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擦過的眼淚突然間簌簌而下，顏懋忙又胡亂抹了抹臉。

        “懋懋？你在嗎？”陳將安在屋外沒聽到回應(yīng)，又出聲問道。

        顏懋起身打開門，只見陳將安手里端著一碗飯和一個盛了幾樣菜的碟子。

        “謝謝你，將安哥。”顏懋接過東西，甕聲甕氣，“你吃過了嗎？”

        “吃了，也和你哥說明白了。”

        “所以你現(xiàn)在不是他的男朋友了？”

        “從我失憶開始，一直不覺得我是。”

        顏懋后退一步，“將安哥，進來吧，我也想和你談?wù)劇！?

        陳將安一進屋，目光就被沙發(fā)上的一個小東西吸引住，“懋懋，你喜歡這種小玩偶？”

        顏懋順著看過去，只見有個小豬布藝玩偶被端正擺在沙發(fā)扶手上，而他進來的時候徑直奔向了書桌，才一直沒發(fā)現(xiàn)。

        他“嗯”了一聲，走到陳將安身邊。別看這小豬縫得歪歪扭扭，倒是被洗得干干凈凈，脖子上還掛了張小卡片。昨天房間里還沒有這個小東西，顯然是個線索。

        陳將安已經(jīng)拿起玩偶，看向掛在上面的卡片，是稚嫩的手寫字：

        「顏懋同學，10歲生日快樂。陳將安。」

        陳將安一愣，“懋懋，小學的禮物還留著？改天送你個大的。”

        顏懋垂首搖頭，坐到書桌前，“將安哥，為什么你失憶后要對我示好？”

        “因為本能啊。”陳將安理所當然道，“一見到你我就想對你好，而且想一直對你好。”

        弟弟在心里翻譯，也就是無緣無故。無緣無故地出現(xiàn)，就有可能無緣無故地消失，因為一場失憶翻臉不認人。

        他埋頭扒飯，沒再說話。

        吃完后，顏懋簡單刷了個牙，端起空碗碟，“將安哥，我一會有事要做，你去別處轉(zhuǎn)轉(zhuǎn)吧。”

        陳將安：“要給你那個哥哥打掃房間？”

        顏懋點點頭。

        陳將安把玩偶放到顏懋肩上，“懋懋，我們走吧，離開這里。”

        顏懋扶好玩偶，但挪開了視線，“哥哥房間里有我想確認的東西。”

        陳將安：“那我們下午再見面？”

        “好。”

        弟弟要給哥哥打掃房間，對弟弟來說是父親偏心的表現(xiàn)，但對顏懋來說是得到更多線索的機會。有了這個設(shè)定，他就可以合理出入趙嘉魚套間的小客廳。

        趙嘉魚不在房間。

        顏懋只想確認一件事，他趁給趙嘉魚整理書架，觀察了架子上擺的書本，果然有所發(fā)現(xiàn)。有個封面和書脊上都大喇喇寫著「日記本」的厚本子，就擺在書架最顯眼的地方。

        一件事，父親從來不愿意提，哥哥也不正面說，甚至父親都以為大兒子不知道這件事，哥哥憑什么認定弟弟會知道？

        如果有一本日記寫了這件事，而哥哥默認弟弟看過，這就說得通了。

        甚至可能，哥哥是故意把日記擺在弟弟面前，引導弟弟去看。

        顏懋一邊想著一邊打掃，沒有去碰那個本。弟弟可能不是好人，但他顯然不屑看別人的日記，更別說那里面寫的未必是實情。

        從趙嘉魚房間里出來，正巧隔壁一扇門也打開了。顏懋看過去，是父親和哥哥，父親的臉上還帶著歉意，看起來有些疲憊，哥哥低著頭，看不清臉色。

        看到顏懋，父親開口：“顏懋，我聽嘉魚說了，原來你們都知道這件事，那你就更應(yīng)該明白，你得讓著嘉魚照顧嘉魚，幫著你哥好好勸勸陳將安，這是你欠他的。這個話題就談這一次，以后誰也不要提，家里還是像以前一樣，你偷看嘉魚日記的事，他不追究，我也就不罰你了，你好自為之。”

        顏懋：“父親，我沒……”

        “好了，說了不追究，你就不用解釋了。”劉子君說完拍了拍趙嘉魚的肩膀，“好孩子，回房間休息吧。”然后自己也回了房間。

        走廊上只剩趙嘉魚和顏懋，趙嘉魚抬起頭露出一抹笑意，開口想說什么，顏懋卻扭頭跑向樓下。

        他要去找陳將安，陳將安和他說過會去花園看一看。

        果然，顏懋剛跑到一樓走廊就透過別墅后門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人正站在門廊臺階上低頭看著什么，又像是在思索。

        顏懋放緩腳步，平復心情，走到陳將安身邊。

        “將安哥，你在看什么？”

        “懋懋。”陳將安好像養(yǎng)成了牽手的習慣，伸出手拉上顏懋的，又用腳尖指了指門邊的垃圾桶，“好像有個信封，沒拆封就被撕碎了扔在里面。”

        顏懋也看過去，確實能在一堆揉爛的廢紙里看到?jīng)]拆開的封口一角，不留意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又看了兩眼，顏懋看到了三個字：

        「顏女士」。

        他突然想知道這封沒打開就被直接扔掉的信里寫了什么。

        陳將安知道顏懋的心思，“要把它們撿出來拼一下嗎？”

        好在這個垃圾桶里只有些廢紙，沒有臟東西。

        把信封的碎片拿出來，陳將安又問顏懋：“你介意我和你一起拼嗎？還是需要我回避？”

        顏懋：“一起吧，去我……不，去會客室吧。”

        下午三點半，顏懋在書房找到了劉子君。

        “父親，您扔掉的東西，我?guī)湍鷵旎貋砹恕！?

