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蕭手上慌亂地把書本一股腦塞進書包。

        何夢川注意到賀蕭臉有些紅。

        她抿了抿唇說，“其實曲坤那么回復的時候，我也覺得有點……那個。”

        怕賀蕭覺得不舒服，她沒再提那倆詞。

        賀蕭：“沒看出來。”

        明明聊得那么熱絡。

        何夢川瞪他，“那是你笨。”

        “……”

        “我跟你比較熟，所以直言不諱。”

        賀蕭眼神一亮，“你跟曲坤沒那么熟？”

        何夢川歪頭想了想，“也不是不熟，我和曲坤畢竟是同桌……”

        她突然不知該怎么跟賀蕭解釋這種微妙的差別，因為連她自己詫異，她與賀蕭之間的相處，是與任何其他人都不同的。

        和賀蕭在一起，她的舒適區會更寬廣，更自在和無所顧忌。

        “哎呀說不清楚，”何夢川干脆一擺手，“你就當咱倆關系更好吧！”

        賀蕭揚眉，“真的？”

        “真的真的。”何夢川有點臉熱，催著他趕緊走。

        賀蕭云里霧里被趕出門，走著走著“嘿嘿”笑出聲。

        暑假雖然長，可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要開學了。

        出乎意料的是，賀蕭的補習計劃一天都沒斷過，直到開學前兩天。

        這天何田正好在家，賀蕭做完功課，何田沒讓他走，非要留他一起吃午飯。

        賀蕭客套幾句便答應下來。

        正好何夢川要出去買文具，何田很自然地要求賀蕭陪著一起去，還稱賀蕭為“護花使者”。

        何夢川無語地看著何田，“媽，就買文具這幾步路，哪兒用得著護花？再說我也不是花。”

        何田：“怎么不是花？我閨女如花似玉！賀蕭你說是不？”

        被突然點到名的賀蕭怔然一愣，“啊，是。”

        何夢川臉突然就紅了，一扭頭先走出門。

        賀蕭緊接著跟過去，關上門才低聲喊，“你走慢點！你不難受啊？”

        何夢川腳步減緩，嘴上卻說，“要你管。”

        “我哪兒敢管小公主您啊。”

        “你！”何夢川停下腳步瞪他。

        賀蕭咧嘴一笑，“我這不是得有點護花使者的自覺嗎？”

        聽他還敢提這個詞，何夢川不知是氣的還是臊的，臉倏地又紅了。

        兩人在小區外的超市買了些日常文具，回去時在門口遇見來蹭飯吃的何青云，三人一起走進家門。

        呂阿姨和何田還在準備午飯，何青云和賀蕭一拍即合，組隊玩“全民槍戰”，何夢川手機上沒下載這個游戲，就只有在旁邊圍觀的份。

        兩局過后，何田從廚房走出來喊道，“開飯了！”

        賀蕭趕緊退出游戲，顛顛小跑著去洗手。

        何青云剛進入新游戲就被放鴿子，表情有些郁悶，應付著打了一會兒也退出游戲。

        餐桌上，何田分別幫賀蕭和何青云夾菜。

        賀蕭哪受過這種待遇，一個勁點頭道謝。

        何田笑著說，“別跟我客氣，早就該請你吃飯了，謝謝你在學校照顧夢川。”

        何夢川愣住一瞬。

        雖然她早已知道賀蕭受何田囑托的事，可也知道那是他們說好要保密的。何夢川沒想到何田此時竟絲毫沒有避諱她。

        賀蕭很惶恐，“阿姨，其實我都沒做什么。”

        何田卻說，“已經夠多了。”

        何夢川全程像個局外人，想插句話，又覺得作為話題中心，說什么都不合適，只好當個工具人，悶頭吃飯。

        呂阿姨廚藝不錯，何夢川看到賀蕭斂著下巴默默打了好幾個嗝。

        吃完飯，賀蕭主動幫忙收拾餐桌，然后又略坐一會兒便和何青云一起告辭，之后呂阿姨出去倒垃圾，家里就只剩下母女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閑聊，自然而然扯到賀蕭身上。

        何田問：“賀蕭補習得怎么樣？”

        何夢川中肯地說，“還不錯，他很聰明，領悟力很好。”

        何田笑意調侃，“我好像第一次聽到你夸他。”

        何夢川微窘：“不是夸，我這是客觀評價。”

        何田認同，“確實如此，我看好的人不會錯。”

        因這句話，何夢川倏地想起剛才吃飯時何田說過的話，她說賀蕭做的已經夠多了。

        何夢川很好奇，何田為什么這么肯定，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何夢川把心中疑惑問出，“媽，你是在學校里安了攝像頭嗎？”

        何田神秘一笑，“想知道？”

        何夢川抿唇，遲疑著點了點頭。

        何田說：“我也是聽陳老師說的，沒錯，我跟陳老師也提過托賀蕭稍微照看你的事。”

        何夢川有點無語，“您也太興師動眾了吧？”

        何田苦笑，“沒辦法，我實在是不放心啊。”

        她摸著何夢川的長發，聲調輕緩，“陳老師說，賀蕭幾乎每節課間都得去你們班門口溜達，你留意過嗎？”

