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失而復得
姬歌聽到了察爾的話語,但那股夢中驚醒的心悸還猶在心頭繚繞,腦子像糨糊一樣混亂,昏昏沉沉,反應有些遲鈍。
門咯吱被人推開,卻依舊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姬歌過好一陣子才察覺到應該不是察爾有事又去而復返,轉頭看去。
女師冷漠的雙眼靜靜凝視著他,蠟黃色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姬歌想要起身,剛有動作渾身便無處不痛,錐心刺骨,讓他臉色愈加蒼白,兩道眉毛都皺成了一團。
“哼,不用假惺惺的了。我只是來看看你有沒有死而已,既然沒死,那就給我好好活著。我吩咐的事,你還有很多要做。”
她冷笑一聲,沒有再去看姬歌,而是走到正中央花圃旁,目光落在其上。不知怎的,昨日姬歌還確認了這些花的長勢,絲毫沒有開花的跡象,而此時,有幾株竟赫然結滿了密密麻麻的花骨朵!
仿佛是一夜之間憑空冒出來的,其中女師最近栽下的居多。這些花骨朵飽滿可人,透著一抹淡淡的暗香,落在姬歌眼里卻無異于洪水猛獸,甚至猶有過之。
女師話說完,就待離開,忽的止住步子,丟下一些曬干的黃黑色草藥在地上,濺起一蓬粉末。
“接下來不想死的話,就撿起來服下。你的命我還有用。”
姬歌面前開始模糊,出現了眩暈,眼皮都在打架,但一直晃著頭兀自強撐著,隱約聽完女師臨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話后,重重倒下沉沉睡了過去。
等到他醒過來的時候,心悸褪卻,身體的疼痛也減輕了很多,恢復了一絲力氣。
他緩緩起身,望著地上的黃黑色的草藥,猶豫了一會,記起了女師說的話語,彎腰撿了起來。草藥曬得看不出具體形狀,兩指稍一用力,就可以碾成粉末,泛著淡淡的腐味。
女師現在不會讓他死,那自然也更不會拿有毒的東西給他,自己現在虛弱得很禁受不起折騰。想到這里,姬歌混著水將草藥囫圇吞咽進了肚子,也沒嘗到什么味道。
草藥下肚,散發著暖暖的熱意,額頭滲汗,卻是格外的舒服,姬歌蒼白的臉上都有了一絲血色。
又找了些食物狼吞虎咽而下,那血色也愈加濃郁。
做完這些,姬歌正了正色,盤膝坐下開始閉眼感受著自己體內的傷勢。
原先因心神受創而紊亂暴動的黑氣已然不是最重要的了,甚至是連在重傷之下還要強提黑氣廝殺,內外兩股大力擠壓,氣血逆流都可以痊愈,只是時間問題。
最恐怖的傷勢是他借石籠金屑之力,絕然燃燒黑氣殺敵造成的,血管肺腑都遭受火燎,灼痛無比,差點就焚干了這幅軀體。
但那些恐怖的創痕傷口都開始蠕動著,似乎在結痂脫落,白蒙蒙的,有了愈合的跡象,再加上腹中傳來的一股熱意,使得這愈合的速度更快,怕不是不過幾天便可完全的痊愈。
但姬歌的臉上沒有一絲喜色,甚至目光瞬間黯淡下去,眼中彌漫血絲升起了濃濃的絕望和……不甘!
“不!不可能,我既然沒死,那為何要剝脫我的黑氣!!不能手刃大恨,這與讓我死去又有何異!!”
姬歌赤紅著眼眸,先是喃喃,到后面成為了聲嘶力竭的咆哮,如泣如嗥,凄厲無比,整個人狀若瘋癲!
此時姬歌的體內空空落落,黑氣在燃燒中仿佛湮滅,消失的一干二凈,在姬歌瘋狂地搜索下找不到半點蹤跡,只留下遍體的創痕,讓他成為了一個廢人!
“不!我不相信!”
姬歌宛如泣血般,渾身顫抖,偏執著一遍又一遍的做著人體圖,不能接受這突如其來,對他來說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一次又一次的極限來臨,姬歌渾身痙攣,青筋如蚯蚓般鼓起,因為充血而染上了暗紅色,神情扭曲極為獰惡。
他爬起又倒下,又重新爬起,恍若回到了最初的時候,巨廳里那個眾人眼里那個倔強的身影。
剛剛蘇醒不久,尚未痊愈的身子不堪重負,似乎每一塊筋肉都在訴說著痛苦,姬歌轟然癱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連轉動眼珠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這樣直直無神的看著前方,空洞而死寂。
驀然,就在姬歌就想這樣絕望地死去的時候,他陡地覺得身體里的每一塊骨骼都是一縮,仿佛被巨人緊緊捏住,魂靈都要被擠出體外。骨骼咯吱咯吱脆響中,黑氣如打破了堅硬的禁錮,潮水般從四肢百骸的深處滾滾涌出,甚至比以前要更加渾厚龐然的多!
