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五章,心機深 2
想到要和墨宣“同房”,緋九離是十分“羞澀”的,要換作當年,她嘴巴都會咧到耳朵根,可如今的她當然不會認為墨宣這么做是為了和她“同房”,而墨宣的異樣讓她更加擔心。心中疑慮很多,卻不知從何問起,怕這一問,就壞了現在的氣氛。
墨宣斜倚在軟塌上,看著緋九離在屋里進進出出的,端進來一盆又一盆的雞,隱約覺得有些頭疼。
“你這十年都沒吃肉?”他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聽到他說話,緋九離端著盤子的手微微一抖,抬起頭,可憐巴巴地說:“嶺主不給吃。”
墨宣挑了一下眉毛,道:“十年修行,連口都沒能忌成,你看來真不是這塊料。”
“沒關系啊。”緋九離輕巧起身,一屁股坐到墨宣身邊,嬌滴滴地說,“這不是還有你么?你能不能,把我收了當徒弟呀?和那個誰商量一下唄?”
墨宣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下,道:“不能。”
“為什么啊!”緋九離又擠出一個可憐的表情。
墨宣瞟了她一眼,說:“我不要別人的徒弟。”
緋九離見賣萌無效,便拉下了臉,跑回桌邊大快朵頤了起來。
難得吃次雞,她胃口卻不好,因為心里疑慮更深了。如今的墨宣,讓她有些琢磨不透。在她眼中,墨宣一直沒有變過,溫和謙遜的外表下有一股傲氣,不管墨宣記不記得她,她都能感覺到。而墨宣在浮英殿的表現,似乎是他變了,又似乎是他撕開了過往的外衣,露出了他本來的模樣,究竟發生了什么呢?
緋九離不知道如何問,以墨宣的性格,就算問了,他也不會說的吧。她抬眼看向正在小憩的墨宣,恰好墨宣睜開了眼睛,對上她的眼神。下一個瞬間,他閉上了眼睛。
可就這一瞬間,緋九離從頭到腳涼了個徹底。
他的眼睛,突然變成了血紅色。看著她的表情,似要食肉飲血。
緋九離再沒有心思享受美味,她低沉著嗓音開口道:“容桓之說,你在蒼梧山雙目失明,什么心臟也握在他母親手里,這是真的么?”
墨宣沉默。
這樣的沉默,無疑是證實了她的話。緋九離深吸一口氣,該面對的她總得要面對,于是追問道:“那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好的?容桓之說你被轉移到了別的地方,他也找不到你,你去了哪里,發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逃出來的?”
墨宣依舊閉著眼,不說話。
緋九離等了許久,仍得不到回答,起身上前搖他:“你別不理人啊!”
墨宣身子晃了晃,直直倒進了緋九離的懷里,緋九離來不及訝異,就感到胸口發涼,伴隨著一股血腥味。她臉色一白,扶起墨宣的頭,看到他緊閉的雙眼中淌出兩道血,是冰冷的血,黑色的血,觸目驚心。
“墨宣?”她驚呼,“墨宣!”
而他好像是失去了意識,毫無反應。
緋九離一時亂了方寸,她已無妖力傍體,十年銀潭嶺的修為在這時候毫無用武之地,她該如何是好?!
找慕青鳶!不,不行,她困在巫丘城,此處到巫丘城還有好些距離……容桓之,找容桓之!
她打開窗戶,迅速招來一只銀潭嶺的白尾鳶,剛想讓它去找容桓之,卻突然襲來一道魔氣,殺氣騰騰,緋九離迅速閃開,可那白尾鳶就沒這么好命,一下子被魔氣粉碎,余下一聲凄厲慘叫。
緋九離不可置信地回頭,墨宣從榻上摔了下來,眼睛仍淌著血,他語氣冰冷,身子微微發顫,像是在極力忍著劇痛:“此事不可伸張,你用最快的速度,帶我去東海。”
緋九離上前扶起他,卻被他避過,他狼狽地爬回了榻上。
緋九離眉頭緊鎖,道:“若是以仙力化坐騎,馬不停蹄地趕路,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東海。慕青鳶所在的巫丘城趕一夜路就能到,你可愿去?”
