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神賜
他忽然睜開了眼。
周遭都是黑沉沉的,看不清五指,冰冷和枯寂彌漫,仿佛自亙古以來就沒有改變過,倏爾有黯淡的流螢劃過,光華僅僅亮起剎那便消失了,似乎是被黑暗里藏著的饑餓怪物一口吞掉。
身子不由自主地漂浮,無處著力,一種無法言喻的空洞浸上心頭,孤獨潮水般漫來要將他溺斃。
他掙扎起來,拼命伸展著四肢向閃過光亮的地方游去,這片虛空仿佛是被凝固了,感覺不到歲月的流逝。他不知道游了有多久,但他很累了,從心靈深處涌上來深深的疲倦,眼皮都變得沉重,但他沒有放棄。
遠處,有幾道流螢黯滅又亮起,一次次消亡,又一次次重新來過,如一個永不停轉的輪盤,成了這是一成不變單調與死寂的黑暗中唯一的色彩,但時間久了,仿佛也成了這單調中的一部分。
似乎觸手可摸,又像是隔絕了另一層遙遠的時空,黑暗輕柔地包裹著他,幽暝昏惑,他朝著那光游去,像是渡完了一生般漫長,終于,他的手探進了光芒中。
驀地,當他置身于那光芒中,仿佛一切的一切都瞬間戛然而止。
身前是一道極為高大古樸的門戶,微掩著,開著前兩次的來客遺留下的縫隙,連接著至深至秘的所在。而那光華就是從這縫隙里竄出來的。
塵封的記憶被打開,他的眼瞳驀然清亮起來,望向門戶目光復雜,但陡地冷下來,黑瞳里閃爍著令人驚心的倔強和決然,伸出手,不是推開,而是轟然間重重關上了門戶!
“你的“神賜”,我不需要!!”
門戶哐的被轟然合上,緊緊密合,沒有再留下一點縫隙的余地,一如他的決絕。
低沉的哐當聲轟轟嗡鳴,震得這片虛空戰栗,打破了亙古以來的寂靜,沒有了唯一的光源,黑暗愈發濃郁,在這戰栗之下驀地一顫,躁動起來,齊齊宛如黑蛇般爭先恐后地鉆進那個漂浮在中央的單薄軀體,直要鉆進骨頭中。
渺小的身體在萬蛇噬咬下蜷縮成一團,一股無與倫比的心悸升起,讓他想要大叫,可是胸口仿佛被大石堵住,卻怎么也叫不出來。
這股心悸越來越濃厚,就在最后一絲心神都即將潰散之時,霍的,黑暗轟隆隆破碎,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還是和碎片一同驀然墜落下去!
“啊!!”
姬歌猛地坐起身子,墜落的呼嘯還猶在耳旁,心中悚然,睜開眼卻是察爾略顯蒼白,滿是關切的臉龐,原來自己已身在了花房中。
“姬歌你怎么樣,沒事吧?”
“呼呼……”姬歌粗重地喘著氣,額頭上汗如雨下,打濕了發梢和衣襟,他伸出手緊緊抓著察爾想扶起他的手腕,濕漉漉的滿是冷汗。
“我……我記得我昏過去了,咳咳,是你……你救的……我?”姬歌抓著察爾的手腕,兩眼發紅牢牢凝視著他的眼睛。一開口,嗓子就火辣辣的疼,聲音嘶啞難聽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
“不是,我哪有那本事……唉喲,你不是重傷嗎,怎么力氣這么大。我倒是想來著,結果差點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上了!”察爾扭扭手腕,呲牙咧嘴,不過臉上卻逐漸泛上紅暈,姬歌聞言緩緩松開了手。
“堡里有大人物出手,嘖嘖,那手段可真是震撼!翻手間把好幾座宮殿都給托起來卷走了,這才救了你我的小命。”察爾揉揉手腕,目光在花房中到處找了一會兒。花房簡陋無比,幾乎一目了然,除去姬歌身下的床鋪就只剩下中間那花圃和其上躺著的四具紅尸,還有東邊角落里的一座大水缸。
察爾見到紅尸,神色也不稀奇害怕,他被女師收下的時間比姬歌早,之前就見識過甚至親身經歷那場殘忍的煉獄般的試藥場景,目睹了紅尸之變。
他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思聰穎,處事細膩,一聽到姬歌沙啞的聲音就四下找水,幾步走到那大水缸前,見水面上飄著一個木瓢,就舀了一瓢回到姬歌身邊,小心遞給他。
姬歌也不嫌這是澆花用的水,喉嚨焦裂欲焚也管不了那么多,接過來就咕咚咕咚仰頭猛喝了好幾口,清涼入喉,那火辣辣的痛楚才稍稍減退一絲。
察爾坐在他身旁看著他幾百年沒喝過水的樣子,嘿嘿一笑,想到了什么臉上又變了顏色,猶有后怕地拍拍胸口,接著說道:“見亡靈的,誰知道這鬼山頭還地震,這可比上一次來勢兇猛多了!”
