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天宇瞬息萬變，向夜幕的高深莫測推去，窗外的車流不息逐漸由車燈的霓虹表達。

        如同一些沉底的畫面由黑水中浮起，已經成為警告燈的形式閃爍。

        不過陸汀的心緒是朦朧卻無定數的，但在此思緒下，確實足以壘起他的神情不悅。

        火鍋店的色彩鮮艷中，熱氣氤氳散發熱情氣息，更襯陸汀的唐突。

        郁寧也有所憂心：“不好吃嗎？”

        “沒有，挺好吃的，”陸汀輕抿飲品，用來轉場自己進食的不專心，“你怎么突然想吃火鍋。”

        “你之前不是說想吃嗎？”

        “好唄�！标懲‰p頰的白皙立即泛起笑容的滿足。

        好唄，反正你就對我好唄，我就接受你的照顧唄，陸汀就此懸起笑容舒暢。

        陸汀每每遇上郁寧質樸又踏實的表達，心情是愉悅不少，簡短言辭也好，細節動作也是……

        郁寧卻覺得陸汀好哄，雖然陸汀總表露處處吹毛求疵的刁鉆樣，像是將無數的荊棘披在身上，習慣拒絕任何。

        但是，也只有郁寧知曉，陸汀在人際和情感的需求上表現出心如死灰，但實則自己存了稀薄的渴求，是對真誠的期許。

        而真誠的一絲一縷的撫慰，就足夠短時內落定陸汀情緒開朗的基調，似口中常澀之人會為輕飴而歡愉。

        兩人的進食將氛圍拉入輕快。

        郁寧拉攏話題，填塞無聲的氛圍：“最近工作會多嗎？”

        “不多，反正也是當休閑娛樂，也沒有想太擠著生活。”

        “那學校的項目會考慮參與嗎？”

        “哪個？”陸汀已經察覺郁寧將言。

        “有個新程序的推行，有主要面向新生推廣的意向。”

        “這個我知道，”陸汀搖頭晃腦是擺著嘲弄，“我今天下午還看到你們兩張臉掛在大海報上了�！�

        而“你們”，指的是郁寧和宣靖，陸汀是不愿提及宣靖之姓名。

        “有了解嗎？”郁寧問，“這項目音樂方面挺有施展之地的�！�

        “其實這個項目，你當初在線上推廣我有關注過了，那時候我剛好也結束了一些合作�！�

        “嗯，那現在呢？”

        “我之前就打聽過了，說是音樂方面有人內定了，而且我最近在音樂制作又收了不少，我就不摻和了�！�

        “內定了嗎？”郁寧好似不為所知。

        郁寧面容總以靜若止水懸掛，昂首挺胸的體態中懸掛巋然不動，衣著也儼然考究，他利用氣質撰寫著端莊。

        無時無刻向世家素養致敬。

        所以，他應當出現在高雅餐廳，而非此時潛伏喧囂的火鍋店。讓陸汀覺得意趣豐饒。

        附加，郁寧又擺出少有的未知。

        陸汀撩撥著心思。

        “不然你給我內定一個？”此時陸汀眉飛色舞。

        兩人的桌角下是陸汀的挑逗，陸汀將腳尖向郁寧的褲腳伸去，隨之被輕柔又誘惑地撩起。

        郁寧卻不作抗拒，神色自若輕愉：“需要嗎？想要我就去安排一下�！�

        陸汀囅然而笑，話語勾勒的心理滿足已經溢出來。

        腳尖的動作被他松懈，陸汀隨后向桌底探去視線，低身及伸手去撫平郁寧的褲腳，逗趣就此結束。

        郁寧遞來濕巾給陸汀拭手，陸汀說：“算了，我不走后門。”

        “那其他方面有考慮嗎？”

        “vi視覺傳達吧，這跟我的專業知識相關聯，但是我感覺能力有限。”

