲，人生四分之一的路程都沒走完，十天后的高考，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逗號罷了。”
學生們都若有所思。郝楠接著說：“人們常說，十年磨一劍。一方面，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是勇敢的劍士，能在考場上干脆利落地出劍；另一方面，我也希望你們都明白，你們的這趟人生旅程還遠遠沒有結束。所以，別太緊張。不管是大學的路，還是其他的路，盡管去走就是了，每條路自有每條路的燦爛。六月八號下午五點停筆的那一刻，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有寶劍回鞘般的從容�！�
同學們都凝神思考著，任真的臉上露出篤定的神情。
傍晚，F14班教室被清理一空了。同學們有的已經離開，也有的不舍地流連在教室里。
走廊里，每個同學手里都抱著一大摞書，背上還背著鼓鼓囊囊的書包。
王放站在自己的座位邊，望著黑板發呆。
賈坤問他：“平時一到放假就你蹦得最高，跑得最快，今天怎么還不走？”
王放有些傷感：“前一秒我才剛剛高一，和同學約著逃課打球，一眨眼我們就要走了�！�
“怎么，舍不得我啦？”
“才沒有，以后又不是不見了�！�
劉鏘鏘湊過來：“坤兒要去找艾琳，我要是真考上警察學院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仨才能再一起打球了。”
三人都有些傷感，都沉默了。
賈坤摟住王放和劉鏘鏘的脖子：“等放暑假我們打個夠，給你們展示展示我的后仰跳投！”
王放不屑道：“就你？我還得去籃下給你搶籃板。”
他們又都打打鬧鬧地笑起來。
另一邊，夏凡拿了一條毛巾把吳凱的桌面擦得干干凈凈。她看到桌子一角刻著“江南美院”四個字，用手指摸了摸刻出的痕跡，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任真和趙曉曉走過來，拍了拍夏凡的背。任真拿出兩個長盒子：“夏凡，曉曉，這個送給你們。十支筆，考試十全十美�！比握姘寻b好的筆交給她們。
夏凡接過去道：“任真，曉曉，我還不想和你們分開……不行，我想哭了……”
王放看到了，插嘴道：“任真，你偏心，就給她們，我們都沒有！”說完，他做了個鬼臉。
大家都笑起來。
趙曉曉走到門口：“走吧，該鎖門了。好不真實啊，奮斗了這么久的地方，今天要說再見了�！�
教室里剩下的同學們三三兩兩地往外走。任真走在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空空的教室，輕輕地說了聲：“再見了�！�
教室門被鎖上，里面只剩下二十幾張空蕩蕩的課桌。
天色已暗，任真和趙曉曉、夏凡三人下樓，匯入了放學的人流中。其他班的同學也都是胸前抱著一摞書本，背上背著鼓鼓的書包。
任真說道：“怎么沒見到郝老師？我還想和他道個別呢�！�
趙曉曉還沒來得及回答，三人已走完了教學樓的最后一段臺階，來到了校園的廣場。整座校園突然變得一片黑暗，四周傳來一陣驚叫聲：“不會又停電了吧？”
三人正疑惑著，只見前方空曠處亮起了兩排暖黃色的亮光，所有的老師們都出現了，他們從廣場的兩側漸漸匯聚過來，每人提著一個燈籠，每個燈籠上都寫著一行字：夜燈照亮前行路，祝福贈予追夢人。
同學們又驚又喜，紛紛找尋著自己的老師。
“林老師！”
“周老師！”
……
喊聲此起彼伏。
老師們真誠地為同學們加油、鼓勁，同學們走過這條燈籠形成的夾道，一步步走出校園。
