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三章,渡我可愿
奚虞谷內,桃花暖帳紅。
墨宣漸漸恢復了意識,卻發覺一個柔軟的軀體正貼著自己,他驀然睜開眼,看到緋九離整個人都趴在他的身上,胸前的柔軟貼在他緊實的腹部上,細尖的下巴擱在他的胸膛,似笑非笑,朱唇微啟。
墨宣推開她,起身下榻。
“去哪兒呀?”她聲音慵懶,千嬌百媚。
推開窗,清晨涼爽的風吹進了屋子,降下他心頭的熱火。
“我睡了多久?”
“不長,就三天罷了。”緋九離輕笑,“墨宣上仙睡覺會磨牙呢。”
墨宣丟來一個冷冰冰的眼神:“你在棗糕里放了酒?”
“一勺,就把你放倒了。我會保守秘密的,你放心。”緋九離半直起身,眼波迷離,魅惑無比。
墨宣的眼中寒意更甚。他不能沾酒,否則定會睡個幾天幾夜,這個秘密除了慕青鳶,再無人知曉,她是如何得知?
“你每一次喝醉酒,都會給我驚喜呢。”緋九離下了床,給他倒了一杯茶,“你猜猜,這三天你都說了些什么夢話?”
每一次?
墨宣沒有接過她手中的茶,冷冷地問:“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沒做呀!”緋九離瞪著無辜的大眼睛說道,“我們就是睡了一覺嘛!墨宣上仙,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不用你為我負責的。”
墨宣當做沒有聽見她輕佻的話,拿起腰間的玉佩,說道:“這玉佩上都是你的妖氣,并不是我那一塊。”
緋九離故作驚訝:“哎呀!被發現啦!我們眼光很像嘛,玉佩都戴情侶的,不能交換一下當定情之物嘛?”
“胡扯。”
“是真的!一定是我們上輩子結了緣,這是老天爺的指示呢!”
墨宣道:“玉佩不在這屋子里,你把它放到了哪里?”
“怎么,這塊玉佩,很重要么?哪個小情人送你的?”明知故問的緋九離心里樂呵,逗一逗上仙竟然這么有意思。
“與你無關。”墨宣沉下臉,不悅。
“我藏起來了呀!等我們將來有了孩子,恩,最好是一個男娃一個女娃,這兩塊玉佩正好送給他們。”緋九離氣定神閑地飲下那杯茶,道,“上仙與我這般投緣,不如順其自然,與我生個娃娃吧?”
連親都不用成,直接生娃么?一番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墨宣也算見過無數善于誘人的狐妖,可恬不知恥如她,也是狐妖中的極品了。
“我念你受了五百年酷刑,勸你向善是想點化你,你卻在此胡言亂語,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點化我?”孺子不可教也這種話,緋九離以前在鑾國皇宮就聽得耳朵起繭,“那我不胡亂說話!上輩子上仙錯過了與我的緣分,此生,上仙渡我,可愿?”
渡她?
這狐貍修為頗高,又有靈性,之前雖造孽無數,但也受了懲罰,算是重新開始人生道路,但若是她再墮入魔道,恐怕又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五百年前是他封印了她,他理應點化她。既然她開了口……
“好。”
緋九離愕然當場。這個答案出乎她的意料。
墨宣道:“從今往后,你就跟我上銀潭嶺修行吧,但凡修行,還需還原本心,你就以本來面目修仙吧。”說罷,他指間結印,緋九離來不及反應就變成了一只小小的紅狐。
他做了什么?!
墨宣不顧緋九離怒目圓睜張牙舞爪的反抗,從懷中掏出一根玉白絲絳,系在緋九離的右前爪上,道:“嗯,很配你的毛色。今后去了銀潭嶺,你要和宛宛好好相處,否則我必罰你。現在,帶我去找宛宛。”
緋九離用盡全力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用盡全力,墨宣皺眉,拉扯了一下緋九離的耳朵,將她揪了起來:“都說禽獸難以教化,你這么不聽話,就罰你噤聲吧。”
緋九離怎么都變不回人的模樣,耳朵又被揪住,只得在空中胡亂踢腿發泄,墨宣這會兒倒是不生氣了,將她抱入懷中,牢牢按著不讓亂動。
這一舉動讓緋九離一下子安靜下來,心下百轉,索性鉆到墨宣懷里,爪子悠悠然指向南方。
“在南方么?”