        何夢川一愣，搖頭。

        似乎瞥見過，但從未想過那會和她有關。

        “說不定他只是路過呢。”

        何田笑著點頭，“即便是路過，我覺得也足夠了。

        “當時我只是試探性地提出請求，無論他做不做，我都無法左右，而且他本來可以拒絕，可是他沒有。”

        說完，兩人都沉默下來。

        何夢川感覺心里有什么東西在悄悄破土，那是一種暖意融融的存在。

        兩天后，商陽三中迎來開學，何夢川這次沒接到在開學典禮上發言的通知，她樂得自在。

        初二的學習按部就班，何夢川依然經常在課堂上睡著，可是賀蕭似乎已經改掉了這個習慣。

        她去辦公室找陳老師的時候，無意間聽廖老師說起，賀蕭現在竟然開始聽課，而且還認真地做起了筆記。

        何夢川心里生出欣慰之感，也期待著賀蕭能一直保持下去。

        兩個月后，在年級組織的月度考試中，賀蕭的綜合成績排名從倒數，一躍而上竄到年級居中的位置。除了語文，各科成績都過了平均線。

        何夢川很替他高興，可也為他不夠看的語文成績煩躁，明明假期里復習也預習了，沒道理考成這樣。

        “你語文成績怎么回事？”她在電話里問。

        賀蕭混不在意，“我沒寫作文。”

        何夢川：“……為什么不寫？”

        “字太多，累，而且哪有什么好寫的？也太無聊了。”

        何夢川克制地吸了口氣，“你中考的時候也不打算寫作文？高考也不寫？”

        賀蕭“嘖”一聲，“這不還早嗎？我到時候再寫。”

        “到時候就晚了。”何夢川感覺自己簡直操碎了心，“平時不練習不積累，你會永遠語言貧乏，還指望到時候文思泉涌？”

        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她聲調嚴厲，賀蕭心里就會咯噔一下，秒慫，“……我這不是不會寫嗎？”

        何夢川嘆了口氣，“所以你打算知難而退？”

        賀蕭沒什么底氣，“……沒有。”

        “那從現在開始練起來，每周的作文好好起草，晚上拍給我瞧瞧。”何夢川提要求。

        “啊”

        “啊什么啊？”

        “我寫的可能是……狗屁不通。”

        何夢川一愣，噗嗤笑出聲，“這是誰給你的評價？”

        賀蕭很郁悶，“老廖說的。”

        何夢川不敢忤逆老廖的權威，只說，“下次我看看你作文。”

        隔天就是五班的作文課，賀蕭薅著頭發苦思冥想，生搬硬湊出一篇500字的作文。也沒等放學，一下作文課就給何夢川送了過去。

        何夢川正低頭看書，聽到門口賀蕭用懶散拖腔的聲音喊她的名字，抬頭便對上一雙與那聲調極其相襯的眼神。

        “我來交作業。”賀蕭說。

        周遭原本閑聊的聲音仿佛突然按下靜音鍵，所有人都朝她看過來。

        何夢川有些窘迫，快步走到門口扯著賀蕭的胳膊走到一邊，女孩臉頰微紅，聲音怪怒卻壓得極低，“你干嘛？”

        “我來送作文，你不是要看？”賀蕭把本子遞出去。

        “送個本子需要那么高調？回去拍個照不就行了？”

        “回去我怕忘了。”

        何夢川使勁剜了他一眼，接過本子往教室走。

        何夢川剛坐下，米小格就轉過來問，“賀蕭找你交什么作業？”

        何夢川平淡地搪塞，“作文。”

        米小格仍然疑惑，可看到何夢川一副淡淡的樣子便閉了嘴。

        李茹茵卻又來插話，“你和賀蕭關系還挺好的。”

        何夢川心里顫悠悠動了一下，神情卻仍顯淡定，她沒答李茹茵的話，這在李茹茵看來卻等同于默認。

        “沒想到你和賀蕭也能玩到一起去，他看上去挺不學無術的。”

        這話聽的人窩火，何夢川抬眼朝李茹茵投去冷冷一瞥。

        “賀蕭這次月考成績跟你差不了多少，所以你也屬于這一類？”

        李茹茵當即變了臉色，嘴唇扯動幾下。

        李茹茵的好朋友，一個叫錢倩的女生幫腔，“茹茵又沒說你，你干嘛這么說她？”

        何夢川懶得理她，低頭繼續看書。

        錢倩臉色微變，“成績好點至于這么眼高于頂嗎？”

        李茹茵咬唇拽著她的手臂，委屈兮兮地說，“別說了。”

        “干嘛不說？？”

        何夢川被她吵得煩躁，掀起眼簾看她一眼，嗤笑道，“我確實眼高于頂，不過不針對成績好壞，只針對品行高低。”女孩清冷的聲音字字清晰，“那些喜歡在背后嘰嘰咕咕，虛偽無聊的人，我是看不入眼。”

        李茹茵臉騰地變紅，“你什么意思？”

        何夢川實在懶得多費口舌，“沒什么意思，就是覺得你可真夠累的。”

        李茹茵習慣性咬唇，“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剛才就是、就是想提醒你，賀蕭看上去不好惹……”

        這話何夢川一聽就上頭，“你沒發現我也不好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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