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夫賢婦禍少
聽李鳳寧叫人傳話說殷染露丟了的時候,鳳未竟著實坐立不安了好久。
他雖然纏綿病榻,卻到底不是關在深閨里不知世事的,很是聽說過許多孩子錯眼不見就一輩子都沒找回來的事。再加上殷染露不僅是實打實的親戚,他見過也抱過,所以他雖然明知道自己再怎么擔心也無濟于事,卻還是覺得在自己屋里坐不住,索性到了李鳳寧的書房里來等消息。
這一等,就等了好幾個時辰。
最初的焦急過去后,鳳未竟終于是有心思好好想一想這回事。
其實把親事定下來到他嫁進王府這段日子里,他自家大姐也好,連家也罷,很是打聽了許多李鳳寧的消息給他知道。知道李鳳寧與李鸞儀只是一般,倒與殷六好得跟親姐妹似的,所以鳳未竟拿定主意要跟蔣氏好好相處。
只是蔣氏此人也不知該說他太掐尖好強,還是天生愛端架子,總之鳳未竟就是與他親近不起來。幾次冷言冷語的,鳳未竟也索然無味起來。不過他念著自己新嫁郎君,沒個才進門就對連襟指指點點的道理,因此雖覺得他那樣子并不妥當,卻連李鳳寧都沒說。
蔣氏不待見染露,這個只怕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只是現在居然鬧到丟了孩子……
鳳未竟總覺得這事只怕不能輕易揭過去。
等來等去,不意間天都黑了。鳳未竟雖被小廝勸到在李鳳寧書房內室的床上躺了,卻因為念著那孩子有沒有找到,怎么都睡不著。
翻來覆去好一會,總算有了幾分朦朧睡意的時候,外頭一陣嘈雜,隨后內室的門仿佛被推開了一下。因為沒聽到腳步聲也不見有人說話,鳳未竟只當是自己錯覺的時候,突然“砰”一聲猛地重擊門框的聲音,倒把鳳未竟嚇了一跳,連忙坐起身看去。
站在門內那個滿面陰沉殺氣騰騰的,可不就是他的妻主?
他從沒見過李鳳寧這副恨不能活撕了誰的模樣,居然也不覺得害怕,只是輕輕喚她,“謹安?”
屋內雖然點了燈,但李鳳寧顯然沒料到鳳未竟居然會在,所以她聞聲便是一愕,待到她搜尋一圈終于看清楚坐在床上的鳳未竟,不由得就露出點懊惱的神情。她大步走到床邊,制止了他掀被下床的動作,然后眉頭輕鎖,“抱歉,嚇到你了?”
他搖搖頭,然后對她淺淺一笑。
李鳳寧就不是個會遷怒的人。所以她再生氣,他也只會擔心她而已。
他抬手去觸她依舊皺著的眉心,“染露找到沒有?”
“……嗯。”李鳳寧一眨眼,不知鳳未竟這一聲勾起她什么心思,目光又冷起來,雖然她努力壓抑下去,只伸手到他身后,拉起枕頭然后輕推他靠上去,“在隔屋,阿魏看著他。”
當年開府的時候請了一位姓魏的大夫住進來,后來為了替內眷看診方便,她又把自家甥兒也引了進來。那甥兒雖在府里做事卻不是小廝,因此滿府都以阿魏稱之。
鳳未竟都能坐堂看診了,自然知道那個阿魏除了把脈不錯之外,也就是推拿的功夫算是能見人,此時聽李鳳寧這么說頓時品出不對來,“染露受傷了?”
“御醫說他被繩子綁得太久,一雙腿只怕是……”李鳳寧越說聲音越低。
染露才多大年紀?這么天真懵懂的孩子居然遇到這樣的禍事,只怕任誰聽了都要嘆息一聲,何況鳳未竟還時常見他。
“宮里御醫擅長調養身體,未必精于跌打損傷。”鳳未竟想了想,說:“當年家里為了我到處尋訪名醫,我寫信回去請大姐請幾位這上頭的名醫過來,再替染露好好瞧瞧。”他伸手摩著她的臉,“有六姐在,有咱們在,診金和藥材都不用擔心。咱們多想想辦法,不要現在就灰心。”
這番話總算說得李鳳寧眉頭輕展,表情算是輕松了點。
“果然夫賢婦禍少。”李鳳寧手一攬他的腰,突然力氣一松,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
鳳未竟一時沒有防備,被她壓在身下,聞言卻只是輕笑,“我就那么一句話,怎見得就‘賢’了?”他極自然地就把手擱到她背上,誰想他的胳膊才碰到她的后背,她身體輕輕一震。
怎么了?
“比起那個整天腦子里不知想什么的蠢貨,”李鳳寧聲音冷了一瞬,隨后又輕暖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比都沒法比。”
鳳未竟一時有些瞠目,竟不知對她這種說人家不好的時候順便還要捧一下他的說法擺出什么表情好,停了好一會才道:“他到底還年輕,許是遇事慌了……”然而接下來,卻也不知道該怎么替他開解好。李鳳寧遣回來報信的人,自然把當時的情況都說了,因此鳳未竟也知道蔣氏是到了早晨發現染露丟了之后,又瞞下來想要自己找的事。
“他不過是不信染露是小六的兒子罷了。”李鳳寧話語中滿是鄙夷不屑,“我和小六打小一處吃一處睡,小時候連出頭認錯都是算好了誰受的罰輕些便是誰去。只是養她的侍寵,疼她的兒子又算得了什么?”