墨宣搖了搖頭:“去東海。你待我休息片刻,隨后就出發。”
“可是……可我的仙力可能堅持不了那么久。”
墨宣喘息著說:“我的狀況……到天亮就會好。白日里有我,不必擔心。”
這就是他要與她同一間房的原因么?不擔心個鬼!
緋九離上前扶助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帶著怒意說:“你要是不告訴我是怎么一回事,我就不帶你去東海!我帶你去銀潭嶺你信不信!”
墨宣猛地睜開眼,緋九離在他精致如刀刻的臉上,看到的是兩個黑漆漆的窟窿,驚愕地無法動彈。
白日里見到的眼睛,難道只是幻象?
墨宣緊緊盯著緋九離,那黑漆漆的窟窿仿佛要把她的靈魂給吞噬。片刻后,他閉上了眼睛,眼中流淌出更多的血。
他的手死死地摳著被褥,將其中的棉絮都摳了出來。
九離握住他的手,心里頭難受壞了,她說:“我不逼你了。”
在她握住他手的瞬間,他身子猛地一顫,遂一把將她撈進了懷里。緋九離貼著他冰冷的胸膛,愣了半晌后,嘆了口氣。罷了,他真的不愿說的事情,她從來都逼問不出來。
她想起從前,若是他愿意和她分享一丁點的艱難,她也不至于從一個完全不知情的人,變成人人唾棄的緋九離了。若是他愿意告訴她,他不在她身邊是為了救她,興許,她也不會入了魔障。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墨宣的體溫漸漸回升,身子不再發抖,眼睛里也不再流血了。
墨宣松開了手,九離坐了起來,見他仍舊閉著眼睛,便說:“我去給你拿塊毛巾來。”
墨宣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搖了搖頭,沙啞著喉嚨說:“再一會兒。”
“……”緋九離有點不習慣這么脆弱的墨宣,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說:“哦。”
“你很暖和。”墨宣說,語氣清和了些,“像從前一樣。不過那年在師羅沙漠重逢時,你的手非常冷。”
師羅沙漠?
緋九離想起來,那是九幽地宮附近。她去擎暘城找慕青鳶,卻看到流焱宮的墨玄華行蹤詭異。她一路跟著他,見他進了九幽地宮,便在外等待。隨后見到申屠宛與跟蹤著申屠宛的樂正則音先后進了地宮。她覺得事有蹊蹺,便沒有離開。果然,她見到了慌張逃命的墨玄華,她尾隨著墨玄華到了師羅沙漠。不久后,則音背著申屠宛也從地宮中跑了出來,卻遭到墨玄華攔路。她本來不想出手,但看到墨玄華對則音動手,還是忍不住跑出來扇了墨玄華一個耳光。
也就是在那里,她和墨宣重逢了。
“在赤硫山受罰以后,在雪地里昏迷了很久,身體一直不太好。”她回答道,“現在不是重新做人了么?”
這話,說得有些奇怪。
墨宣說:“你還怨我么?”
“啊?”緋九離眨了兩下眼,這有點突然啊,她好像很久沒想這個問題了。于是她說:“還好,還好……”
“那你還恨我么?”他問。
恨?
她突然想起自己在魔界蒼梧山說的話,她說,她恨他。他做的一切都沒錯,但是她恨他。
那時她以為母親帶著遺憾死了,再也見不到了,她把對容桓之的怨恨,甚至對自己的怨恨都對著墨宣發泄了出來。
她還記得自己是怎樣的歇斯底里。她說她和他再沒有一絲關系,她配不上他,她要不起他,她也不要他了。
是她的那些話傷到他了么?
