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軒走過去，立在床邊，就那么看著。

        當月婆子問他保大保小的時候，祁軒說的是保大。

        但宋綰在昏睡中依舊不忘說著有保住孩子的話……

        祁軒可能有些失望，那種情緒說不清道不明的。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床上的人原來沒有睡著，話語說的很是虛弱。

        祁軒立刻收斂了心神，說道：“沒什么，就來看看你。”

        宋綰隔著床幔看不清祁軒臉上的表情，但她還是看著祁軒模糊的身影：“這是哪？”

        祁軒道：“王府。”

        宋綰輕輕笑了一下，說道：“這次謝謝你。”

        祁軒道：“在山洞里你救了我，我們算是兩清了。”

        “是啊，兩清了……”宋綰悠長的嘆了口氣，望著頭頂的床幔閉上了眼睛：“我很累，想休息一會兒。”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缺的盡管跟下人說。”祁軒轉身走到門口，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頓住了腳步，說道：“你丈夫和妹妹已經被張棄安置妥當，你安心養傷，等恢復的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

        祁軒離開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直到送完可以下床走動，恢復的差不多了，也再也沒有見過他一次。

        但是伺候她的人都對她客氣有禮，不曾有過絲毫怠慢，昂貴的補品也像是不要錢似的，一樣一樣的送過來讓她吃。

        宋綰說要離開王府的那一天，離開的也相當順利，管家客客氣氣的送她到門口，又往馬車上放了不少的補品，她本想問一問祁軒的狀況，但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不合適。

        她中途忘記拿了幾樣東西，一個丫鬟便幫她回去拿，在門口等的間隙，祁軒騎著馬剛巧從軍營回來。

        他一身深紫色的玄衣，騎馬的動作更是英姿颯颯，馬兒穩穩的停在了門口，祁軒跳下馬從宋綰對了一眼。

        那眼神平平淡淡，不摻雜任何多余的情緒，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祁軒將馬鞭遞給身邊的近侍，一邊吩咐道：“讓周將軍下午來一趟。”

        官家迎上去：“王爺今日回來這么早，我這就叫人準備膳食。”

        祁軒抬了抬手說道：“不急。”

        管家忙道：“宋姑娘的東西還差些，我這就去準備。”

        她還差些什么東西？

        剛才這管家可是往馬車上已經塞了不少的玩意兒了，難道還有？

        回去拿東西的丫鬟回來了，宋綰接過來對站在臺階上的祁軒說道：“王爺，我什么都不缺了，車上這些已經足夠了，讓王爺破費了，真的不需要了。”

        祁軒淡淡的說道：“給你是還清人情而已，不要多想。”

        宋綰一怔，就低下頭不再說話。

        祁軒說完已經大跨步的回去，宋綰一直等到管家塞夠了東西，她才爬上馬車，在搖搖晃晃中出發了。

        馬車揣摩著走了，有小半個時辰的時間才終于停下，宋綰人還沒有下了馬車，就先聽到了藍梓月的聲音。

        “阿姐！！”藍梓月歡歡喜喜跑出來人趴在馬車的邊緣，使勁兒向里朝望著：“阿姐！你終于回來了！”

        宋綰。彎著腰從車廂內出來，先伸手捏了捏藍梓月。明顯長了肉的臉頰肉嘟嘟的，手感很是好。

        看來這一段時間，沈顧把她照顧得很好。

        沈顧緊接著也從家中出來，臉上自是有掩飾不住的高興，“你終于回來了，可擔心死我們了！”

        沈顧沒讓宋綰踩著木梯下來，而是上前直接一把將人打橫抱起，別看他是一個文弱書生，力氣還真不小，直接抱著宋綰走進了房間，臉不紅心不跳的。

        宋綰倒是被他這一番舉動給嚇了一跳，不管他怎么說，沈顧都不肯放手將她放下，被安置好在床上后才算松開了手。

        “我哪有那么虛弱，大可不必如此。”宋綰無奈著笑著說道。

        沈顧幫人仔仔細細地掖好被角，算著日期說道：“孩子都七個月了，你可不能再胡亂折騰了，王爺那邊可是派人過來，說你從現在開始一定要精心養護，不然以你現在的身體很容易再出事的！”

