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光束輕盈地逾越而入，卻勾起陸汀的鼻息濃厚。陸汀惺忪睜目，卻拽來一陣脖頸的酸痛。

        關于這份酸楚，睡夢之中有碎片浮出。

        漆黑夜幕之下，睡眠的沉重讓陸汀忘卻自己枕于何處而眠，只是一種還未在潛意識熟悉的香氣繞著鼻尖。

        而郁寧的氣息邁著捻手捻腳臨近，他的氣息沉了下來，好似在附身觀察，隨后同人交談：“親了嗎？”

        “郁寧，你什么時候這么不著調了。”

        “我在外面吹半天冷風，你在這完全是觀賞景區。”

        “你郁少爺身強體壯還能冷著你？”

        “你宣靖氣宇軒昂，還要在這輕聲細語哄喜歡的人？”

        然后宣靖微微哼唧一身，他失言回應，手去撥著陸汀的發梢。

        郁寧的聲音又離自己遠了些，應當是站立起身：“別戀戀不舍了，這樣睡他明天脖子得難受。”

        “哦……”

        陸汀不知道這是什么，由于自己脖頸酸楚延伸出虛擬夢境？畢竟以往陸汀曾趴在枕頭上睡出窒息感，因此夢到自己被埋入沙漠。

        此次再到朦朧夢境中打撈出宣靖，陸汀也不覺羞恥，他已經悄然中習慣。

        況且，這個“夢境”有生活不可或缺的郁寧和自己喜歡的人，他們的話題中心是他本人，然后語氣歡愉，這種難以名狀的熱鬧可以拉入陸汀到氛圍舒暢中。

        不過此時的醒意一并喚醒頭疼，沖刷了自己對這場朦朧演繹的追溯。

        陸汀輾轉幾合后又埋入被褥，郁寧見此坐于床沿，隔著被褥輕撫陸汀：“起床了。”

        “不想起，頭好悶。”陸汀揭開被褥。

        “不舒服嗎？”郁寧習慣用手試探陸汀的額溫，“有點燙。”

        郁寧的關切卻喚起陸汀的賴床，他倒不以為意體溫，只是不想郁寧操心而迅速離去：“沒事，早上起來可能體溫偏高。”

        陸汀一心想著沖進洗漱間，卻也擠入有宣靖的逼仄之處，兩人透過鏡面端詳對方。

        宣靖木然著，郁寧又讓輕薄不屑掛上了面頰，兩人的相處進度好似沒有存檔，一覺過后便歸零。

        隨后宣靖盯著他掛著虛無的上身，陸汀倒被盯出了寒意，陸汀默默離去，去裹上外衣。

        兩人又回歸初入無聲相識的狀態，像是沒有爭執過，如同沒有親密過。

        陸汀的狀態依舊，悶在培訓教室中，宣靖時而會路過教室，望見陸汀始終一副為項目伏案的專注模樣，同樣是宣靖的生活常態。

        午時，宣靖同郁寧進過午餐后回寢室休憩，應當是不久后會迎來陸汀的身影。

        而等待的時間跨度也逐漸離奇，郁寧帶來眩惑：“奇怪了。”

        “怎么了？”宣靖問。

        “發消息也沒回。”

        話語落下，郁寧將自己同陸汀的聊天界面分享給宣靖。

        郁寧：

        【要不要吃點東西？】

        陸汀：

        【不吃了吧，今天暫無世俗的食欲】

        郁寧：

        【那你先工作】

        陸汀最后以一個搞怪小表情結束聊天，這個工作的小插曲也應當就此落下。

        郁寧：

        【結束了嗎？】

        陸汀無回復。

        郁寧：

        【去吃飯了沒？】

        陸汀無回復。

        郁寧：

        【還在工作嗎？】

        陸汀依舊無回復。而這條信息已經是二十分鐘前。

        宣靖的憂戚也已經被懸掛，他緊蹙眉心：“已經一個小時沒回消息了。”

        “不知道在干嘛。”郁寧也不乏操心，隨即撥打了即時連線。

        等候接通的宣靖等來了無果，宣靖的語速提高：“我去看看。”離去的匆匆給話語余留殘影。

        宣靖的喘氣在教室門前大肆展開，陸汀趴在桌面上的沉寂倒影出倦怠，好像幾番通宵達旦堆砌出對睡意的厚重渴望。

        可當宣靖踏入門扉，如同踏入噤若寒蟬，這種沒有勻稱呼吸漂浮的寂靜，可怖到宣靖又吊起了緊張。

        宣靖輕聲而喚：“陸汀。”

        他不止喚聲一次，卻一直沒有應答，宣靖由上手搖晃，到直接將陸汀扶起。

        陸汀漸而睜目，神情憋屈不止像是欲哭無淚：“我醒了，我抬不起來……”

        陸汀指的是睡眠癱瘓，意識的蘇醒卻沒有帶動身體機能的蘇醒，陸汀常受高度精神壓力導致此況。

        這種像陷入無限空間的封閉詭譎至極，難耐和不安占滿所有情感，而且他頭疼欲裂像細針沖來。

        語氣完全由委屈澆灌。

        還未完全蘇醒的身體讓宣靖捧在懷里，昨天爭執中的陸汀還擲地有聲，現在的軟癱大相徑庭。

        反而讓宣靖陷入關心與不安。

        宣靖端著陸汀上身的無力，然后反復輕撫后背：“沒事沒事，你不舒服嗎？”

        “我快難受死了……”陸汀吐字艱澀。

        宣靖神色惶然：“哪里不舒服？”

