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繾綣
回了屋,孟玨卻毫無睡意。其實開始的時候,他不覺得自己會喜歡上蘇落峰。并不是因為對方的性別,世界上相愛的人那么多,男和女、不過是二選一的問題。他只是不愿意把別人納進自己的生活,討厭那種命運糾葛感覺而已。
愛情這種紐帶本身就薄弱,一旦斷裂,那么期間所產生的一切結果都將被稱為惡果,而他自己就是一段失敗婚姻中最大的錯。一個錯,又哪有資格以身試錯。
況且,在他看來,蘇落峰有意無意的撩撥,不過是一時興起的逗弄罷了。開始的時候,他每天往郵筒里放花兒,孟玨路過看到的時候,是會生出一些細碎且微妙的情愫。只是這種介于熟絡和陌生之間的方式,若即若離的距離感,讓他感到不舒服。
孟玨是個特別注重分寸感的人,平時很不喜歡旁人靠近。只是送花這一舉動本身就帶著朦朧的曖昧,這個時候再談距離感,只會攪亂人心。
花這種東西生來帶香,出現在自然界也多以繽紛妖嬈的姿態。可以說它在一定程度上就是魅惑的代名詞,配合著甜言蜜語,烈酒一般引人沉醉。像極了許多人耽誤了青春也要獻祭的愛情。
花的出現也總是以高昂的姿態,所以來是施舍,不來也是應該。盛開的時候芳香馥郁,凋零之后也就只剩下丑陋的枯樹枝,空蕩蕩的在郵筒里搖晃。
但是這些都和孟玨沒太大關系,他經常被丟下,這都沒什么。那個人不會再過來了,再也不用面對自己時而凌亂的內心,他應該感到輕松和釋然。
但同時花也是很多美味果實的前身,多少人悉心呵護,用心灌溉。只待花成了果,便是一生的心血,一世的陪伴。
所以當那人再次出現時候,孟玨已經分不清那到底是鴆酒還是鮮花了。
可是就算如此,當看到他落寞轉身的時候,孟玨還是忍不住慌亂。紅色的花汁染在手上分明透露著危險,卻讓他生出了惻隱之心。士之耽兮,猶不可脫。細細密密的愛意早已刻進了骨骼。
所以當得知他出事兒的時候,孟玨心里便只剩下害怕了。他不敢睡覺,怕一睜眼又會重現當年。單那一次就要了他半條命,那是他的夢魘,一夢十年。可醒著的感覺也好受不到哪兒去,回憶像嗜血螞蟻一般一點一點的蝕咬著他的每一寸皮肉,每多一秒就更痛一分,直到侵入骨髓痛到不能再痛。渾身早已破碎,麻木的心里剩下的就只有悔。
他恨死了自己的忸怩和膽怯,當初因為自己的猶豫,使得父親臨死前都還在以為自己是怨他的。他不敢去想,父親當時一個人在辦公室里著掙扎的時候,是怎樣的無助;絕望過后,會不會因為沒能成為兒子心里的好父親而悔恨…人這種脆弱又復雜的生物,在這永恒的世間沉浮,泯滅的瞬間便注定了凄涼,而命運大多數時候卻并不會因此而去特意安排一場最后的道別。
于是左右搖擺了一個月的心,在那一瞬間變得堅定不移,因為彼時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只剩下了失去。
第二天蘇落峰去醫院的時候臉上都掛著笑,回到辦公室還哼著小曲兒,坐下之后左右晃著椅子,旋起了一陣春風。
醫生的工作環境比較特殊,少有這種下了門診喜成這樣的。一時間引得辦公室的人紛紛停下手里的動作,齊刷刷朝他這邊看去。
“這么開心?中彩票了?”王振昨天沒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唯一知曉內幕的人不在,至于其他人,便是想出腦脊液也猜不出來了。
像是被什么點亮了一般,蘇落峰猝然停下,道:“你提醒我了,我等會兒下了班就去買彩票。萬一老天爺想眷顧我,正找不到機會呢~”
陶橙掃了蘇落峰一眼,搖搖頭頗為無奈道:“這癥狀至少已經持續了兩天了。”接著指了指門口的方向,道:“吶!現在那墻上還有門把手砸的坑呢。”
“嗯?怎么回事?他現在都這么亢奮嗎?”王振更是疑惑了。“不會是在非洲染上了什么了不得的病了吧~”說著身子連連向后撤退。
話還飄在半空,陶橙就連忙拍拍嘴道:“呸呸呸!!!快拍木頭,三下,快。”
看著王振敷衍的拍完之后,陶橙才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氣,接著說:“你傻啊,蘇醫生要染病了,那咱這一個辦公室的不都危險了。”
王振狀若豁然,揮著手張大了嘴巴夸張的感嘆:“哦~!!!”聲音拉得老長。
蘇落峰全程看著他倆,見證了自己從突然得病到不治而愈的全過程,白了一眼他們。不過他心里正樂呵呢,懶得同他們計較。摸出手機準備給孟玨發微信,一個稱謂躊躇許久,最后發了句:[小孟總~]不至于太親密但也勾繞著些許曖昧。發完之后,蘇落峰有些玩味地品著,像是對這個新稱謂煞是滿意。。
過了一會兒,孟玨回復:[下班了?]