        宋綰暗自想著，怪不得要往馬車上塞那么多的補品，說什么還人情……八成又是在裝給別人看的。

        莫名的覺得很開心。

        宋綰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會注意的。”

        沈顧給宋綰倒了杯熱水，藍梓月就撒著歡兒的跑進來，眨巴著大眼睛趴在床邊問宋綰：“外面那些人搬了很多東西進來，是王爺哥哥送的嗎？”

        宋綰笑著點頭說道：“在外面可不能這么叫，知道嗎？”

        藍梓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盯著宋綰的肚子看了一會兒：“阿姐，弟弟是不是快出來了？”

        宋綰道：“嗯，再過兩個多月你就有小侄子了，不是弟弟哦。”

        藍梓月不解：“小侄子？不是弟弟嗎？”

        “傻孩子。”宋綰忍俊不禁，“你叫我阿姐，那阿姐的孩子自然就是你的小侄子，輩分不一樣的。”

        “好吧。”藍梓月兩只手撐著下巴，乖巧的說道：“小侄子就小侄子吧，我一定會保護好小侄子的！”

        宋綰喝了一口熱水，目光對上沈顧的眼神，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輕松的氣氛讓宋綰很是享受。

        她太喜歡這種感覺了。

        沈顧道：“你就聽我的，好好養身體，你不在的這一段時間里，我出去擺地攤賣字畫收入倒還算可觀，再加上有王爺的接濟，溫飽不成問題。”

        宋綰問道：“張棄呢？”

        沈顧道：“張兄把我們送到京城后，也消失不見了，偶爾會收到張兄送來的消息也是神秘人松來的，他不怎么輕易出面，想必是不方便吧。”

        想想這一路上張棄幫了他們不少忙，還因此中了云天門的蠱毒差點把命玩完，是該好好謝謝他。

        眼下京城形勢緊張，要說謝謝的話，恐怕也只有見到張棄之后再說了。

        昨晚從王府離開，無非是換了個地方繼續過養豬般的生活，來到鹿臨巷后，而且更甚。

        沈顧每次見到她下床都要擔心好一陣子，活脫脫扮演的就是一個男媽***形象。

        男媽媽平日里除了一日三餐的下廚房活動，其余的大部分時間都泡在書房苦讀詩書，剩下的小部分時間獲取京城最熱鬧的金陵街上擺地攤賺點小錢。

        這擺地攤也是一個技術活，接了生意，得先說點好聽的，還要不吝嗇的夸獎自己幾句，讓客人覺得自己就是那么厲害，心甘情愿的掏出銀子買一兩幅字畫。

        不過比較奇特的事，沈顧的地攤生意上，好像看手相的生意比較火。

        他除了寫寫字畫賣一賣之外，還兼職給人看一看手相，本來當做是副業，沒想到到最后看手相卻成了。其中的大半部分收入。

        看手相這個技能宋綰也覺得驚奇，他從來都不知道沈顧還會看手相給人算命。

        后來閑來無事，宋綰也伸出手讓沈顧給看看，沈顧卻笑著擺手拒絕了，說無所謂看不看命，這種東西看一次命格就要改一次，遵循著原有的命格走是最好的。

        宋綰也只好作罷，想想她原本的命格應該也不是太好，真的是無所謂看不看都一樣的。

        倒是藍梓月一直磨著沈顧讓他給看一看，小孩子對這種新奇玩意兒好奇的很，惦記了好幾天沈顧才妥協。

        宋綰的好奇心沒見著比藍梓月少多少，給藍子魚越看手相的時候，宋綰飛得在旁邊看著。

        兩雙眼睛都閃閃的看著沈顧等著他開口說話。

        沈顧頗有些無奈，抓這藍梓月的手看了一會兒，說道：“小丫頭命格不錯，雖說是福禍相依，但每次都是有驚無險，且身邊會有貴人相助，一輩子衣食無憂。”

        宋綰和小孩兒同時開口：“真的？！”

        沈顧倒了一杯水喝了口：“可信可不信。”

        宋綰指著他：“你現在這種態度是一種很不負責任的表現！”

        沈顧道：“我只是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算不準，到時你們也找不到我頭上。”

        宋綰送給他兩個字，“奸商！”