任真仍四下尋找著郝楠的身影，卻看到了舉著燈籠的李亞玲。
李亞玲囑咐道：“任真，你以后是天天上手術臺的人，上考場是小意思，千萬別緊張，知道嗎？好好發揮，你沒問題的！”
任真擁抱了李亞玲：“主任，謝謝您�！�
王放也跑到李亞玲面前：“李主任，以后再也聽不到你罵我了！”
李亞玲沒好氣地看了王放一眼：“王放，你的名字是刻在我腦袋里了，我到退休都忘不掉。”
王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亞玲轉身看了看F14班的其他學生，說道：“14班的孩子們，好好加油！有些話我平時不說，說不出口。其實，在我心里，你們都是真正的黑馬，以后我帶每屆學生，都會拿你們舉例子！”
大家異口同聲道：“謝謝主任！”
任真向前走著，在隊伍的盡頭看到了提著燈籠的白潔。
“白老師！”F14班的同學們紛紛跑過來。
白潔一改平時的溫婉，這一次顯得十分熱血。她說：“14班的同學們，都聽著，最后一搏，放手去拼吧！！”
“拼了！！”
任真問白潔：“您看見郝老師了嗎？怎么一晚上都找不到他？”
白潔笑了笑，朝操場那邊指了指：“在那兒呢�！�
同學們奔向白潔所指的方向，他們終于發現了郝楠：“郝老師！”
郝楠沖F14班同學們一臉神秘地笑了笑。他看了看手表：“三，二，一……”
話音才落，他們身后的教學樓里傳來一陣騷動，眾人回過頭，黑暗的教學樓突然亮起星星點點的亮光。
站在操場上的學生們全都驚呼起來。
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們站滿了教學樓的每一層陽臺，他們手中揮舞著熒光棒，大喊著：“高考加油！”
操場邊的主席臺上也亮起了燈，校長拿著話筒道：“今晚，我們青云中學全體老師和同學，都來為高考學子加油助威了，祝福你們在六月取得最好的成績！不負青春，逐夢圓夢，高考必勝！必勝！必勝！！”
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們也跟著大聲喊著：“青云加油！高考必勝！”
吶喊聲此起彼伏，熒光棒星星點點點的光芒就像是夜空中閃爍的繁星，一時間，整個青云中學充滿了熱血和青春的氣息。樓里樓外，有人唱起了范瑋琪的《最初的夢想》——
最初的夢想緊握在手上
最想要去的地方
怎么能在半路就返航
最初的夢想絕對會到達
實現了真的渴望
才能夠算到過了天堂
最初的夢想絕對會到達
實現了真的渴望
才能夠算到過了天堂
F14班的同學一一擁抱郝楠，隨后把郝楠圍在了中間，大家都流淚了。
任真在人群中尋找高遠。她看到一個高個子男孩，等他轉過身，卻不是高遠。
<div class="contentadv"> 操場上有人大喊：“喂，范曉文，說好我們要去同一所大學的，你可別騙我！”
人群中傳來一陣尖叫聲和起哄聲。
女生大聲回答：“好，繼續做同學！”
歡呼聲中，學生們擁擠在一起，任真被擠了一下，沒站穩，身后有一只手扶了扶她。
任真回過頭，是高遠。兩人靜靜地看著彼此，都沒有說話。
F14班的同學們也都喊出自己的心聲。
趙曉曉：“我們的夢想，一定一定都會實現的！高考，來吧，我準備好啦！”
劉鏘鏘：“以后就聚不齊了，郝老師，放哥，坤兒，我會想你們的！”
賈坤：“好兄弟，一輩子！”
王放抹著眼淚，帶著哭腔喊著：“為什么要道別啊！我還不想結束，我舍不得大家！郝老師，坤兒，鏘鏘，我愛你們��！”
郝楠笑著說：“王放，平時看不出你這么肉麻啊�！�
他頓了頓，也大聲喊道：“我也愛你們！”
任真走到郝楠身旁，真誠地說道：“郝老師，謝謝你。如果不是你，這條路，我都走不到這個終點。”
