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帝心難測
回到東暖閣,朱見深的臉色明顯變得紅潤了不少,他難得的不停傻笑,笑得一直跟隨在身邊做好準(zhǔn)備隨時攙扶的梁芳心里發(fā)毛。
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后,朱見深眼睛微瞇,笑呵呵地問梁芳:“老梁,今天是不是開眼界了,文武之爭,哈哈,文武之爭啊!大明自太祖已降,怕是還沒有武將敢如此跟文臣針鋒相對了。”
梁芳躬下身子道:“都是陛下給了張大人底氣,不然,還沒這么精彩的戲碼看。”
朱見深不以為然:“小虎子可不是個怕事的主,朕事先沒跟他通氣,他也不知道朕是怎樣的想法。不過他的表現(xiàn)倒是讓朕開了眼界,好一個張虎子,朝堂上那番話,可是沒給天下文人留半分臉面。”
梁芳笑道:“陛下圣明,容許張大人胡來。”
朱見深也笑道:“他可不是胡來。這小子從小就主意多,自從那次差點(diǎn)被汪直的人戕害之后,他更是一夜之間長大了。”
說到這里,朱見深忽然皺了皺眉:“朕也不知是對是錯,培養(yǎng)出一個虎將,不知道將來佑樘是不是能夠駕馭得了。”
梁芳安慰道:“陛下大可不必?fù)?dān)心,張將軍和太子殿下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兄弟。他會對任何敵人下手,唯一不可能的,便是對太子殿下不敬。”
朱見深翻了個身,不無擔(dān)憂道:“朕最擔(dān)心的就是這一點(diǎn),佑樘的性子有些綿軟,偏生虎子的性格又太過剛硬。現(xiàn)在倒還沒什么,朕若是有一天不在了,虎子那性格真要跟佑樘犟起來,只怕難以收場哇!”
話說到這份上了,梁芳也不好再說什么。
他雖然數(shù)次有意無意的朝張儒示好,原因不過是張儒得圣心而已。如果張儒沒了皇帝的庇佑,就算張儒的性格是睚眥必報的那種,他也不會太過忌憚。
東廠錦衣衛(wèi),從來都是在相互之間爭斗的,誰贏誰輸,看的都是皇帝的一念之間。
朱見深自顧自道:“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作馬牛,朕在一天,虎子和佑樘之間就不可能出現(xiàn)什么裂痕。
對了,讓你的人盯著固倫,她那邊這段時間可有什么反應(yīng)?這劉吉倒是讓朕刮目相看了,以前軟綿綿的一個人,現(xiàn)在都敢跟一個手握重兵的武將當(dāng)面鑼對面鼓的干起來。”
梁芳道:“回陛下,東廠的孩兒們盯著固倫公主一邊,一直沒什么動靜,不過那叫清茶公子的年輕人,倒是跟劉大學(xué)士會過面。談話內(nèi)容無人得知,估計跟這次朝堂上對張將軍的攻訐不無關(guān)系。”
“劉吉的性子向來綿軟,突然之間強(qiáng)硬起來,定然是身后有后臺。看來朕的內(nèi)閣大臣們,可沒一個是省油的燈,走了一個萬安,又來了一個劉吉。罷了,劉吉也算是盡心盡力,得罪的人也沒有萬安那么多,就讓他繼續(xù)折騰吧!”朱見深慨嘆道。
劉吉當(dāng)內(nèi)閣首輔也好,萬安當(dāng)內(nèi)閣首輔也罷,內(nèi)閣真正做主的人都不是他們。
只要固倫公主在,就算是皇帝自己,也不得不掂量掂量。當(dāng)然,這也跟朱見深的性格有關(guān),他要是真決定下四力氣整治固倫公主的勢力,完全可以采取一點(diǎn)點(diǎn)蠶食的方式。
他沒有這么做,跟他那性格有很大關(guān)系。
心里想著這份親情,卻忘了自己生在了帝王之家,所謂的親情,真的沒有那么重要。
梁芳遲疑問:“陛下,長公主那邊.”