        沈顧正要出去的時候，宋綰提醒了他一句：“這個月要泡藥浴了，可別忘了。”

        “知道啦。”沈顧收拾好自己的小挎包，出門擺地攤去。

        自從開始了蛇膽藥浴之后，他眼疾犯病的次數越來越少，而且在犯病之前都會有征兆，所以每次預防的都很好，而且發病的時間也縮短了很多。

        金陵大街是京城最熱鬧，繁華的一條街，沈顧就曾在一個巷口的角落里，不是很擁擠，也不會太吵，不影響他再看一會兒書。

        有個站在攤位前看字畫的客人猶豫的要不要買，一個小姑娘風風火火的沖過來把人推開，做到了沈顧的桌前。

        “聽說你會看手相？還挺準？”那姑娘直接開門見山。

        沈顧放下手中的書，淡淡的看了那姑娘一眼：“會點，準不準不確定。”

        那姑娘睨著沈顧，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你這算卦的，準不準你不知道嗎？！怎么做生意的！”

        沈顧就特別不樂意聽別人說他是個算命的，“勞煩小姐看看，我這牌子上寫的是字畫售賣，不是算命算卦，這位姑娘想要算卦的話，可以去找別人。”

        “你！”那姑娘自知理虧，便不再與人糾結這個問題，轉了話鋒問道：“本小姐可是寵著你的名號來的，我就問你，你是不是叫沈顧？”

        沈顧不想理會眼前這個不知禮節的黃毛丫頭，翻了一頁手中的書，決定無視面前這人。

        林瑟瑟被無視也不覺得尷尬，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在沈顧的桌上看了一圈，在一本書上看到了沈顧的名字。

        她打量著沈顧好幾眼，長的倒是不錯，就是寒酸了點，都說讀書人清高，看來真是不假。

        “我就是要找你！”林瑟瑟一巴掌把沈顧手中的書也摁了下去，十分強硬的對人說道：“你就幫我看看本小姐的姻緣！”

        沈顧被她嘰嘰喳喳的打擾的根本沒有辦法看書不說，她這個架勢往這里一坐，好像方圓三米這內都沒了人煙，還影響了他的生意。

        看她一副善不罷休的樣子，沈顧好像拒絕不了。

        女孩子的手很小，白嫩透粉，一看就是沒干過活兒的，可能是誰家的千金大小姐也說不定。

        沈顧禮貌的用帕子將林瑟瑟的手撐起來，低垂著眉眼看了一會兒，說道：“姑娘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

        林瑟瑟道：“當然是要聽真話了！”

        沈顧收回手，說道：“情路坎坷，愛而不得，姑娘要尋有緣人的話，得再等等。”

        “你胡說！”林瑟瑟突然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踩著凳子拍桌而起，“等什么等啊！等不了！你這人怎么能壞人姻緣呢！”

        沈顧覺得這個人就是在故意找茬：“我剛才也說了，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去別處！在下是賣字畫的，又不是專職算命的！”

        林瑟瑟偏偏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你既然是來賣字畫的，那就好好的賣你的字畫，好好的給人看什么手相！”

        沈顧此時一肚子墨水，竟然不知道怎么去跟人吵架，便也站起來同人據理力爭：“我看看手相也只是娛樂為主，從不收人一分錢財，你這女子倒好，硬逼著讓我給你看手相不說，同你說的真話不相信也就罷了，還在此處撒潑！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林瑟瑟好像聽到了什么笑話，叉著腰要笑不笑，呵呵了好幾聲才說道：“你竟然說我撒潑，說我無理取鬧，你這個窮秀才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敢這么說我？你是活太久了，膩歪了吧！”

        這邊的動靜已經引來了不少住旁人的注目，但卻沒有人趕過來攔一下，甚至有的對沈顧已經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真是惹誰不好，偏偏惹上這位大小姐。

        “我說錯了嗎！目無禮數，飛揚跋扈！”沈顧也注意到了周遭人的眼神，但也絲毫不畏懼，沈顧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你還想仗勢欺人要殺了我不成！”

        林瑟瑟從小到大哪一天不是被寵著過來的，誰又敢跟她作對，現如今一個窮書生跟他當街叫囂，真是無法無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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