郝楠摟了摟她的肩膀：“終點也是下一個起點，今后再遇到任何困難，都要記住這一年的自己，現在的自己，有多勇敢�！�
任真用力地點點頭，擁抱了郝楠。
夏凡大喊道：“小凱，你聽得到嗎？說好的，我們一起去看雪。你要好好的，我會帶著你的夢一起去的！”
任真對著天空喊出來：“能遇到你，遇到你們，真是太好了！這是我生命里最特別、最美好的一年！”
高遠看了看任真，也對著天空大喊：“這個夏天，我不會忘記！從雙腳泥濘到漫天繁星，一定要實現你的愿望��！”
眾人喊完，都已是淚流滿面。大家都相互擁抱著道別，鼓勵對方。
白潔走到了郝楠身旁。郝楠禁不住感嘆：“青春，真好��！”
“是啊，真好，我也想念十八歲那年的夏天了�！�
“白老師，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來到青云。我想和你說，這是我三十年的人生中最棒的一年。”
白潔和郝楠相視一笑，擁抱了對方。
6月1日，如意餃子館，一名熟客來到門口，卻發現任媽正在關上卷簾門。
“張姐，今天這么早就收了啊？我還說打包兩盒餃子回家呢�！�
任媽抱歉地說道：“哎呀，實在不好意思，我女兒這不是要高考了嗎，在家待著又怕搞得緊張兮兮的，但營養必須到位，我趕著回家去給她做飯。等高考完，到店里來，我請客。”
客人笑了笑表示理解。任媽和客人道別后，匆匆往家里趕去。
客廳的小飯桌上擺著好幾個家常菜，任真埋頭大口吃著。任媽又端上來一碗蒸雞蛋：“慢點兒吃，慢點兒吃�！�
任真抬起頭：“媽，我還想喝湯�！�
任媽：“我這就給你盛去。”
任真笑了笑：“你最近對我真好。”
任媽立刻恢復了平常的大嗓門：“啥意思？你媽我平時對你就不好了？現在你是家里的寶，等高考完，看你還有沒有這待遇……”
任真笑了：“才夸你兩句，你看你�！�
任媽摸了摸任真的頭：“媽咋對你的，你還不知道啊？真真，這兩天你就好好休息，別有壓力，媽教你一個三字箴言，平常心。什么都別想，只要盡力，咱們平常心對待，就一定沒問題�！�
任真點點頭，大口吃著飯，充滿信心的樣子。
高遠家，高媽撕掉6月1日的日歷頁，露出了6月2日的字樣。高爸拿著一個相框，和高媽一起走進高遠的臥室。
高遠正翻開藍色筆記本，仔仔細細地溫習任真給他整理的錯題和重點。
高媽道：“小遠，別復習得太晚了�！�
高遠隨口答道：“知道了。”
高爸把手中的相框放在書桌邊，里面是一張小高遠坐在游樂園飛機上開心大笑的照片，那是當年哥哥為他拍下的相片。高爸拍拍高遠的肩膀說：“加油，小遠。你盡管做你想做的事，我們都會一直在身后支持你的�！�
高遠看著相框，感動地點點頭。
此時，趙曉曉的書桌前，日歷顯示是6月3日。外面狂風大作，吹得玻璃窗哐當亂響。趙曉曉把窗戶關緊，對姥姥說：“姥姥，我再去看會兒書。您吃蘋果嗎？我給您削一個。”
沒有聽到回應，趙曉曉往亮著燈的衛生間走去，只見姥姥不知道什么時候暈倒在地上了。她一下子慌了神，大喊：“姥姥！姥姥！”
姥姥沒有回應。趙曉曉慌慌張張地跑到客廳拿起電話撥打120，手都抖了起來：“喂，我姥姥突然暈倒，摔倒了，現在叫她沒反應……我家在河西區，延平路421弄……”
半個小時后，巷子口，醫護人員用擔架把趙曉曉的姥姥抬上了救護車。
外面下起了小雨，趙曉曉撐著傘獨自站在一邊，擔憂地流著淚，看上去十分無助。
醫護人員問她：“有沒有別的家屬？”
趙曉曉搖了搖頭：“只有我一個�！�
“那你跟我們上車吧�！�
趙曉曉坐上了救護車。雨水打在車窗上，模糊成一片。她拿著手機，猶豫了片刻，翻開通訊錄，撥打郝楠的電話：“喂，郝老師，我不知道找誰，只能給您打電話了……”