朱見深無力的揮了揮手,好不容易因?yàn)閺埲搴臀墓偌瘓F(tuán)斗法而產(chǎn)生的好心情蕩然無存:“讓她折騰去吧,朕還沒死,這局面暫時還能掌控。到時候佑樘登基,也要有些事情做才是。咱們的九邊總督張將軍,可是個閑不住的人,讓人給他找點(diǎn)事情做也好。”
張儒太年輕,可位置已經(jīng)到了這么高的高度,朱見深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掌控。
至少現(xiàn)在他很清楚,如果要動張儒,鐵定會成為大明下一位皇帝的朱佑樘肯定會出來阻攔。要知道這位虎子哥,在太子的心中,地位可一點(diǎn)都不弱于朱見深這個父皇。
梁芳點(diǎn)頭附和:“老奴遵命。”
“貴妃的身體可有好轉(zhuǎn)?”朱見深想起了什么似的問道。
萬貞兒的身體一直不怎么好,接近年關(guān),在太醫(yī)的調(diào)理下有過那么幾天好轉(zhuǎn),可是卻不容樂觀。
那些太醫(yī)院的家伙一個個害怕得要死,不敢說出實(shí)情,只是一直說調(diào)理調(diào)理。
實(shí)際上萬貞兒的身體,她自己和朱見深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找不到對癥的藥,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朱見深倒是通過梁芳的嘴巴知道張儒認(rèn)識一個鄉(xiāng)野大夫,只是以張儒那種恩怨分明的性格,就算朱見深以皇帝之尊壓他,他也未必肯將那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老先生介紹給萬貞兒診治。
說到貴妃娘娘的病情,梁芳不敢贅言,宮里的人都知道,貴妃娘娘只怕是不行了。
看到梁芳的表情,朱見深不由一陣失望,他很希望那個像姐姐一樣的女子和自己一起做神仙眷侶,可是他知道不可能。
“下去吧!有事朕會叫你的。”朱見深臉上閃過的失落神色沒有逃過梁芳的眼睛,聽到皇帝這句話后,陪伴了皇帝幾十年的老太監(jiān)張了張嘴,最終什么都沒說出。
手指有意無意劃過已經(jīng)花白的鬢角,心中發(fā)出一聲慨嘆,邁著小碎步,一點(diǎn)點(diǎn)退出了東暖閣。
萬家宅邸,宮里面藏了眼線的家主萬通來回走動著,雜亂的步伐充分顯示了這個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錦衣衛(wèi)前指揮使心中的焦躁不安。
一個面色沉穩(wěn)的年輕人坐在客位上不緊不慢的喝著茶水,曾經(jīng)被張儒暴打一頓然后消失在紈绔之列的萬天臉色陰寒,焦急的目光不停在那個年輕人身上逡巡。
“萬大人無須擔(dān)心,義父已經(jīng)說了,就算到了是不可為的地步,他也能夠保你萬家一家老小周全。”年輕人將茶杯里所有的茶葉全部用手指勾入口中,有些含混不清地道。
身體一個停頓,萬通轉(zhuǎn)臉看向年輕人,目光中滿是狐疑之色:“家姊在宮中,現(xiàn)在身體違和,這個時候遼東那位讓你過來,到底是何用意。”
年輕人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大人也知道,遼東苦寒,將士們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戶部的大人們每年給的軍餉只有那么多,偏生義父又是個愛兵如子的人。眼睜睜看著那么多兄弟在雪地里挨凍,義父心里難受。此番進(jìn)京,一來是告訴萬大人義父自己的態(tài)度,二來嘛,則是想向萬大人借點(diǎn)軍餉。”
“遼東軍餉每年七十萬兩,莫非還養(yǎng)不了遼東的十二萬邊軍。”萬通怒道。
這怒氣怎么看都有些色厲內(nèi)荏的成分夾雜其中,誰都知道萬家這些年因?yàn)槿f貞兒可是在京城弄了不少銀子的。他的家財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反正不管是他還是他的家人,有人送銀子他就敢收。
事情辦成了銀子自然不會退,而且那求人辦事的人還會再次送上厚禮;事情沒有辦成也不需要擔(dān)心,咱宮里有人,你的銀子已經(jīng)用完了。
如今姐姐在宮里大限將至,馬上就有人上門來耀武揚(yáng)威,萬通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可他也清楚,如果沒有這些人耀武揚(yáng)威,一旦姐姐萬貞兒走了,他萬家,馬上就會被京城的勛貴盯上。
更何況,如今朝堂之上還有一個權(quán)勢如日中天的張儒,這人可是他的大仇人。
年輕人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這些問題可不是萬大人需要考慮的,當(dāng)然,這些問題也不是我這個小人物能夠考慮的。義父怎么說,我就怎么做。莫非萬大人舍不得這萬貫家財?”
“就緱謙空口無憑的一句承諾,就想從萬某人口袋里拿銀子,你們想得未免太美了些。”萬通眼睛緊緊盯著年輕人,一字一頓地道。
年輕人笑了笑,撇開目光:“那位爺什么性格,不用小子多說萬大人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有我家大人空口無憑的承諾,至少是一根救命稻草,萬大人怎么不看看其他人,這個時候有誰敢跟萬大人走動?”
這話,讓萬通無言以對。
他低頭沉思片刻,最終敗下陣來:“你們要多少?”
年輕人十分開心地道:“萬大人是個聰明人,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半個月后離京,這次待了二十輛大車。”
一車裝銀萬兩,二十輛車就是二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萬通心里一沉,嘴上說道:“你們的胃口還真不小。”
年輕人沒說話,似笑非笑的看著萬通。
他貌似一點(diǎn)都不怕萬通會拒絕他的條件,因?yàn)檫@個時候,有一個手握兵權(quán)的人站在后面,無疑是萬家最大的靠山。
終于,萬通在年輕人灼人的目光下敗下陣來:“半個月后,這二十輛大車會裝滿。”
“多謝萬大人慷慨,小子替遼東十二萬邊軍謝過大人了。”年輕人笑嘻嘻的拱了拱手,然后邁開大步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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