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夜貪歡
你能為陛下誕下子嗣嗎?
姜禾定了定神,從李溫舟消瘦臉頰上熱切的神情里,確定他的確說了這句話。
她和趙政的事,李溫舟是知道的。
太后曾逼迫她留宿生子,被自己拒絕,他或許也知道。
那他現(xiàn)在這么說……
從趙政六歲離開雍國為質(zhì),李溫舟就陪伴在他身邊了。
那時候,趙政還是個孩子。
聽說他執(zhí)拗冷漠不愛說話,照顧他的人,肯定沒少費(fèi)心。
還沒有訓(xùn)練好宗郡時,李溫舟因?yàn)槌3挖w政試毒,險些喪命。
趙政信任他,甚至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信任超出了主仆的關(guān)系。而李溫舟也事事為趙政盡心,他的出發(fā)點(diǎn)一定是為趙政好。
可姜禾如今并未嫁給趙政,也沒有為趙政生子的義務(wù)。
但李溫舟卻先問醫(yī)者高人,再問她是否能為趙政生子。
“阿翁,”姜禾的眼中露出一點(diǎn)疑色,神情也冷下來,“是陛下出什么事了嗎?”
李溫舟顯然沒想到他只是略加詢問,姜禾就能把這件事扯到趙政身上。
按照御醫(yī)的推算,趙政的身體只能再支撐一年多。趙國的公主快來了,李溫舟私心希望,為趙政誕下雍國嫡長公子的人,是姜禾。
只有這樣,待國君大薨,雍國幼君才會在母后的悉心教導(dǎo)下長大,完成先王一統(tǒng)六國的遺愿。
但他久病初愈,一時忘記姜禾有多聰明。
心中掙扎著,李溫舟忽覺姜禾已經(jīng)握住了他的衣袖。她目光清冷卻又急切,一張臉因?yàn)榫o張有些發(fā)白,再次問道:“陛下怎么了?”
李溫舟劇烈地?fù)u著頭道:“陛下沒事,不關(guān)陛下的事,是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他揚(yáng)手向自己臉上打去,“啪”的一聲脆響。
“阿翁,”姜禾攔住他的胳膊,聲音里已經(jīng)帶了哭意,“即便違抗君命,該讓本宮知道的,也要說啊。”
不讓姜禾知道趙政的身體狀況,的確是君命。
宮內(nèi)上下只有太后、李溫舟,以及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御醫(yī)知道。
趙政說了,若有敢泄露出去的,三族連坐。
李溫舟垂頭不語,姜禾繼續(xù)道:“若阿翁不方便說,本宮來問。若說錯了,你反駁就好。”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溫聲道:“陛下把宗郡送給本宮后,他又中毒了嗎?”
李溫舟猶豫一瞬,搖了搖頭。
“他得了別的絕癥嗎?”
李溫舟再次搖頭。
“那就是余毒未清,”姜禾已經(jīng)不需要再問,她似乎一瞬間有些茫然,往前走了幾步,又轉(zhuǎn)身退回來,腿腳不知該放在哪里,手在衣袖中顫抖,恍然道,“那一次陛下在宴請六國的酒宴上中了長安君下的毒,解毒晚了。”
解毒晚了,是為了去魏國行宮尋她。
所以太后急著為趙政選妃,又是九十九位美人,又是趙國公主,甚至還逼迫過她。
所以李溫舟也來問她愿不愿意。
“糊涂!”姜禾突然厲聲喝道。
她用力握住李溫舟的衣袖,力量之大,險些把他拽趴下。
“糊涂!陛下身上余毒未清,難道緊要之事是為他誕下子嗣嗎?自然是找大夫,去醫(yī)治!天底下那么多個國家,那么多大夫,本宮去找,本宮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找!”