墨宣閉目凝神,感知著南方的情況。不到片刻,他面色不善地放下緋九離,大步流星向南方走去。
緋九離邁開蹄子追了過去。
就在兩人走在紅楓林的時候,一聲長喝自空中傳來:“妖狐死來——”
一張巨大番旗從天而降,上書一字——葬。
三道冰藍色的身影,一男二女,攜著劍氣從天而降,將墨宣緋九離一人一狐團團圍住。
“哈哈哈!”為首男子中年模樣,見到緋九離狐妖模樣,不由長笑,“今日,以汝之血,祭奠冰雨樓二百三十二口人在天之靈!”
旁邊女子沖墨宣喝道:“無關之人,速速避開。”
墨宣見到番旗,眼神清明,沉著道:“葬妖會。”
難道是不分善惡,見妖就殺的葬妖會?竟然能在此地遇見。
另一女子殺氣騰騰,揚劍:“廢話少說,定是同伙,殺!——”
復仇之路,不由分說。三人,九劍,身影交錯迷離,身法詭譎,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勢頓開,剎那間,劍陣現。
刀風狂嘯,不見劍者。
墨宣目光凌厲,雙指扣住橫來一劍,側首對緋九離低喝道:“上肩!”
九離聞言,縱身一躍,沿著他的手臂飛躍上肩。同一時間,墨宣手腕一轉,橫指一點,雄渾內力震得劍身搖晃不已,清脆一聲響,寶劍竟然斷成三段。
“呵——”墨宣一聲長喝,展開雙臂,長袖飛揚,深沉的眼闔上,丹楓林間一時勁風大作,紅楓狂舞。紅楓隨風卷入殘余刀陣,狂舞翻飛破劍陣,所到之處攻勢猛烈,毫不留情。
只聽三聲爆響,劍陣破,劍者唇角嘔朱紅,連退數步。
兩名女子飛速扯下披帛,兩道冰藍同時飛向墨宣,將他團團圍住。墨宣足下輕點,飛身而起,那兩道藍光也隨他盤旋而上,光中化出無數利刃,直逼而來。
他側身閃過一道道愈發兇猛的攻擊,掌間發力扯過披帛,披帛狡猾地從指間飛離,不到數十步,卻攜著怒恨再度席卷而來。
墨宣右臂翻旋,蒼勁有力地卷過披帛。轉眼間,一道寒劍破空而來,墨宣仰身,抬腳擋下。
兩名女子放棄披帛,抬掌逼來,與此同時,男子再度一劍飛出,近身出掌藏百功,冰雨刃現展千式,掌劍相和,齊齊攻向墨宣。
卻見墨宣反手擋下冰雨劍,順勢傾灑千鈞力,劍身瞬間四分五裂。
他凜眉而素,旋掌一橫,冷冷吐出一言:“不知進退。”
翻身落地,腳下一劃,紅楓陣起。
緋九離只覺眼前狂風大作,丹楓繚亂,眨眼一瞬,紅楓撲面而去,頓時慘叫連連,三名劍者的身上多出無數道細小的傷口。
“走!——”
雙方力量懸殊,為首男子心知肚明,幸而墨宣只破陣,無殺意。
“且慢!”
就在三人見形勢不妙,意欲離開時,高冷威嚴的玄青人影再次擋在身前:“留下理由。”
“什么理由?”男子反問。
“闖入丹楓林,破壞這一地美景的理由。”
“葬妖會殺妖,何須理由。若要究其罪孽,三十多年前,江南冰雨樓,二百余口人一夕全滅,此仇焉能不報!”男子滿腔仇恨。
江南冰雨樓……他曾聽慕青鳶提過,在江湖中匿跡已久。
看來此人是最近才加入了葬妖會。
墨宣蹙眉:“竟有如此慘痛過往,令人心酸。但你緣何判斷是此狐犯下這滔天大罪的?可有別的證據?”
