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宣靖無法忍受修羅場的烈焰高漲，他先前離去。

        陸汀的興致湮滅，無意回應季林在路上的逗趣，郁寧夾在兩人之間感受冷暖交織。

        郁寧的步伐將踏到寢室樓底時，被陸汀先前推去，以免被人知曉兩人關系親近。陸汀不是自己先上樓，是因為不想徑自和宣靖尷尬。

        不過陸汀懸著惶然開啟寢室門扉，并沒有同宣靖鋒芒相見，浴室內(nèi)的水流聲回應了宣靖的行蹤。

        他們這一晚，沒有作為室友應有的簡略認識，但其實早已深知對方。兩人像是自己揣著窘迫關系，心照不宣地保持沉寂。

        寂然的睡眠成為夜幕的最終歸宿，三人的寢室中，郁寧作為中間人，床位也位于中間。

        陸汀靜躺中目不交睫，他心緒的翻云覆雨是常態(tài)，他依舊不安于宣靖的“面色凝重”、“憤然離場”。

        可陸汀又覺得自己神經(jīng)兮兮，宣靖怎會生氣，又為何慍怒，他的揚長而去或許只是自顧不暇，他又有何同陸汀共行的理由？

        可到底是為什么？或許只是機緣巧合，或許是他心情本就不佳，也不想打交道，所以先前離去。

        這也完全說得通。

        這樣便愈發(fā)得令陸汀心緒不暢，讓情不自禁的嘆氣占滿寢室。

        夜幕的黑已經(jīng)被褪色，凌晨過后的睡意要么十分厚實，要么零散虛無。

        陸汀便屬于后者，同一屋檐下，另外兩位不知是否已經(jīng)進入夢鄉(xiāng)，但是呼吸節(jié)奏輕到無法捕捉。

        陸汀暫且離去此處的空氣不適。

        門扉聲輕輕一落。

        寂寥的寢室傳來長氣一嘆，宣靖的長吁一氣表示并無睡意，他翻了個身更改自己的僵持之態(tài)。

        郁寧感知兩人愁緒不斷，他也一直未入眠，他喚聲：“宣靖。”

        “嗯？”宣靖急遽回眸。

        “睡不著嗎？”

        “哪睡得著。”宣靖滿是哀怨。

        郁寧暫且是無法束缊舉火，寢室又陷入沉寂。

        直至不久后，門扉被陸汀輕推而入。

        陸汀臨近郁寧床沿時，郁寧抬首，輕言問候：“睡不著嗎？”

        陸汀坐在了郁寧床沿：“白天的時候睡太多了。”

        “去干嘛了？”

        “去外面換口氣，我已經(jīng)好久沒失眠了，最近睡得很安穩(wěn)。”

        “那是好事。”

        “你睡不著嗎？吵到你了？”

        “沒有。”

        郁寧掀開自己的被褥，邀請陸汀進入同一水平線交談。陸汀也并沒有抗拒，郁寧的香氣和體溫都惹得陸汀舒心。

        兩人已經(jīng)許久未有這種模式的洽談。

        “你跟季林相處得不錯。”郁寧說。

        “很神經(jīng)很腦殘，可以當朋友吧。”

        “有打算談戀愛嗎？”

        “談戀愛？和季林嗎？”陸汀說，“我不是答應你最近不談戀愛嗎？”

        “我只是建議，不是向你索要承諾。”

        陸汀站在自我角度簡單組織了言辭：“沒必要，不喜歡，談了不是又要分嗎？”

        “他要是一直追你呢？真的很喜歡呢？”

        “再說吧，他人其實還不錯。”

        “你會考慮？”

        “現(xiàn)在說以后的事太沒譜了，況且這個‘一直’和‘真的很喜歡’的可能性太低了，順其自然吧，現(xiàn)在是沒考慮。”

        信息的挖取到此為止，對于陸汀的思想構成郁寧是無可奈何，只有試探了解的本分。

        郁寧現(xiàn)在踏入另外話題：“明天我們有個了解主題的戶外活動，到山林里找東西，要不要跟我一組。”

        “嗯……”陸汀淺淺思考，“不要。”

        這樣太明顯了，不利于兩人掩蓋關系，郁寧也明晰陸汀的拒絕，也進而沉寂了話語。

        “類似于戶外探險嗎？”陸汀卻若有所思。

        “嗯。”

        “兩個人一組？”

        “對，本來理想是個人行動，但是畢竟是山林里，兩個人多少有些照應。”

        “那我已經(jīng)有我的安排了。”

        “什么安排？”

        “有計劃的安排。”

        陸汀表現(xiàn)的情緒倒開明，比心里藏著掖著的要有色彩許多。

        兩人的竊竊私語在黑夜中搗亂，成為睡前的最后一項任務，即便是無意睡眠，精神的匱乏依舊將三人推入睡眠。

        翌日

        對于指導人員的工作分配，陸汀是稀稀疏疏聽了個大概，他的走神是在編排他“有計劃的安排”。

        言辭逐漸落下尾聲，組隊活動隨之開始，陸汀的計劃也正式開始。

        陸汀見那個手纏白繃帶的熟悉人士，季林朝他迎面走來，他就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jīng)接近成功。

        隨后陸汀主動問候季林：“要不要我跟你一組，殘疾人。”

        “你就是想跟我一組吧？”

        “我看你可憐沒人要。”

        “你就是想保護我吧，你別嘴硬了。”季林也眉開眼笑，他是未曾預料陸汀這般主動。

        “你這種小菜雞確實讓郁寧保護你，有點小題大做了，拖郁寧的后腿。”