蘇落峰:[嗯,算是吧,下午沒手術。]
孟玨:[哦~]
蘇落峰:[你幾點下班,我去接你]
孟玨:[要不…我現在臨時去上個班?]
蘇落峰在這邊嘆了口氣,也是個甜蜜的煩惱~正當他準備隨便挑個由頭去見人的時候,孟玨發消息問了他下班時間,說要過來接他。人家都這么說了,還能怎樣,偷著樂唄!
當天下午,蘇落峰被拉去參加了一個緊急會診。
患者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女性,早上送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休克狀態,經過好一番搶救才蘇醒了過來,不過情況仍舊不樂觀。經過一番檢查,最終被確診為急性主動脈夾層,這種病極其危險且很容易因為醫生的經驗不足而被誤診為心肌梗死或者急性心包炎。一經確診,就立即被送進了監護室,因為需要隨時監測生命體征。同時,各方面也開始為手術做準備,留給醫生們的時間并不多。
這位病人的主治醫師名叫張紫緣,能就職在這家醫院并且擔任這類病人的主治醫師,就已經說明了她有著絕對的權威。此刻她正坐在會議桌的主席位,病人身體的全部情況以及應對治療方法早就了然于胸。但這畢竟是個大手術,容不得萬分之一的疏忽。
張紫源一只手隨意的搭在桌邊,另一只手拿著一支筆,面無表情道:“患者是b型主動脈夾層,只能是人工血管替換,手術中還需要置入支架。”像是念著她誦讀了無數遍的經。
“食管超聲心動圖和動脈造影的結果什么時候送過來。”蘇落峰問了句。
一位年輕醫生回答:“在催了,可能還需要十分鐘。”
王振看完病例,隨意低著頭開口道:“患者的夾層破口位于鎖骨下動脈附近,手術難度很大,且死亡率比較高。”
醫生在做手術的時候,面對的是鮮活的生命。術中可能出現的情況,無論概率如何,醫生都得做好萬全的準備。而把所有可能發生危險擺出來,絕對不是為了打擊醫生或者嚇唬家屬,這只是因為對生命的畏敬。
“這種手術之前張醫生做過很多次,比這危險的情況也不少。只要上了手術臺,就說明是有資格有能力的,也不必過于緊張。”
而像這種話,也并非只是為了捧醫生,更像是戰士出征前家人系在其腕上的一根紅繩,定心是也。
雖然他們在座的每一位都是身經百戰,可任誰也不能做到上場前絕對的安適如常,心里保有的一點點緊張也是出于對生命的尊敬。
不到十分鐘,檢測報告就被送了過來。蘇落峰坐在門口,便第一個拿著看了。這兩個報告很重要,醫生需要由此明確夾層累及的范圍、內膜破裂的位置等,以決定手術矯正的方法和體外循環建立的方法。
看完之后,蘇落峰沒有立刻出聲。
報告被重新遞了出去,最后傳到了張紫源面前。她看完之后,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和策略。
蘇落峰聽了贊同的點了點頭,和他想的一模一樣。他沒什么好補充的,便沒有再說話了。
最后大家確定好手術的各項細節,提前吩咐了術后準備。接下來就是同樣的步驟了,簽字-麻藥準備-患者準備等,陸續執行。
等到會診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了。蘇落峰突然想到孟玨說了來接他,懶腰伸了一半便起身竄出了門。
他百米沖刺一般跑下樓,發現孟玨果然等在醫院門口。接著火箭發射沖了過去,一個腳剎,沒停穩,稍稍向后撲了撲。
“歐呦!你跑這么急干嘛。”孟玨沒注意到他過來,突然蹦出來還把人撞的差點沒站穩,縱使他平常再怎么淡定,也抵不住身體本能的應激反應。被嚇得不輕。
雖說算不上失態,但蘇落峰從沒見過這樣的孟玨,竟然覺得有些與平時不一樣的小俏皮。于是手便不自主的從扶變成了探究。
孟玨被他碰的腰間有些酥癢,不自主的扭了腰向外撤。只是兩人肩膀挨著,這動作倒顯得像是小情侶之間的情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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