“證據?我只知道,那殺手執一口神劍,劍柄鑲有紅寶石,劍身紋著火焰——”
“嗯?”墨宣沉吟,這劍——
“狐妖殺人,何須用劍?”
男子勃然大怒:“半年前,我得到消息,仇人就在這奚虞山谷之中,而這狐妖親口承認人是她所殺,用劍只是掩飾身份!——”
“哦?”墨宣詫異,看向肩頭的緋九離。
緋九離眼光閃爍,沒有回應。
就在墨宣若有所思的時候,那三人伺機化光而走。
墨宣讓緋九離恢復了原形:“三十多年前,你仍在赤硫山服刑,為何擔下罪名?”
“隨我來吧。”
緋九離不答,轉身向南而去。墨宣凝望南方,面色深沉。
三天的時間,足夠則音了解嶇水鎮的問題所在。
每日清晨,他都會游走在嶇水鎮的大街小巷,觀察這座小鎮。他發現,若是不被打擾,每一天,每一時分,所有人都做著與前一日一模一樣的事情,連對話都沒有差別。
他嘗試與街上的行人說話,每一個人都會熱情地回應他,然而卻沒有人能記住他的名字——除了好多客棧的須陽。對小鎮上的居民而言,兩個外鄉人的闖入絲毫沒有打亂他們生活的節奏。
“日復一日同樣的生活么?”他不由喃喃,“這樣的生活,是幸福,還是悲哀?”
樂正則音,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樣的?
你想要的,永遠也得不到,又何必想。
他回到好多客棧,遠遠看到面戴紗巾的申屠宛在客棧后院舞劍,須陽依舊抱著酒壇子,倚在柱子邊喝酒。
阿宛雖然瞎了眼,但仍然保持每日勤奮練習的習慣。就連那一夜醉酒,翌日清晨她依舊沒事兒人似的,不忘早起練劍,只不過孤月一出鞘,就劈壞了好多客棧一半的桌椅,須陽本在睡大覺,驚聞巨響,心都碎了,從此只許她在后院揮舞木棍。
她神情沉靜,專注,意念集中在手中的木棍上,一個璇身,木棍穩穩接下須陽飛出的酒碗,須陽走到則音身邊,又飛手丟出一只碗,申屠宛手間發力,將木棍上的碗拋出,一個漂亮的反轉,兩只碗同時穩當地落在木棍上。
須陽拍掌贊嘆:“光憑酒碗破空的聲音,就判斷出其落下的時間,同時控制好上拋酒碗的力道與高度,宛丫頭,你年紀輕輕,真是曠世奇才,可惜根基尚淺,遇到真正的強者,將難以應對。若不勤奮練習,滿足于現在的成就,你的天資和勇氣反而會為你帶來災禍。”
“多謝前輩提點。”申屠宛收棍,向二人走來。
則音從未出聲,但申屠宛還是察覺到他的存在,淡淡地與他打了招呼:“則音,你來了。”
“喲,小情郎來了,你手里拿著的是什么呀!”須陽大呼小叫地圍了過來,“這不是風火輪嗎?”
此話一出,阿宛的表情頓時凝固了。
她雖然戴上了他買的紗巾,但眼神中的細微變化全在則音眼里,他嘴角微揚:“放在在巷子口看見一位大爺在賣,雖然只是一串糖,經不起踩,但還是挺有意思的。阿宛,送給你。”
阿宛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又縮了回去:“送我這個干嗎,我不愛吃糖。”
“但你喜歡風火輪。”則音將糖塞到她手中,道,“別踩啊。”
“……”裝了幾天失憶的申屠宛啞口無言,機械地接過糖,無地自容到極限,卻強裝鎮定,“謝謝。”
“不客氣。”
一旁看戲的須陽緊盯著則音,盯得他渾身不自在,不由瞟了須陽一眼:“前輩總盯著我看做什么?”
“小情郎,你知道一直盯著別人看,是什么意思么?”
“什么意思?”
“喜歡人家咯。”須陽輕搖雪羽扇,“好比你剛才一直盯著宛丫頭,好比宛丫頭看不見,但還是看著你……也好比,我現在一直看著你,哎呀,突然好害羞,要去喝酒醉一場啦!”
說罷他留下原地尷尬的則音和阿宛,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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