郝楠急匆匆趕到醫院，由于風大雨急，他半個身子淋了個透。趙曉曉見到郝楠，一下就站了起來：“郝老師，他們說……他們說姥姥她要做手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郝楠拍了拍趙曉曉的背，安撫她：“慢慢說。告訴我，姥姥是什么病？現在是什么情況了？”
“晚上姥姥突然在廁所暈倒了，現在還在昏迷，拍了CT，醫生說她左側腦出血，要做開顱手術……姥姥平時身體都不錯的，怎么突然就這樣了？這么大的手術，萬一出什么事怎么辦……”
郝楠扶著趙曉曉的肩膀：“曉曉，你看著我，先別急。我來幫你辦手續，你不是一個人，有我在，好嗎？”
趙曉曉哭著點頭。
穿著白大褂的高爸快步走了過來。
郝楠迎上去打招呼：“高遠爸爸�！�
“郝老師，我已經和神經外科的主任打了招呼了，手術要馬上做。曉曉，你放心，安排的都是最有經驗的醫生，你別慌，有什么事隨時找我。”
趙曉曉的姥姥頭發被剃光了，她看著仍在昏迷的姥姥被推進手術室，哭得幾乎要癱倒在地。
郝楠扶住了她，讓她靠在座椅上：“你坐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去辦手續。手術費和后面的費用我來想辦法。”
郝楠跑著去辦手續了，趙曉曉獨自坐在椅子上，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對她來說，都分外難熬，她痛苦地閉上了眼。
渾渾噩噩中，她聽到一個聲音在叫她：“曉曉，你還好嗎？”
趙曉曉抬起頭，看見任真站在她身邊。任真手里拿著一把傘，但身上仍被淋濕了。
趙曉曉一下子抱住了她，傷心地哭起來。
任真安慰道：“沒事，我知道，我們曉曉最堅強的。姥姥一定能撐過手術這一關。我給你帶了吃的，先吃點兒東西墊墊吧。我陪你等�！比握嬲f著，將一個飯盒遞給趙曉曉。
趙曉曉按住她的手：“你趕緊回去休息吧。還有幾天就要考試了，你就別管我了……”
“我怎么能讓你自己在這兒呢？我就在這兒陪你。”
趙曉曉禁不住悲傷起來：“任真，今年的高考，我可能參加不了了。”說著就掉下眼淚來。
任真抓著趙曉曉的手，心疼地看著她：“怎么會呢？”
“說什么傻話，趙曉曉！” 王放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他氣喘吁吁，頭發都被淋濕了，手里提著一個黑色塑料袋。
郝楠也走過來，王放把那個黑色塑料袋交給了郝楠：“我找我爸借了錢。姥姥的手術費、治療費你們不用擔心。曉曉，姥姥最大的愿望不就是看到你過了高考這一關，實現自己的愿望嗎？”
“王放……”
“別害怕，姥姥這么好的人，她一定會平安的。曉曉，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你是我心里，我們班最有希望的一個，現在還是。你最堅強，也最有毅力。你一定要撐住，要撐到高考完。”
趙曉曉看著王放，又看著他身旁的任真和郝楠，使勁點了點頭，淚如雨下。
深夜，手術室的燈熄滅了，姥姥被轉進了ICU病房。身穿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趙曉曉趕緊跑過去。醫生說：“手術還算順利，但人還沒醒，需要在ICU繼續觀察�！�
“醫生，那她什么時候才能醒呢？”
“具體時間因人而異，還有就是要看后期并發癥風險和她的恢復情況了。”
醫生離開后，趙曉曉呆站在原地，整個人仍在緊張顫抖著。
任真握住她的手，王放和郝楠跟了過來，兩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家都不說話，一起默默地祈禱著。