        視覺識別系統的設計。這是陸汀源發于午時的沖動，沖動還挖掘出深度思考。

        陸汀的沖動依舊在遷延，甚至暗涌出不甘和后悔的恐懼，而后悔是無故懼怕自己錯過這個機會。

        他還未弄清為何要走入這攤朦朧，甚至可能是污濁。

        郁寧繼續話題：“這個方向的設計，你之前是有涉及過吧�！�

        “我之前也只是誤打誤撞一起被隔壁組拉去參與，也只是偏向于ip形象的小部分，但是整個系統，可能還是有學習的空間�！�

        陸汀是慣性謙恭，謙卑行事，他將自己的音樂水平和美術能力作為可以搬上臺面的底線，但實則已經出類拔萃。

        郁寧進而勸導：“學校項目，其實也是一邊學習一邊進步�！�

        “嗯，”陸汀已經完全被自己的沖動和郁寧的勸慰顛覆，“試試吧�！�

        陸汀是一個安于習慣，不耽于嘗鮮之人，跨越放以往是口頭之談。

        郁寧足夠了解陸汀的現狀，相待陸汀的初心也當然是眷存和關懷。郁寧覺得“參與”的利處不勝枚舉，才勸導陸汀踏出新征程。

        自此，郁寧看著陸汀打破一個困鎖，也自然雀躍。

        不過沖動無法成為動機，陸汀又暗自為自己尋了其他合理理由。

        比如充實生活，陸汀喜歡用工作麻木自己，現在是沒有戀愛事業可應付，自然是給其他領域不少被翻牌的機會。

        但其實有點違和他落落寡合的本質。

        晚飯過后，兩人于摩肩接踵中兜兜轉轉。郁寧在陸汀面前挑的擔子比肩膀寬得多，可以讓陸汀任性，讓陸汀笑意長存。

        陸汀時而展現的傲嬌和古怪，讓兩人著實像甜蜜情侶。

        最后，郁寧驅車送陸汀歸家。

        陸汀自然落座副駕駛，陸汀的視線四處撫掠而過，望著窗外的夜幕明亮……

        車載藍牙播放通話鈴聲，擾亂陸汀的思緒漂浮，陸汀望見顯示屏的“宣靖”的備注。

        宣靖打來電話。

        而郁寧沒有利索接聽，不過他拇指準備于方向盤上的接聽。郁寧先利用神情試探陸汀。

        陸汀則言：“接吧，我不介意。”

        電話接通之后，郁寧和宣靖開啟攀談。

        郁寧：“怎么了？”

        宣靖：“沒事，你就跟我打打電話。”

        郁寧：“你沒事會給我打電話？”

        宣靖：“今天我陪我爸媽來吃飯，吃著吃著他們讓我們這些年紀相仿的人去聊聊，我聊不動了，我說有個緊急電話要接，我也得做做樣子�！�

        郁寧：“還有你會聊不動的人？”

        宣靖：“女孩子，真不會聊，聊的也不是一個東西，太干枯了�！�

        這話題丟給郁寧，郁寧也不知從何下手，宣靖甚至可能還能優越于郁寧。

        郁寧只好另起話題：“那你在哪吃飯？”

        “我家�！�

        “現在住的別墅嗎？”

        “不是，在平時不住但是又是家的地方，那個宮殿式建筑，說什么下次要約‘玨萊美露’，讓我們再去，我是真聊不動了，而且在這種地方，我背酸得厲害�！�

        世家傳統分為三大劃分，一是文明，二是家規，三是根源地。而根源地便為宣靖口中的“宮殿式建筑”。

        而“玨萊美露”餐廳，是高級餐廳中稱首的角色，身份和地位的襯托。

        所以世家的氣息沒有具象表達，卻又抽象暗生，隱晦又了當撲向陸汀。

        而陸汀細細揣測，宣靖說背疼得厲害，應當是禮數的捆綁，世交見面，作為幼輩的他們通常出演“默默罰站”。

        世家的素養又成為無形的藤蔓，由陸汀的思緒和壓力編織而成，鞭策旁聽中漠然的陸汀。

        陸汀望向窗外。

        市井的夜晚更為浮躁，自然屆的光束隕落之后，效仿自然的科技光芒唯有刺目，讓陸汀視線稍有艱澀。

        宣靖的話語剛由耳畔漸出，殘影還困鎖在車內，車窗的邊沿又牽引陸汀留意。

        陸汀向窗沿伸手，其指腹摩挲窗沿陌生的紋理。

        他的頭腦將一窗之隔的川流不息屏蔽，虛設著高岸身支于窗沿外，有一對手掌停泊窗沿，指上動作是閑暇敲打。

        陸汀竭力復刻那晚的情形。

        可玻璃窗逐漸清晰倒影陸汀的神色。

        這種陸汀后知后覺自己的失態，察覺自己著實狼狽，擺著一副被人欺凌的慘樣。

        陸汀仰首又閉目，進而思忖。

        他試圖利用理性斡旋：或許是被自己感性行動者的身份限制，時而太相信自己的感知覺，此時或許已經偏差事實。

        他勸導這些詭譎是自我意識在作祟。

        或許僅此是自己對宣靖過度抗拒，產生負反饋，進而產生扭曲真相偏向宣靖，進而重疊出現在頭腦中。

        況且，近日宣靖出現在周遭的情形著實不為少數，上一次便是不久方才。

        陸汀甚至多加一番揣測，那夜的畫面或許只是自己的夢境，只是對沉穩的幻想。

        陸汀懸著凝重而喚聲：“郁寧，你最近都在開這個車嗎？”

        “嗯，”郁寧開車的專注被分攤，“怎么了？”

        “你很喜歡嗎？”

        “車對于我而言差別不大�！�

        “我不喜歡，下次我們一起可以不開這車嗎？”

        陸汀還有一個特性：善于逃避。

        他有太多勇敢都是生活所迫，他只是比他人看得通透，一些必由之路，他無法避諱便執著孤勇橫沖直撞。

        但一些可以避而不談之事，便深匿在心底厚重的土壤里。

        況且，他能感知宣靖不是他應當招惹之人，這不是他能收拾清楚的攤子，即便陸汀常常恣意妄為不問后果。

        只是因為方才“貴族”的“齜牙咧嘴”，那個和陸汀云泥之別的階層。

        他不是恐懼，是不愿沾染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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