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060 給你一個好差事
夜空中,月光和星光逐漸暗淡,蟋蟀在竹叢里高聲吟唱,青蛙在水里無休無止地鳴叫,偶爾還有遠處飄來的幾處犬吠,庾思容偷聽緊張刺激又不那么寂寞。
暗淡月光下,身穿甲胄的宋良娣個頭比田陌北矮了一頭,氣勢卻是田陌北所不及的。
田陌北偏過頭,仍保持雙手抱劍的姿勢,凝望著波光粼粼深沉如黑墨般的水面,“我做不到。”
“左一個不能,右一個做不到,你口口聲聲說護我周全都是騙人的!”宋良娣臉色鐵青,眼神清冽,憤怒已到了無可遏制的地步,一面朝著湖水邁步走去,一面痛斥:“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凈會花言巧語蒙騙我,真遇上了事,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算是看透了。”
豫章王下令禁足,在庾思容看來,并非過于嚴重的懲罰,宋良娣何至于連男人都厭棄了?
“你要做什么?”田陌北單手拽住宋良娣的右臂,她是那么單薄,隔著頗厚的甲胄,兩人這般不算逾矩。可對上那雙幽怨含情的動人眼眸,似乎要把這世間不滿都融化掉。
凝望著嬌小卻穿著大大甲胄的宋良娣,田陌北眨了眨眼睛,很想把她擁入懷中,卻只是用力地握緊了劍鞘,硬生生地將這個不該有的念頭壓了下去。
宋良娣鼻尖紅紅的,甚是委屈,“王爺不愿意像從前那般縱容我,你也不愿為我做任何事,我活著比死了還難受,倒不如死了呢!”
庾思容太陽穴突突地跳,心懸到了嗓子眼,默默吶喊:“宋良娣,你千萬不要自尋短見,不然我們一家得給你陪葬!”
一聽到死字,田陌北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刀,一種無法言喻的心疼在心底翻滾,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這一刻,什么身份,什么仁義道德,他統統都不想了!
他輕聲呢喃:“若是要死,你我一起死。”
庾思容無力地抱著那棵香樟樹,眼底透著不安,呼吸也變得凝重。僅僅罰禁足而已,宋良娣竟尋死覓活的,還要拉田陌北當個墊背的。兩人一起死,即便妥善處理后事,被赫連翊曉得了,最愛的女人和侍衛一起死,鞭尸、株連九族……
不成,得阻止兩人尋死!
庾思容貓著腰,躡手躡腳地往旁邊移了兩步,卻看見宋良娣往后走了兩步,險些暴露身份,她只得急忙又藏到樹后,伺機而動。
這時,宋良娣屈膝下蹲,拔起了一把綠草,邊嘟噥邊搖頭:“聽說被水淹死的人,渾身像饅頭一樣漲開了,像吹了氣的鞠球一般,丑得很。哪怕是死,我也要體面又好看的死去。”
“我親眼看過死人,不論是吊死、病死、淹死還是吞金自盡,都是口歪嘴斜,一身惡臭……”
聽到田陌北講的這些話,宋良娣只覺千萬只蟲子在不停蠕動,胸悶氣短,直犯惡心,干嘔了幾聲,“甭……甭說了,我不想死了。”
“那就好好活著。”田陌北柔聲安慰,又道:“這里沒有漱口的清茶,我護送你回去,早點歇著。”
滿腔怒氣已發泄殆盡,宋良娣淡淡地嗯了一聲,與田陌北并肩離開。
月光昏黃,田陌北和宋良娣皆穿著一模一樣的甲胄,一個襯得身形偉岸,一個嬌小颯氣,沒了來時的吵吵鬧鬧,兩人不緊不慢地走著,步劃卻出奇地一致。
清風月明,田陌北和宋良娣一齊散步回畫舫的場景,庾思容看了又看,竟舍不得眨一下眼睛,倒不是俊男美女散步養眼,而是看似有云泥之別的男女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默契,生成了一幅月下散步圖。
如果宋良娣沒有嫁給皇太子赫連翊,打從一開始選的就是田陌北,日子過得不會多么驚心動魄,卻也有滋有味的。
如何在赫連翊的眼皮子底下,保全并成全這對有情人,庾思容陷入了沉思。
烈日炎炎,蟬鳴不停,甚是呱噪,吵醒了還在睡夢中的庾思容,她睜眼醒來,一看竟是臨近午時了。
“何公公。”
何桂通立馬進來,恭敬地問:“王爺,您睡醒了,可是要洗漱更衣?”