高考前的最后一天晚上，有很多學生三五成群聚在操場上放孔明燈。
任真也來到操場，王放、賈坤、劉鏘鏘、夏凡、高遠正在等她，他們拿著兩盞孔明燈朝她揮手。孔明燈上，夏凡寫了“心想事成”，賈坤寫了“艾琳，終會相見”，劉鏘鏘寫了“考的全會，蒙的全對”，王放寫了“姥姥平安健康，大家高考大吉”。
高遠和任真站在同一盞孔明燈的兩側，高遠寫上“任真會吃到西華的烤魚”，任真寫的則是“高遠會飛上藍天”。兩個人寫完，深情地凝視著對方。
王放負責給這兩盞孔明燈點火，其個人各托起孔明燈一角。
“準備了，起飛啦！”
大家一起松手，孔明燈緩緩地飛向夜空。如墨的夜空中飄蕩著一個個閃耀的光點，少男少女們抬頭，目光追逐著那光點，眼中充滿希冀。
6月5日的日歷也被翻了頁，顯示出6月6日的字樣。任真坐在書桌前，整理桌面上的試卷和資料書。
羅非坐在馬桶上看著手里的小冊子，背著古文。他合上小冊子，順手拿起一旁放著的一本雜志，隨手翻開了一頁，那篇文章的標題是“嚴冬海獵”，羅非讀了起來。
夏凡戴著黑框眼鏡，穿著一件寬松的舊衛衣坐在書桌前，正在看錯題本。
夏媽端了一杯牛奶走進來，遞給她：“凡凡，別看了，把牛奶喝了早點兒睡�！�
夏凡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嗯。”說著，接過牛奶一邊喝一邊繼續看。
夏媽撥弄了一下她的頭發，湊近聞了聞，撇撇嘴：“凡凡啊，你這頭發又一周沒洗了，洗個頭吧，媽媽給你吹。十幾年都沒見你這么邋遢過，這都有味兒了……”
夏凡把牛奶杯子遞回給夏媽：“洗個頭再吹個頭起碼得十五分鐘，夠我多做三篇英語閱讀理解，多刷一套理綜選擇題了。而且今晚不熬夜了，我看完這道題馬上就睡了。媽，你先去睡吧！”夏凡說完便繼續專注地看題了。
夏媽輕嘆一聲，拿著空杯子走了出去。
王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為了不影響王放復習，電視調成了靜音，只有光影映照在王爸臉上。王放拿著水杯來客廳接水，齊悅琳趕緊站起來，跟了過去：“放放，要睡了吧？”
“嗯，喝點兒水。”
“我去幫你加點兒熱水，大晚上的別喝太涼了。”
齊悅琳拿過他的杯子，沖他使了個眼色，讓他看一旁的餐桌。王放往餐桌上看去，只見上面放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他問：“什么東西？給我的嗎？”
沙發上的王爸斜著眼睛往這邊看了一眼，不置可否。
王放走到餐桌旁，打開盒子一看，里面放著一件科比的24號球衣。
“哇！送我的？”王放驚喜地拿起球衣，在身上比了比。
王放爸笑著說：“對，送你的，喜歡就行！”
王放興奮地沖王爸咧嘴一笑：“謝謝爸！”
齊悅琳端著熱水，欣慰地看著父子倆。
醫院里，趙曉曉穿著無菌服，進入ICU探視姥姥。
姥姥虛弱地躺在床上，頭上包裹著紗布，鼻中插著管子，仍在昏迷中。
趙曉曉眼含著淚，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她輕聲和姥姥說著話：“姥姥，您怎么樣了？疼不疼……是不是很不舒服？都怪我，之前您就頭暈，說吃藥就沒事了，我也沒有堅持要陪您去醫院。如果早點兒來醫院，您就不會病得這么重。姥姥……您知道嗎？高考再重要，都沒有您重要。我人生里其他再重要的事，也都沒有您重要……姥姥，您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醒過來，好不好？”
姥姥緊閉著眼睛，沒有回應，病房里靜悄悄的，只有機器運轉的聲音。