也許是事后知道玉妉去了上天界吧,她不再那么生氣了。她總期盼著還能見母親一面,這樣終究還有希望。
在知道他變成黑蓮以后,她只有擔心。可是唯一知情的容桓之卻什么都不說。她日日纏著容桓之,于是容桓之索性躲回了東海,連銀潭嶺都不來了,關于墨宣的消息,徹底就斷了。
對墨宣,她早就不恨了。但要說真沒一點怨言,也是不可能的。
在她的沉默中,墨宣松開了手,聲音又恢復了先前的冰冷:“我好些了,出發吧。”
“你想知道答案么?”緋九離問,“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么?”
墨宣不答。
“你要是想知道,你就告訴我,這些年你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見她這般執著,墨宣的臉上倒是浮起了一絲笑,周遭的氣氛也隨著這抹微笑柔和了許多,他說:“我知道答案。”
緋九離尷尬地坐在榻邊,聽他接著說:“你不怨我,是假的。你恨我,也是假的。你從浮英殿看到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一路你在看什么,想什么,我都知道。你的行動,也已經做出解答了。”
什么東西!
“為什么,憑什么!”緋九離覺得自己像是被耍了一樣。
“因為你的眼睛。”墨宣說,“那曾經是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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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丘城。
數夜不眠不休,仍舊沒有什么結果。融珣跌坐到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
屋外弟子聽到聲響,忍不住闖了進來:“師父!”但在看到病榻上羽逢時,嚇得不能動彈。
她皮膚皸裂,膚色已成橙黃色,眼球、耳朵、指甲似乎快要炸開。她的口微微張著,依稀可見她的舌頭,上下顎也已經變了顏色。
“誰準你進來的!”融珣怒喝。
弟子轉而看向融珣,他坐在地上,靠著病榻,頭發凌亂,面色慘淡,眼中帶著怒火。融珣一直都是笑意盈盈慵懶逍遙的,弟子幾時見過這樣的他,又傻在了原地。
“去,去請容桓之來。”融珣深吸了一口氣,見那弟子還是呆呆得一動不動,怒吼道,“去東海請天權殿主,天亮前必須請來!”
弟子這才回過神來:“師父幾天幾夜不出來,九離師妹去參加六尊會議前說了,如果事情惡化,就找天權殿主,我適才已經讓白尾鳶去請天權殿主了,相信他很快就能到。”
融珣聞言,搖了搖手,道:“你出去吧。”
弟子低下頭,說:“是。”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又回過頭疑惑地看著融珣。師父為了救羽逢師姐如此拼命,雖說沒什么不妥,但還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融珣疲憊地垂著頭,面色隱藏在陰影里。
弟子闔上門的瞬間,病榻上的羽逢睜開了眼睛,伸出尖利的爪子直擊融珣的后背,融珣急急閃過,一把扣住她的手,口中念出一串仙咒。
羽逢發出低沉而粗啞的嘶吼,拼了命的掙扎,卻掙脫不了融珣的控制。她抬眼瞪著融珣,那恐怖的紅眼球就在爆炸的邊緣。融珣看著她怒目圓睜的樣子,倏忽間松了手。
羽逢抬掌便殺向他,他卻只盯著她的臉,不閃不避。
就在這時,一陣琴音響起,張牙舞爪的羽逢突然停在了原地。琴音舒緩綿長,和這緊張而疲憊的夜晚格格不入。待最后一音落下,羽逢倒了下去。
融珣及時接住了她的身子,將她重新放回了榻上。
房門又開了。
輪椅擦過木質的地面,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你從沒告訴過我,羽逢的本體竟是妖。”
融珣回過頭,月色打在來人清秀的面龐上,讓這個夜晚柔和了不少。融珣嘆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
容桓之抬起手,示意他停下,道:“我對你們的過去不感興趣。她在你門下已經近千年了,是銀潭嶺最得力的弟子之一,我自然不會對她有什么偏見。我既然來了,便會全力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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