失而復得,莫大的悲苦從姬歌眼角有滾燙的淚水從兩頰滑落,但僅僅是剎那,他就擦干,猛地坐了起來。屏息穩固體內洶涌而出的黑氣,讓他越來越喜悅的是,黑氣仿佛沒有摻雜一絲掠奪來的,隨心所欲,如臂使指,沒有半點生澀和紊亂感。
姬歌睜眼,目光如火炬般噴薄而出,煌煌不可久視。
許久,姬歌斂目。在黑氣的流淌下,體內的傷勢有如鐵水滾過雪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恢復著,不需多時,就可痊愈,甚至比傷前更加強韌。
眼下第一要緊的事做完,姬歌神色漸漸平靜下來,目光閃爍,翻手將匕首放于眼前,細細打量。
匕首仍舊是朽爛不堪,被銹跡包裹,不過比之前要薄上很多,似乎脫落了不少,露出的一刃寒芒熠熠,烏光沉凝,像是某種釋放邪惡之物的缺口。
山震之前的事,姬歌已然記不太真切了,自己像是被另一股不可抗拒的古老意識入主,渾噩中成功掠奪吞噬了斐吉的尸首。
而最后一絲感覺就是這意識的來源自他左手中,攥著的匕首!
“老爹,又是靠你,我才可以活命。”姬歌眼中彌漫著濃濃的悲傷和追憶,淚光閃爍。
那個銀灰色的頭發總是梳理得一絲不茍的俊俏老頭,那個一肚子壞水嬉笑怒罵卻總是含著濃濃慈愛的卑微龜公,那個無奈地望著他和驢皮兒說著又偷懶的……老爹!
他的心硬如鐵石,是因為里面包裹著最柔軟的東西。
姬歌任憑淚水劃過,沒有再去擦。
姬歌在夢境中狠狠關上了那門,他不要那所謂的神賜石籠,他甚至厭惡,所以他拋卻了神賜,握緊了匕首。
他要手執這塊銹爛的匕首,撕開命運!
……
屠場在古堡中向來是個奇怪的地方,整座山上所有的肉食都是從這里遣發下去的,遍地污穢,里面活著一群堡里最底層的平凡漢子,靠著酒精麻醉過活。可卻總是有源源不絕的異獸,被揭出血菱,流向后崖邊緣密密麻麻的矮屋中。
少年們除了姬歌,沒幾個人知道這里。更從來沒有一個面目漠然的黑衣人愿意踏足這里,亦或者說是被嚴禁踏入。
無人問津,仿佛被整座古堡遺忘了。
夜幕籠罩而下,漢子們都已酣睡,小院中靜謐而凄冷。天穹深邃,烏云蔽月,唯有幾顆寒星閃爍,朦朦朧朧,勉強照清了小院外來人的腳步。
今夜,小院卻是格外的熱鬧,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屠夫頭子也不嫌臟,就坐在地上靠著老樹,喝一口酒,摸摸身旁蜷縮著的大狗。老樹枝椏張牙舞爪,投下斑駁星光,影影錯錯,屠夫似很享受這一切,聽到來人的腳步聲,也不抬頭,只是淡淡開口。
“今天這么大的動靜,我早就知道你要來了。坐,放心,你當初留我一命,你的事我就會去做,等我喝完酒也不遲。”
中年人木然地站著,良久,他才緩緩坐下。
他取下鼻梁上的金絲鏡片,像對著一個老友似的開口,有些悵然,有些可惜:“你可以不必走到這一步,入我骷髏難道比死還要困難嗎。”
屠夫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手中的酒,仿佛釋然般灑脫一笑,說道:“你知道的,我死念已決,走到這一步也是我的意愿,與你無關。不過臨死前能看看你們瘋狂的想法,甚至親身融入其中,我倒是沒有遺憾了……”
“哈哈,你們這群徹頭徹尾的瘋子……”屠夫頭子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把手里的酒囊遞給中年人:“有幾分醉了,你幫我喝完這最后一口吧!”
中年人仰頭一飲而盡,將酒囊丟在樹下,“走吧。”
阿拉丁蜷縮著身子沒有動,兩只小眼睛望著兩人走遠的身影,在寒風中顫抖,發出嗚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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