“姥姥，您給我的那張準考證，明天我會帶著一起去考場的。您和姥爺，都會保佑我的，對不對？”
趙曉曉輕輕握著姥姥的手，姥姥仿佛聽見了一般，手指微微地動了動。趙曉曉激動不已，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姥姥，您聽得見對不對？我一定會考上大學的，您也一定要好起來，您等著我，好不好？”
高媽站在冰箱前，查看著里面的食物。高遠從臥室走出來，高媽轉過頭，看見高遠手上拿著一件外套，問他：“這么晚了，要出去嗎？”
高遠點點頭：“我去跑兩圈解解壓�！�
高媽擔憂地走上前來：“睡不著嗎？媽給你倒杯牛奶�！�
“不用了，媽，我馬上就回來。”
高遠匆匆走到玄關處換鞋，背后傳來高媽的聲音：“注意安全！”
“知道了！”高遠應著聲出了門。
任真坐在書桌前，旁邊壘著一摞小山一樣高的卷子。她收拾著明天要帶的東西，把準考證、身份證和文具都放進了一個透明的文件袋。正前方墻上貼著的那張紙條，她已經好久沒有留意過了，舊舊的紙條上，原本的“九月”前加了個“明年”，原本的“虹安醫學院見”被劃掉，重新寫上了“西華醫學院見”。
任真看著紙條，心緒復雜。
外面突然響起一陣門鈴聲。任媽皺著眉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面看，見任永慶正站在門口。任媽開了一條門縫，不悅地看著他：“你又來干什么？我告訴你，任永慶，真真好不容易熬完這一年，今天你別想搗亂！”
“不搗亂！今天絕對不搗亂！你看我啥也沒帶，我……我說完生日快樂我就走，真的！ ”
任媽打量了他一下，果然什么也沒拿。
任真從臥室走出來：“媽，是誰�。俊�
“是爸爸！”任永慶在外面喊。
任真走過去，看到門縫外的任永慶：“爸……媽，讓爸先進來吧。”
任媽沒辦法，松開了門把手。
任永慶推門走了進來，有些忐忑地看著任真：“生日快樂，真真�！�
任媽：“待兩分鐘趕緊走，孩子馬上該睡覺了。”
任真給任永慶拿了一雙鞋：“換上吧�！�
任永慶笑著換好鞋，任真拉上他，另一只手摟著任媽：“媽，爸，我有點兒睡不著，你們能不能……能不能陪我一起躺會兒？”
任媽和任永慶聞言都有些意外。
任真看著兩人：“就一會兒好不好？等我睡著，你們就起來，就像小時候那樣，好不好？”
時隔多年，一家三口又一次一起躺在任真的床上。任真睡在父母中間，兩只手分別與爸爸媽媽的手十指相扣：“爸，媽，明天對我來說，是決定命運的時刻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晚上只想握著你們倆的手，讓你們陪在我旁邊�！�
任媽握緊女兒的手：“真真，沒問題的，明早起來一定會順順利利的，這一年總算要過去了�！�
任永慶也附和道：“就是，我任永慶的女兒絕對能考上�！�
任媽瞥了一眼任永慶，任真笑了笑。
任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睡吧�！�
任真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窗外，一彎蛾眉月掛在夜空中。
任真家所在的小區靜悄悄的，很多人家的燈光都已經熄滅了。高遠穿著外套，跑步經過樓前的一棵大樹，他停下腳步，遠遠地看著任真家的那扇窗戶。他在樹旁站了很久才輕聲說：“任真，生日快樂，明天加油�！闭f完，他轉身小跑著離開。
6月7日終于來了。
曦光從地平線漸漸透射出來，東方天際，深藍的天空染上了幾筆橙黃。
校門四周拉起了警戒線，中間用路障隔離出一條學生安全通道，通道兩邊擺放著兩塊紅底黃字的警示牌，一塊寫著“敬告考生 嚴禁攜帶通訊設備進入考場”，另一塊字體更大，寫著“請出示準考證”。