        宣靖細細聽聞兩人拌嘴，兩人的關系已經(jīng)悄然無聲中這般密切。

        而且昨夜偷聽兩人的對話，陸汀的秘密計劃難道就是和季林共同行動？宣靖還未來得及反應兩人這發(fā)展速度，他們又進一步發(fā)展。

        宣靖這又掛上了忿忿不平。

        隨后陸汀在行動中一絲不茍，季林的傷勢確實有礙于行動，陸汀也心甘情愿照顧季林，甚至兩人言笑晏晏。

        這種美好還讓季林感知惶惑，恍如幻夢的交往方式讓他有點望而生畏。

        兩人隨后脫離群體，這里只有清脆的啼鳥聲、林間之風和葳蕤草木的問候聲，陸汀開口喚聲：“季林。”

        “干嘛？”

        “有些事我得說清楚。”

        季林見他神情緩變凜冽，附加陸汀持續(xù)的一反常態(tài)，這完全是不祥之兆的演繹。

        季林也隨即肅穆：“我可以不聽嗎？”

        卻不阻止陸汀言說：“一碼事歸一碼事，你的手是我對不起你，我現(xiàn)在只是給自己一個解放愧疚的機會，或者說我只是讓自己心安一點。”

        “你沒對不起我。”季林說。

        陸汀繼續(xù)：“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沒有資格給自己不恰當?shù)难孕虚_脫，搞曖昧那種小孩子的東西我是不會玩。”

        “那我追你的跡象是不明顯嗎？”

        “但凡我有點喜歡你，有點發(fā)展關系的想法，我也會直接明了地說要不要跟我談一段時間，我也會講清楚一切前提。”

        “我不聽。”季林用雙手堵塞自己的耳畔。

        陸汀無心贅述，季林是個明白人，那些說服和安慰措辭只會是累贅，直接被陸汀過濾。

        陸汀長話短說：“如果想繼續(xù)保持聯(lián)系，那就做個普通朋友，如果不能接受就當陌生人吧。”

        態(tài)度均在兩人的眼神中，陸汀是那樣堅毅。

        季林也不再任性耍橫，松下雙手掩耳：“你這么堅定說出來這些話可真是讓人傷心。”

        “遲早的。”

        隨后季林噤口無聲，他沒有無理取鬧，陸汀看出來他是將言語聽到心里去了。

        兩人隨后繼續(xù)了行動。

        不過季林兀自心留不甘：“我還是想問為什么？你以前又不是沒談過，跟我談個玩你都不愿意了？我這么差？”

        “我可不是來搞你心態(tài)的，你該怎么自信你怎么自信，這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以前就沒這自己原因了？”

        “嗯。”

        季林殘余不甘：“那你跟我說說，作為一個普通朋友的角度跟我說說。”

        “不方便。”

        季林嘟嘟噥噥：“什么嘛，我看你就是瞎編的，你現(xiàn)在不想談嗎？你說不定哪天就喜歡我了，我可以等。”

        季林的雙眸中也不見輕佻，眉梢深鎖也是喜歡拖拽出的不甘，這種誠懇掬出了將心比心的態(tài)度。

        陸汀坦言：“我有喜歡的人了。”

        季林也不可否認陸汀沒有絲毫顫抖的瞳孔，只是有些訝然：“認真的？”

        “至少比你認真。”

        陸汀亟不可待地拒絕季林的追求，不折不扣是來源于對宣靖的喜歡。

        這份喜歡好似裹挾不明的責任感而降，警醒著陸汀，陸汀仿佛有義務去拒絕一切曖昧，否則昨夜也不會難以入眠。

        但是，陸汀也不知這份喜歡會維持多久，又幾分純粹和真心，只不過它能牽動陸汀太多情緒和行動，陸汀在順其自然。

        而且讓一份熾熱的喜歡暫居自己的生活，給自己這個冷靜期，這個喜歡是個不錯的溫室。

        而季林的角色已經(jīng)開始旋轉(zhuǎn)，給予陸汀的話題也改變風格，他問：“誰啊？”

        “別打破砂鍋問到底，不方便說。”陸汀至死隱匿自己對宣靖的喜歡。

        季林：“你們有聯(lián)系嗎？”

        陸汀：“沒有直接聯(lián)系，正式一場招呼都沒打過。”

        他們這類人，在戀愛企圖的涉獵與吸引方面，誰不是游刃有余，問候、聯(lián)系方式甚至是對方的喜歡均是唾手可得。

        反而是小心翼翼成為他們特殊的代表。

        季林也漸而信服，陸汀沒有在編造一個粗劣的借口擺脫他。

        季林又挑著話題：“那我們非要普通朋友嘛？”

        陸汀斜睨而問：“你還想怎樣？”

        季林：“炮友。”

        “想得美，我可沒興趣。”陸汀拒絕得斬釘截鐵。

        陸汀哪句是真話，哪句是荒誕不經(jīng)的逗趣，季林作為同類人是大致拿捏準確。此時的態(tài)度真實讓季林不以玩笑話附和。

        兩人又在小任務中擱淺步伐，陸汀已經(jīng)慣性使然地攬下主動權。

        季林卻一并擠入：“我來，我不需要你在這憐憫我！”

        陸汀也能辨析季林的玩笑，陸汀回應：“我憐憫你個屁！我是在保護你！別在這給臉不要臉，滾一邊去！”

        對于此時兩人的談笑風生，陸汀是心安理得許多。跟季林這般思維足夠成熟之人便是交談輕松。

        沉重全壓上了宣靖。

        宣靖見兩人歡樂回蕩草木郁郁中，回蕩宣靖的林間沒有清脆鳥啼，唯有孤雁長唳，而他沉浮在草木皆兵的麻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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