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籮筐
巨坑上方,沒有亂星迷惑人眼,領頭黑衣人一行飛落下來的身姿自然奪過了所有人的目光,一雙雙眼睛緊緊盯著,那幾團升空又倏爾激射下來的晃影。
人的本性如此,在孤身進入一個陌生的地方,總是會用眼睛去尋找熟悉的事物。他們雖然不是形單影只,但身邊多出的覬覦目光反而更加恐怖。
骷髏是座無信之地,在這里淪落,他人即是地獄,往往比什么都要來得可怕且讓你猝不及防。
隨著“嗒嗒”清脆的落足聲響在他們耳畔,領頭黑衣人一行四五人也落在這坑里的柱臺上,雙腳像扎根在了那里,面不紅氣不喘,臉上漠然如冰,沒有一絲動容。
領頭黑衣人淡淡朝他們掃視了一眼,也沒有多少人犯怵低下頭去避開,他暗銅色的面孔上不露喜怒,腳下驀然動了,背負著雙手朝姬歌所在的方位那邊走去。
至于跟在他身后的那幾人卻都沒有動身的意思,眼皮耷拉合上,將僵直冷硬似石頭般的眼神遮蓋下去,不呼不吸,或者說是淺到連這些近在咫尺的人都無法察覺。
渾身的氣息都隨之收斂進干癟的黑衣里,竟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也絲毫不管是何地還有那些望過來的目光,垂首假寐起來。
領頭黑衣人走的不緊不慢,前面的人遠遠看到,就敬畏地急忙向兩邊挪去分開了一條道,他明明腳下不快,身后更沒有什么殘影留下,可卻就是在幾個眨眼的時間里出現(xiàn)在那里。
姬歌透過人群和領頭黑衣人對視,身子紋絲不動,但領頭黑衣人也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就移向了姬歌的身后。
在和姬歌堪堪擦身過去,領頭黑衣人行走在這平臺的邊際,不時有石礫松動滾下被黑暗吞沒,他卻仿佛如履平地似的,腳下很穩(wěn)。
背著手的身子在這石柱平臺的懸崖上開始踱步,神態(tài)輕松,眉眼漸漸展開,眼神卻是在望著下面,走了一會后,他停下了身子。
“都看到了吧?”
他背著的身軀在年輕黑衣人的眼中屹立在那里,嘴里淡淡說道,聲音大不,落在每個人的耳朵里,像是在詢問他們,卻沒有多少問的語氣。
“……”
剛落到這坑里不久的少年們聞言失語,不明白他們該看到些什么,也有人沉默,和姬歌一樣他們俯身看過了陰暗模糊里,腳下柱身上盤繞的隱約線條。
他們明白那是什么,既然是路,自然便是通向某一處的,但卻無法用嘴去言說。
“這下方就是你們要去的地方,也將是以后你們性命里最要緊的地方,我骷髏堡重中之重!”
領頭黑衣人肅穆的語氣里似乎沾染著某種仿若注定意味的淡淡宿命氣息,深深吐出一口氣,悠長而凝重。
他猛然轉(zhuǎn)過身子,眸子暴綻精光,不可直視,眾人都只覺一股幾乎要壓碎他們胸口的威壓將他們定在了原地。
他抬頭,兩只手揚起握成爪狀,朝著面前正上方的坑壁五指勾連,登時天昏地暗,從他掌指中涌出一股不可抵御的洶涌吸力,于下一剎那狠狠往下一攝。
坑壁頓時簌簌發(fā)抖,整個坑體都隨之一陣微弱的顫搖感,竟是以一己之力撼動了這整座坑底!
怪風四溢,坑壁上有沙石流瀉下去,驀地在眾人眼瞳驟縮中,密密麻麻飛出一團團小小的陰影,宛如細小的飛星,生生被領頭黑衣人以匪夷所思的力道攫出,從巖壁上剝離出來。
這里沒有天,當然也沒有星,那些一團團小小的飛星劃過一道黑線,在年輕黑衣人的膽寒里咻咻落到了他們的頭頂上,讓抬起的眼前黑成一片。
他們下意識閉起眼睛,脖子一縮,卻沒有想象中頭上有物體砸落的感覺傳來,領頭黑衣人并不想拿去他們的命。
再睜開眼時,他們才發(fā)現(xiàn)在每一個人的面前都多出了一物,定睛一看,結(jié)果有些始料未及,居然只是尋常見的籮筐。
籮筐不大,只高出膝蓋不多,由堅硬的荊棘條編織而成,其上還有沒有磨掉的倒刺,色澤烏黑發(fā)褐,沒有一絲光澤,筐底和身都有手指粗細的縫,不是很嚴密,看上去應該只是用來裝一些大上一點的東西。
百數(shù)之人,恰好不多出一個,也不少一個。
這究竟是什么意思,領頭黑衣人用大力氣攫取而來的,竟只是籮筐?