“昨晚我左思右想,終是覺得給王妃和宋良娣兩人禁足,有點過了。既是不好收回成命,待會兒你挑十二樣好菜,給王妃和宋良娣各送六樣,略表本王的心意。”
“奴才遵命。”
言畢,何桂通喚來一眾宮女內監,伺候豫章王系數更衣。
換上湖藍杭綢長袍,束了發,庾思容頓感氣定神閑,拿起《史記》看了兩卷,忽想起一件要事,便放下書籍,再度吩咐何桂通,“昨晚皇爺爺托夢給我,說我一味墮落,都不知謀劃前程,倒是給我提了個醒,過了揚州離杭州可就近了,再改坐馬車去豫章,也花不了多久。該派可靠人手去豫章探探路,順便盯著那邊的下人將宅子布置好,別烏七八糟的,不成樣子。”
“王爺所言極是,豫章王府是現成的,里頭的布置怕是沒眼看。雖則已知會豫章知府就近抽調些灑掃丫鬟婆子去,哪怕打掃得一塵不染,終是沒甚格調。依王爺高見,該派何人去最為妥當。”何桂通謙恭請示。
庾思容面色平和,輕按眉頭,不緊不慢地分析道:“按理說像王妃等美人,最懂閨房妙趣,又在東宮呆了那么久,對一應布置是熟記于心的。只是,路途艱險,讓美人先行,實在不妥,倒不如在一眾侍衛們里挑衷心可靠又能干的。”
何桂通立馬有了人選,“王爺,上回許承徽被賊人挾持落水,有一侍衛武功高強又英勇果敢,深得王爺贊許,您可還記得?”
“記得,好像姓田來著。”庾思容假裝竭力回想,卻想不出更多來的頭疼模樣。
何桂通聞言,雙眸瞬間亮了,臉上堆滿笑容,急切地補充:“王爺好記性,正是田陌北。”
庾思容想要派去豫章王府的人選,就是田陌北!真沒想到僅侍衛那么一個寬泛的暗示,何桂通竟然能推薦到田陌北!怪不得何桂通能一路亨通,看似嘻嘻哈哈,實則揣摩主子的功夫已練得爐火純青!
“成,你去把他請來。”
庾思容立于畫舫的窗邊,驕陽似火,天上沒有一絲云彩,如水洗過的那般蔚藍。岸上罕有行人,一棵棵樹都曬得蔫蔫的,唯有陽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好似灑滿了銀錠,一眼望去,水面上全都是晃眼的銀色波浪。
內監宮女們輕手輕腳地前來擺菜,一道道冒著香氣的美味佳肴逐一上桌,有五味蒸面筋、荷花餅、五味蒸雞、爆炒羊肚、元汁羊骨頭、錦纏鵝、荷葉粉蒸肉、荔枝肉、南味酒烹鵝、清蒸白蛤、田雞炙、玉絲肚肺、鼎湖上素、香炸玉蘭花、錦繡水龍湯、八寶攢湯、清蒸鰣魚、香炸銀魚、爆炒腰花、醬炙牛煲。
在二十道菜肴擺好之時,田陌北姍姍來遲,仍穿著那一身厚厚的甲胄,額頭上沁出細細密密的汗,更顯得如鐵般的膚色添了一股剛毅。
“王爺在上,請受卑職一拜。”言畢,田陌北恭敬下跪,磕了個頭。
庾思容臉上帶著祥和的笑意,“不必行此大禮,快快請起。”
田陌北這才站了起來,垂首道:“王爺有何事盡管吩咐,卑職定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田侍衛,你不必如此惶恐拘謹,今兒個我找你來,是有個好差事要交代你辦,不如坐下一起用飯再講。”庾思容率先坐下,指著對面的位置,和聲道。
田陌北低眉順目,謙恭回道:“卑職已用過午飯,站著聽王爺吩咐即可。”
看來,田陌北還是擔心和宋良娣的事情被告發了,才這般客套。
庾思容也不勉強,更不像適才那般熱絡,聲音沉穩,帶著恰到好處的疏離開口道:“田侍衛,上回你英勇無畏去救許承徽,又不要旁的賞賜,給本王留下了深刻印象。眼下有一件差事,你去辦是再合適不過了。”
“但憑王爺吩咐。”田陌北挺直了腰板,眼神堅定地看著豫章王。
“此去豫章,行程已過半,奈何豫章王府還樣樣不齊備。本王深知豫章王府與東宮是沒法比的,只是到底也算個王爺,府邸不可太過寒磣。你帶一撥內監宮女還有侍衛,先行趕往豫章,將府邸布置妥當。至于銀兩,你不必操心,先拿五千兩銀子去,花完了還沒買齊,那等全部人到了再說。”
帶一撥內監宮女和侍衛,拿著五千兩銀子,先趕往豫章,布置豫章王府!換言之,田陌北一個小小的侍衛,竟要當統領了!
田陌北臉上泛起一絲笑意,卻不得意,甚至還透著三分不安,“王爺,卑職愚鈍,恐怕難當重任。”
“你忠心耿耿,本王自要提拔。你且放心,那豫章王府外頭都是好的,只是一應家什沒有,你先買像樣的床、梳妝臺、手巾架、浴桶等,看好日子安床就成。”
乍一聽五千兩銀子多的花不完,田陌北細算起來,卻是不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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