“地震地震,怎么不把這古堡震塌,把這兒的人都砸死呢!這樣我們不就自由了,哪像這樣活得提心吊膽的。”他撇撇嘴小聲埋怨,似乎都古堡很沒有好感,說著他還不斷地轉頭看看四周的動靜,生怕有人偷聽,這古堡里隨便來個人就能捏死他了。
姬歌根本就沒有理會察爾孩子般賭氣的話語,沒想過如果他們都死了,那他自己還不得被壓成肉泥,去往另一個世界尋找自由了啊。
陡然想到了什么,姬歌剛剛放松下去的身子又繃緊起來,放下木瓢抓住察爾神色發慌,急急問道:“我的匕首呢!在哪里,你看到了嗎?”
察爾看姬歌一臉緊張的樣子,就知道那匕首的重要,也沒像以往一樣多說廢話,指指他的左手,頗為無言地說道:“喏,不就在你手里嗎。攥得死死的,就像命根子似的,我想讓你躺得舒服點,可惜扳都扳不下來,長在手心里了,我都有點想剁掉你的手!”
姬歌趕忙低頭一看,果然匕首靜靜握在自己的左手中,五指抓得很牢,指甲都發白了,才放下心來。這是老爹最后留給自己的東西了,自己絕不能弄丟,況且在他昏迷之前的那詭異的變化必定和它有關。
察爾實在有些搞不懂,一塊銹跡斑駁的破鐵而已,雖然之前看到有幾分鋒利,但也不至于看得這么寶貝吧。
“我可是好歹辛辛苦苦的把你給背了回來,正眼也不瞧一個……”不過嘀咕歸嘀咕,察爾見姬歌神色恍惚,身體恐怕還沒有痊愈,撓撓頭說:“好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見姬歌兩眼出神還在想著什么,不禁搖搖頭,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輕輕地關上了門。
察爾還沒走出多遠,女師就迎面而來,頓時彎下腰恭敬行禮,他對女師還是十分畏懼。
“花奴沒死吧?”女師見察爾和花奴走得很近,也沒說什么,只是眉頭微微皺起,蠟黃色的臉上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淡淡問道。
“沒……沒,他就在里面,剛醒過來。”察爾不敢直視,嘴皮子也沒了平日的靈活,結結巴巴,唯唯諾諾地說道,很是害怕的樣子。
“嗯,你下去吧。以后院子里少來。”女師點點頭,留下一句警告便不再多說,朝著花房走去。
“是……是。”
察爾等女師走遠,立起身子,眉頭也皺了起來,銀眸中帶著深深的疑惑之色。
“她不可能這么好心,但為何對姬歌如此特殊?還把他安置在了那幾個紅皮的活死人呆的花房里……”
難道當初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嗎,還有葛茲,他真的是死在了荒原里嗎,很可疑的是那個時間她也恰巧下了山!
心頭種種疑惑不安交織,嘆了口氣,察爾神色陰翳地離開了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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