        陸汀身體徐徐有力，而唾液分泌的急促，讓他感知到嘔吐就在頃刻后，他無法言語，只是用力想要逃脫。

        他將所有力氣用以尋找可嘔吐之處，他栽在垃圾桶上，隨即翻涌而出。

        宣靖不斷安撫陸汀的夸張，水和紙巾，以及自己的身體，持續遞給陸汀。

        兩人的肢體幾乎沒有間隙。

        陸汀最后已經將胃液傾瀉出來，已經沒有嘔吐的機會。無力的陸汀拋棄顧慮，傾倒在宣靖的肩頭。

        喉間的干澀撕扯逼出眼淚，雙唇的干澀卻在眼眶中濕潤。

        一切都在宣靖的胸膛上發生。

        宣靖利用指尖抹拭眼淚的下滑，心疼隨著緊蹙的眉頭被擠出。

        其實嘔吐的大動作讓陸汀清醒了許多，陸汀只是不舍離開肩膀的寬厚，就讓意識朦朧作為理所應當吧。

        宣靖攥著憂戚：“還會吐嗎？”

        陸汀努力搖頭。

        “那我們先回寢室。”

        陸汀慵懶擠出嚴肅拒絕說：“不行。”

        宣靖輕挑陸汀凌亂的發梢：“干嘛？”

        “我的文件不知道保存沒，幫我去ctrls保存一下。”

        陸汀隨后被宣靖帶回寢室，直面郁寧的等待，宣靖解釋說：“可能發燒了，體溫挺高的，剛才吐了。”

        郁寧接待陸汀那被熱溫冒出的氤氳朦朧感，宣靖又準備離去：“我去看看醫務室的人休息了沒。”

        余留兩人在寢室深思，郁寧在心憂。陸汀的生理深陷環境卑劣中，心理還是同宣靖接觸過后的輕柔似飴。

        郁寧：“是不是很難受？”

        陸汀：“吐了就舒服些。”

        郁寧低眸若有所思。

        陸汀：“你在想什么？”

        郁寧：“我早上就感覺體溫偏高了，應該及時量體溫的。”

        陸汀：“沒關系，反正結果都一樣。”

        陸汀的努力逗趣，郁寧卻無法感知戲謔。

        陸汀：“我東西都在教室，我還吐在教室垃圾桶里了。”

        郁寧：“我會去收拾，下午好好休息。”

        他們攀談中的語速很慢。

        陸汀：“你怎么不去找我，不愛我了？”

        郁寧：“給宣靖一個機會。”

        陸汀昏漲的狀態漸漸讓他失語，宣靖不知從何處撬來的醫護人員給陸汀檢查，簡略檢查也就是受寒導致發燒。

        陸汀常年有藥物相伴，反而是有副作用，降低了抵抗力。

        陸汀在觀察過程中本來要沉入睡眠，頭腦已經燒到發昏。

        精神狀態更如同經歷一場睡夢，夢到的主體是宣靖，為陸汀奔波，給陸汀壘砌起憂戚之心，卻也將陸汀喚醒。

        在宣靖送走醫護人員后，宣靖匆忙帶回稀粥，喚醒陸汀喝下藥物的墊胃之物。

        陸汀滿蹙著面態，抗拒表達明顯：“我不想喝，我要睡覺。”

        郁寧在勸慰：“喝一點，吃一下就睡覺。”

        宣靖用調羹盛粥，調羹伸到陸汀雙唇之前，陸汀也沒有拒絕理由，無聲也無咀嚼而咽。

        陸汀保持面色頹然完成任務。

        藥物過后他終于可以滑落被褥中。

        宣靖準備陪伴到陸汀入眠，緘默的守候卻如同一尊偌大神像的坐落，激發了陸汀保持最后的清醒。

        兩個人保持四目相對。

        現在陸汀對宣靖的喜歡沒有復雜原因，沒有什么深度，就宣靖面龐英俊，身形高大，以及氣質善佳。

        所以每當端詳，陸汀都會保持心動。

        不過此時的病態掩蓋了他的雙眸璀璨，宣靖見他一直未有閉眸準備，還將目光貼在宣靖身上。

        宣靖便問：“干嘛眼睛睜這么大，剛才不是說要睡覺嗎？”但實則陸汀的雙眸已經蓋下大半，只是依舊在撐著困頓。

        宣靖的言辭伴著動作，為陸汀整頓被褥，為陸汀摘開發梢的遮蓋，拭去陸汀額頭已經冒出來的汗珠。

        陸汀對肢體接觸也敏感。

        帶有乖張氣息的喜歡，也逐漸心悅誠服。許多對宣靖的愛戀逐漸是肢體接觸延伸。

        現在滿腦際均是兩人的觸碰。

        在培訓教室，臉頰是宣靖的胸膛溫度，腰肢是宣靖的掌腹緊貼，眼下和唇邊都是宣靖的輕輕依貼。

        陸汀的回味在抵抗高溫燒著思緒，也或許高溫的作祟，畫面的曖昧度不斷上漲。

        讓陸汀有貪婪伸手準備，想要更多，也想要宣靖是來自本心眷存他。

        宣靖茫然于陸汀的無聲作態，宣靖望著陸汀五指舒展，指尖向宣靖蔓延。宣靖難以明晰，只見陸汀十分賣力。

        宣靖便用兩手接了下來：“怎么了？”

        陸汀視線下滑，宣靖的雙手給予的安全感是務實的，又是猛然碰撞性的，無時無刻驚喜。

        望著自己渴慕已久的雙手，陸汀的手掌在兩手間安靜下來，五指輕輕緩下舒泰的模樣，握著宣靖，想把宣靖留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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