他們有些不敢置信眼前之物的真容,甚至想伸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懷疑是不是看花了眼,這樣的籮筐隨處可見,最為普通不過了。
姬歌望著那處坑口下的壁面,運足了眼力,才捕捉到其上似乎有著深深的凹陷下去,密密麻麻擺放著一排和面前這物相同的籮筐,為數(shù)之多姬歌有些算不過來。
像一口口懸著的小棺木。
他一進坑中就將注意力放在了這平臺和下面,卻忽視了坑壁,再加上籮筐的顏色和坑壁相差無幾,很難找出不同的那點,反倒是燈下黑了。
等等,籮筐……丟棄的廢礦,還有火焚的燃燒痕跡……姬歌雙眉緊緊皺在一起,腦海中猛地閃過一絲電光,這些看似毫無干系的幾件東西聯(lián)系在一起,好像真的存在了什么真相的痕跡,放在一塊猜出了點淡淡的苗頭跡象,但卻遲遲不敢肯定。
“燃物”,想起領頭黑衣人的話語,姬歌感覺自己的猜測好像愈發(fā)接近了。
“你們需要做的,再簡單不過。去那些沒有被開掘過的無數(shù)窟窿里勘探,尋找可燃的礦石,裝來去下面投進去,換出焚剩的廢料,保持其下之火盛而不衰。
如此而已。自己牢記,我不會說第二遍。”領頭人淡漠說道,手腕一轉(zhuǎn),不知從哪翻出了一塊晶瑩剔透的血色菱晶,上下拋動了幾下,就驀然五指攥緊握住。
這是?!年輕的黑衣人們都死死注視著他手中的那抹血色,露出無比的渴望,甚至喉嚨都覺得發(fā)干。
這是血菱!
姬歌神情尤為復雜,凝目望著,心頭一閃而過的恍惚,眼珠盯著那塊血菱的拋落上下挪動,最后被領頭黑衣人抓在了手心。眾人眼里的貪欲也被抓在那只大手里。
血菱嗎,那是已知的唯一可以用外力加快黑氣修煉的東西,對他們這些只活當下,也許不見明日天光的人來說,無異于是可以為之手染鮮血的寶物。
而他自被軟禁,囚在一室以來多次試圖逃離,觸怒那女人,歇斯底里的折磨伴隨著的是已經(jīng)斷絕兩年了。傷的不僅是元氣,還有許多無可預知的暗痕。
姬歌眼里露出滔天的貪意,赤裸裸無以復加,兩年了,重見血菱,這將是他內(nèi)心焦急如焚,滯緩許久、體力力量不曾有突飛猛進的一次契機!
而讓他意外的是,這些人的模樣也和他差不多,紛紛投去貪婪的目光,竟也是很長未見血菱了。看來,外界斷去血菱的發(fā)放也有一段時日了。
血菱重現(xiàn)面前,讓他們的呼吸登時變得粗重,眼睛都發(fā)紅了,一眨不眨,唯恐消失。若是持著血菱的人換做他們其中一人,必然早就被群擁而上,撕成粉碎了。
但眼前之人所展露的一角力量是他們只能去仰望的,想起他的漠然強大,讓眾人神智稍微清醒了幾分,強壓住那股欲要欺上去搶奪的沖動。
領頭黑衣人好整以待,欣賞地望著眼前這群毫不掩飾自己心里所想的后輩,嘴角勾起,眼眸卻冰冷,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暗銅的臉龐。
他手上驀地用力,指條像堅鐵一樣勒緊了血菱,血色菱晶禁受不住這股大力,從內(nèi)部發(fā)出清脆悅耳的“喀咔”聲,領頭人臉上發(fā)狠之色閃過,血菱上密布出粗細不一的裂紋。
“嘭!”
在超過一個所能承載的極限后,再也添不了一條裂紋,血菱不堪重負地發(fā)出一聲哀鳴,猝然炸裂開來,從來里面泄出一股淡紅色的氣息,裊裊在他們面前升起。
領頭人黃銅般暗沉的臉上重新恢復至漠然,嘴角平了下來,寒眸盯著他們,還沒有結(jié)束,五指碾動,將質(zhì)地實際十分堅硬的血菱搓揉碾碎成滿手的粉末。
他將攥住血菱粉末的那只手往背后一伸,淡漠的眼瞳里倒映著眾人眼里剎那浮現(xiàn)凝固的神色,就在他們的眼中,緩緩松開握住的五指。
血菱粉末從指縫間簌簌灰飛,輕柔地拂動著飄出很遠,跌進深淵下的溝壑里,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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