鳳未竟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
蔣氏要真認定了染露是李鳳寧的兒子,這么疏于照顧不是更壞事?
好歹現下被他摟著的這個是當朝一品親王,她的兒子就是天家血脈。弄丟了她的兒子,殷家或許沒事,蔣氏一家可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所以李鳳寧說他那什么,還真不能算錯。
只是心里想歸心里想,鳳未竟也不能出聲符合李鳳寧,只能拿手輕撫她的背,企圖安撫她一下。誰知不止她身體又是一僵,連帶著他還摸了一手灰。
一手灰?
鳳未竟正奇怪間,卻見那個伏在他身上,拿他當墊子用的人,突然一口含住他的耳垂。帶著暖意的濕意叫他的心忽一下提了起來,以至于出口的句子都碎成好幾截,“謹,安……你……”
“刑部追查老手說,應該是染露自己偷跑出來,在街上的時候被拐子看見。”她說話時嘴唇貼著他的臉頰移動,“后來看見拐子拿匕首指著染露,染露對著我哭的時候,我就特別想沖到戶部衙門,叫小六寫休書。”她舔著他的嘴唇,用嘴唇磨蹭著他的,引誘他張開嘴,“但是我想到你的時候,突然之間就覺得沒那么生氣了。”
他根本沒有拒絕她的想法,自然而然就順了她的意。而當她溫暖的氣息侵襲過來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就閉上眼睛。
人說年少貪歡,但是他嫁給她之后,起先是不好意思,然后為了家務又忙得筋疲力盡,好容易養回來一點又是先帝孝期,所以她與他親近的次數,只怕是兩個巴掌都湊不滿。
所以……
再怎么應該矜持,他也知道自己的確在想念她的溫柔。
在那有限的幾回里,她從來都是會等他的。用她那柔軟到不可思議的唇,令他的身體慢慢從僵澀中蘇醒。就算是她呼吸粗重,她也依舊會耐著性子慢慢來……
呼吸……
李鳳寧的呼吸聲,把他就快要融成一片漿糊的思緒拉回幾分。
孝期還沒有過去,她再怎么想,也不會這么撩撥他。所以……
他用幾乎毫無力量的手去推她。“謹……安,”聲音澀啞一片,“脫掉,衣服。”卻好歹把句子說完整了。
“脫掉,你的衣服嗎?”他的妻主終于放開他的唇,居高臨下地看他。
“你……背上怎么了?”再怎么努力,呼吸還是沒法立刻恢復正常,也于是說話腔調聽上去就有點怪。
“什么背?”李鳳寧卻依舊試圖蒙混過關。
鳳未竟不由微惱,伸手便要去扯她腰帶。李鳳寧一把按住他的手,但最后還是在他堅持的目光下敗下陣來。她輕嘆一口氣,自己解開腰帶,脫了衣裳然后慢吞吞極不情愿地轉過身來。
鳳未竟倒吸一口冷氣,頓時什么旖旎心思也沒了。
她背后一片青紫淤痕,竟是沒有多少完好的皮膚。即便此時室內幽暗不明,瞧著也是觸目驚心。
鳳未竟還是坐堂替人看過診的,雖然明知道看著可怖,卻并非什么大傷,卻仍然忍不住覺得鼻子發酸。又想起她剛才為了遮掩背上淤青,竟然企圖用撩撥他來蒙混過關,頓時又有些惱起來。
李鳳寧轉過身來,見他神情不對,立時就開始賠小心,“就是救染露的時候蹭了幾下而已,也不怎么疼。”
鳳未竟白她一眼。
還不怎么疼。
淤青成這樣,只怕走一步路都疼,更何況她的車一早遣回家,肯定是騎馬回來的。所以只怕剛才進來時在門口站好一會,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之前疼得受不了,進屋終于能松口氣。否則以她的性子必然是要陪著染露的,哪能丟下那孩子自己回屋。
“我也不是想瞞著你。”李鳳寧更小心了,“這邊只要一叫大夫,明兒那誰只怕在殷家真要待不下去了。”
原來,她是想殷六婦夫和睦?
也是。
幫著尋孩子也就罷了,幫著尋孩子還弄得自己受了傷,換到誰身上只怕也沒個理所當然心安理得的。
只是,為了人家把自己弄成這樣,還不許叫大夫。
看著鳳未竟心里又是不舍,又是惱怒,“就你愛做好人。”
“眼下卻要君上做做好人。”李鳳寧嬉皮笑臉地湊過來,把他拉下去壓在身下,“為妻這兩日不能平躺,只好委屈君上了。”
鳳未竟惱過一瞬便罷,由得李鳳寧抱上來把他當成墊子,“明天我去配些膏藥給你敷上,不會有人知道的。”
“好。清容,我想把染露接過來。”
“出了這么大的事,在咱們家住一陣也好。”
“我說的是……再住得久一些呢?比如,那個,再住個十二三年什么的?”
“……六姐會同意?”
“弄成這樣,染露回去也是叫阿蔣難堪。”
“那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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