她說完便走,似乎一刻也等不及。
“撲通”一聲,李溫舟在她身后跪了下來。
“殿下,”他聲音凄楚道,“沒用的。大夫說雖然我們有醉歿之毒的解藥,但陛下身上何止醉歿一種毒。余毒,是許許多多的毒。陛下從小到大,幾乎中過所有的毒物。若想試解毒之法,非得讓人試毒,試完僥幸沒有死,去解毒,才能配制解藥。如此慘無人道之事,陛下不允許。”
姜禾的身子僵住。
她感覺自己似乎站在寒冬的臘月,有一盆冷水迎頭澆過來,把她一寸寸凍住。
趙政還在同大臣議事。
初冬剛至,他已經(jīng)用上了炭火。
還有那些睡夢中的蹙眉,忍受著痛苦的神情。
自己早該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卻都疏漏了。
他那么年輕,那么有力,目光中藏著勢不可擋的銳氣,步履中帶著吞并山河的凌厲。從容有度,君臨天下。
即便自己足夠獨(dú)立,也會忍不住想要依賴他。
可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淚水從姜禾臉上落下,她忘了自己該怎么走路,也忘了自己該往哪里去。
侍衛(wèi)不敢擋她,宮婢不敢問她,她徑直走進(jìn)止陽宮,走進(jìn)趙政的寢殿。
止陽宮正殿曾經(jīng)拆掉新建過,但是一磚一瓦,都是去年夏天,他們一起居住過的樣子。
繡著山川河流的枕頭翻開,露出下面壓著的金瘡藥藥瓶。
那是她為他做的,她送給他的,唯一一件禮物。
姜禾忍不住嚎啕大哭,哭累了翻過身,就這么沉沉睡去。
夜深時,姜禾感覺有人輕輕把薄被拉起,蓋在她身上。
她裝作沒有發(fā)覺,繼續(xù)閉著眼睛。
那人便緩緩躺下,沒有挨著她,但姜禾還是感覺到了他身上的寒氣。
這么涼的他,要怎么暖熱被窩呢。
姜禾翻過身,摟住了趙政的脖子。
相比趙政,她身上像是有一團(tuán)火。
為了不驚擾到姜禾,殿內(nèi)的燭光很微弱。
趙政看不清她的臉,但是被她貼過來的熱氣暖得“嗯”了一聲,含笑道:“今夜送上門了。”
姜禾不吭聲。
“你……”他道。
“我。”姜禾仰起頭,親吻住了趙政的嘴唇。
我同你一樣,心悅你。
這比任何的情話都更迷人。
“阿禾……”一時間的不知所措后,趙政把她擁入懷里,“你怎么了?”
“我小時候頑劣,”姜禾的頭枕著趙政的肩膀,哭道,“一會兒說要學(xué)打仗,一會兒說要學(xué)織布,我那時候不知道,我最該做的是學(xué)醫(yī)。”
趙政的身體微微僵硬,氣息有些凝滯,在她的哭泣聲中沉默,卻用柔軟的吻安撫她。
她知道了。
他原本不想她知道,不想她擔(dān)憂。
“趙政,”姜禾胳膊緊緊環(huán)著他,忽然正色道,“你不會死的,我來救你。”
你不會死的,我來救你。
這是他聽過,最打動人心的話。
他生來是雍國的嫡公子,肩負(fù)重任四海為質(zhì)。他是族人的希望,是雍國圖強(qiáng)的棋子,不能有片刻柔弱。
即便病了,母后想的也是讓他早早誕下子嗣。
只有姜禾,把他當(dāng)作普通人那般心疼。
“阿禾莫怕,”趙政的胳膊把她攬得緊了些,“孤還好著呢,不信,證明給你看。”
他吻凈她的淚珠,含著她的耳垂對她說甜蜜的情話。說得她一時忘記了悲傷。
姜禾第二日出宮時,已經(jīng)是正午過后了。
這個時候,應(yīng)該是鄭新關(guān)的兒子鄭靈到她這里學(xué)兵法的時候。
如同父親當(dāng)年開蒙她那樣,她也耐心地教導(dǎo)鄭靈。
這孩子聰明,但是卻很頑劣。
馬車停在宅院門口,便見衛(wèi)尉軍統(tǒng)領(lǐng)蘇渝從里面出來。
姜禾掀起車簾問他道:“蘇將軍來,有事嗎?”
蘇渝點(diǎn)頭道:“今日本將軍去校場,聽說鄭靈有三天都沒有去過了。他畢竟是鄭大人的兒子,我不放心,特地來看看。”
“他在嗎?”姜禾往院內(nèi)看了一眼。
昨日她在朝中議事沒有回來,功課是前日便布置給鄭靈的。
那時鄭靈還好好的。
“不在。”蘇渝有些擔(dān)憂道。
話音剛落,便見宗郡急匆匆走出來,帶著十幾個護(hù)衛(wèi)。
“鄭靈出事了。”
他來不及交代,便帶人縱馬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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