        他把用膠條貼好復原的信紙放到書桌上

        「臨近懋懋生日，我也不知道他喜歡什么，準備了一張賀卡，幫我轉(zhuǎn)交吧。我聽說了一些事，你還在養(yǎng)趙家那個孩子？我可以理解你想補償他，收養(yǎng)他是你的選擇，但我希望你不要像當初要求我為他讓路一樣對待我們的孩子。言盡于此，不用回信，我在現(xiàn)在的家庭過得很好，希望你們也能幸福。」

        劉子君皺眉看向顏懋，“你什么意思？嘉魚的父親是為救你死的，我們一家都欠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顏懋搖搖頭，但沒解釋，又把一張同樣用膠條拼貼起來的賀卡放到了桌上，“母親好像記錯了我的生日，這個也留給您吧。”

        “別管那個女人叫母親，我說過很多次，你沒有母親。”

        顏懋沒有回答，自顧自地往下說：“我沒看過哥哥的日記，但我猜里面寫了很有趣的故事。其實我應(yīng)該向他道個歉，但他也欠我一句道歉，我們扯平了。還有那個救了我的人，可以告訴我他的名字嗎？”

        從書房出來后，顏懋回到自己房間拿上了沙發(fā)上的小玩偶。再回到走廊，陳將安等在那里。

        “懋懋，要走嗎？”

        顏懋淺淺地笑了一下，和陳將安一起下樓，“但我不能和你一起走，我們在樓下分開吧。”

        陳將安沉默，來牽顏懋的手，“有什么顧慮？”

        “哥哥的男朋友撞到頭失憶，沒有任何來由地說喜歡我，不管怎么想，不答應(yīng)才是正常的吧？”對一些事感到釋懷之后，弟弟放松了很多，“你讓我第一次體會到被偏愛的感覺，但我不能因為這個就跟你走。謝謝你，希望以后我們還能相遇，在彼此的狀態(tài)不那么糟糕的時候。”

        陳將安輕聲問：“如果我的身份不是你哥哥的戀人，也沒有失憶呢？”

        他們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別墅大門前，顏懋停下來看向陳將安。

        “那……我會想聽你說更多，關(guān)于你為什么會喜歡我的故事。”

        -

        “cut！”

        隨著導演的指令，《戲出望外》結(jié)束了第一天的正式錄制。

        “懋懋你演得好棒！”趙嘉魚從遠處撲過來，陳將安眼疾手快地把顏懋往自己這邊攬了一下，讓趙嘉魚撲了個空。

        “陳將安你怎么回事。”趙嘉魚怒目而視，“渣男離我們懋懋遠點。”

        “前輩，搞清楚狀況。”陳將安從從容容，也不在乎攝像機還在沒在開著，“懋懋跟我比跟你熟。”

        “你！”趙嘉魚自認受到挑釁，剛想說點什么回擊，就被導演的話打斷了。

        “老師們，休息半個小時，然后我們在客廳錄復盤環(huán)節(jié)，錄完就收工吃晚飯。”

        “導演，劉老師呢？”顏懋左右看看不見劉子君，好奇問道。

        “劉老師去卸妝重新化了，錄復盤不用維持正片的造型，老師們?nèi)绻�想換掉也可以現(xiàn)在換。”

        “好，謝謝您。”

        趙嘉魚不知道想起來什么事，湊到導演面前問問題，陳將安捏了捏顏懋的手，“跟我去個地方？”

        “嗯？”

        陳將安帶著顏懋又到了他們前一天發(fā)現(xiàn)的那個儲物間，這里果然還是沒有架上機位，在攝制組人來人往的別墅里像個秘密空間。

        關(guān)上門后，顏懋張嘴正要說話，陳將安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把兩人身上別的麥關(guān)了。

        “說個話要這么神秘啊？”顏懋失笑，“好像我們在……”

        幽會似的。

        陳將安似笑非笑地看了顏懋一眼，“懋懋，昨天陳將樂加上你，有沒有跟你說我壞話？”

        提到這個，顏懋又想起陳將樂的話，心情少了點興奮。

        他搖頭，“沒有，但她還沒發(fā)現(xiàn)我是誰，昨天神秘兮兮地跟我透露，說我可能被你當心有林兮的替身了。”

        陳將安氣笑了，“行，這事也和你說，看來她挺喜歡你，就怕你吃虧，不怕她哥追不著人。”

        顏懋紅了耳朵，“你既然怕她壞事，還幫她加我？”

        陳將安不甚在意，“加不加不是懋懋的自由嗎，再說我人在這隨便懋懋了解，不怕別人說兩句。陳將樂和我好歹有點手足情誼，網(wǎng)上的人罵我才狠，我也不能攔著懋懋不讓看。”

        “還有人罵你？”

        “很意外？”

        “想象不出來什么人能不喜歡你。”

        話都說到這了，陳將安毫不猶豫，“那懋懋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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