附近有好幾個交警和戴著紅袖章的保安在維持秩序，路旁�？恐惠v警車。
趙曉曉一早到了考場門口，此時還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在等待。她想起了姥姥的情況，仍有些憂慮。她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十天前，姥姥還堅持要送她來上學，她進了校園，走了一段路，一轉頭就看見了姥姥仍站在原地看她。而此時再回頭，身后不再有姥姥的身影。
趙曉曉心中酸酸的，低頭看著姥姥給她的那張準考證。
兩旁的等候區里漸漸聚集了不少學生和家長，幾個穿著旗袍的媽媽和穿著馬褂的爸爸站在一起，正在給孩子們鼓勁兒。郝楠也穿著他那惹眼的花襯衫站在等候區，周圍圍了一群F14班的學生和家長。任媽、任永慶、高爸、高媽、夏媽都來了。
郝楠把手里的準考證挨個發給同學們。
“任真！”
“在！”
“高遠！”
“在。”
“夏凡！”
“在！在！郝老師，怎么辦？我感覺我的心臟快跳出來了！”
夏凡接過準考證，一臉緊張地按著胸口。
郝楠把她的手拿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來，做幾個深呼吸，吸氣……呼氣……吸氣……對了……”
羅非一把拉過郝楠：“郝老師，這道數列題最后一問，這種題型考到的可能性是不是很大��？求取值范圍的話是用作差法嗎？是不是要先判斷單調性……”
郝楠把他的書合上，將準考證放在他手上：“別自亂陣腳，你已經做好充足的準備了，要相信自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賈坤拿著一個護身符擠到郝楠跟前：“怎么辦！我媽給我求了個護身符，要我一定帶在身上，這能帶進考場嗎？”
“沒問題，只要不是金屬的就可以�！�
賈坤松了一口氣，接過準考證。
“郝老師！”
“郝老師！”
同學們你一聲我一聲地喚郝楠，他四處救火，忙個不停。
最后，他看著F14班的眾人：“準備進場了，不要緊張，甩開膀子大膽地走進去，我和家長們會在這里一直陪著你們，等著你們凱旋出來！”
話音剛落，后面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孩子們！陳姨給你們加油來啦！”
眾人驚訝地回頭，只見不遠處，郝媽帶領著一群親戚趕來了。他們全都穿著統一的T恤，T恤中央印著郝楠和全班同學的合影。
郝楠：“媽，你們怎么來了？”
郝媽走到眾人面前，爽朗地笑了笑：“上次不是說了嘛，高考一定要來給大家加油。你看，我把親戚們都帶來了！”
“加油啊，孩子們！”
“你們好好考試，陳姨會在外面祈禱各路神仙保佑你們的！”
同學們笑了起來。郝楠最后囑咐道：“好了，大家排好隊，準備進場了。記住，別去想考試之外的事，也不要惦記考試之后會怎么樣，踏踏實實地專注在每一科，答好每一道題就夠了�！�
眾人振奮地點點頭。
同學們開始往進場通道走，家長們跟著往前，直到被封鎖線阻隔住。他們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孩子的背影，直至看不見。
郝楠忽然意識到剛才沒有看到王放，他手上還剩下最后一張準考證。他焦急地看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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