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懋沒想到陳將安會這么直接地問出來，他正想顧左右而言他，就聽一門之隔的走廊里傳來敲門聲和人聲。

        “顏老師，您在嗎？”

        顏懋機警地豎起耳朵，下意識屏住呼吸，然后才反應過來這位工作人員應該是在敲隔壁他的房間門。

        “陳老師和顏老師應該都不在房間。”顏懋聽到外面的人和誰說著，“可能去別的地方轉了，錄制開始前他們應該會回去。”

        可能是導演發現他們不見，叫人來找了。

        顏懋緊張得心跳加速，一抬眼卻發現陳將安不僅從容自若，還開口作勢要說話，他連忙用手去捂陳將安的嘴，側耳聽外面的動靜。工作人員的對話聲越來越遠，走廊上重回寂靜，顏懋才松一口氣，把手掌放了下來。

        陳將安終于被準許出聲，故作委屈地開口：“懋懋，我們又沒做壞事，怎么還得瞞著人啊。”

        顏懋也知道自己反應過激，但他們兩人神秘兮兮地跑到這個沒鏡頭的小房間，還關了麥，又正聊到感情話題，不能怪他心虛。

        他輕咳一聲，“走吧，我們下樓去。”

        白天走劇情，每個嘉賓都站在自己角色的視角，相互之間信息不互通，因此復盤的第一個環節就是嘉賓之間的自由問答。

        “陳將安！”趙嘉魚首先問起，“你的角色卡上是真有失憶設定嗎？”

        “沒有。”陳將安干脆利落。

        “好啊。”趙嘉魚果然不忿，但不是因為陳將安無視和他的關系設定，“你可真心機，大家都老老實實等著節目組分配對象，你對懋懋倒是硬搶。”

        陳將安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輪到顏懋問，他最關心的還是那個問題，“趙老師，哥哥的日記里到底寫了什么？”

        “你沒有看嗎？”趙嘉魚驚訝，“是一些日常，還寫弟弟是抱養的，還有還有，說父親的愛本來全都應該是自己的，但只要弟弟夠乖，他可能會不介意父愛被稍微分出去一點。”

        盡管顏懋已經猜到八九不離十，但還是為哥哥的手段震撼，“這些東西是什么時候的記錄？”

        趙嘉魚：“從小時候就開始記了，時不時拿出來提一提。”

        “趙老師，好像不太對。”劉子君小心開口，“大兒子才是領養的，下午我們聊這個事的時候，你、大兒子好像不驚訝？”

        “啊。”在戲外和劉子君說話，趙嘉魚有點別扭，“哥哥應該知道真相，他隨身的衣服里有一個錢包，最里層有一張年輕男女和小嬰兒的合照，可能是被領養的時候帶過來的。”

        “他被領養的時候才兩歲多，都不記事呢。”劉子君瞠目結舌，“父親為了不讓大兒子感覺寄人籬下，一直對領養和親生的事閉口不談，如果當年在孩子身上發現這種照片，應該會收走保管起來。”

        顏懋卻搖搖頭，“都說小孩子不記事，其實只是大部分大人想不起來那時候的事。小孩子有記憶，前一天的事后一天肯定記得，只要每天都想，就不會忘，很多年以后還有印象不奇怪。小孩也有最基本的思維能力，發現父親把親生父母的東西都收走之后，他真的有可能會去藏一張照片。”

        眾人都沉默了，大兒子的日記讓人細想之下起一身雞皮疙瘩，尤其是跟隨父親視角的劉子君，他低下頭，消化著這件事。

        陳將安卻把目光長久地放在顏懋身上，顏懋看不懂他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開口：“怎么了？有什么想問的嗎？”

        陳將安視線下移，落到顏懋的手上，“你……為什么離開的時候不帶我，但要帶著我送的玩偶？”

        顏懋也看向手里的小豬玩偶，“這是弟弟難得收到過的善意了吧，一個失憶又無事獻殷勤的人不可信，在反常的偏愛下產生的依賴感不可靠，錯誤的感情也不應該繼續，但已經塵埃落定的記憶和這只一直安靜陪伴的豬是安全的。”

        “豬？”陳將安一愣，把小玩偶從顏懋這拿走，放在面前端詳了一番，“這不是一只貓嗎？”

        “！？”顏懋驚訝，也湊過去仔細看，“貓……”還能這么丑嗎？

        “咳。”導演出聲，“確實是貓，節目組準備道具的時候想把這個來自小孩子的善意做得更真誠一點，就買了制作材料自己diy，結果成品也做成了小孩子的手工水平。”

        顏懋失笑，“確實很可愛。”

        導演：“顏懋老師如果喜歡，可以直接帶走留作紀念。”

        顏懋：“可以嗎？要不我私下和做這個的老師商量吧。”

        “不用那么麻煩。”導演當即看向在場一個攝像師，“老孟？”

        顏懋跟著看過去，被機器擋著，他看不到那個人的臉，但看衣著是今天跟拍他的攝像師。

        “如果顏老師愿意拿走，那是我的榮幸。”攝像師語氣隨和。

        這只是一個很小的東西，放在今天這個故事的背景下又很討顏懋喜歡，他沒推脫，“謝謝，那我就收下了。”

        東西是歸顏懋了，然而陳將安依然把它抓在手里，沒有物歸原主。

        顏懋側頭看他，“嗯？”

        “我拿一會，研究一下。”陳將安道，“不是說了要再送懋懋一個大的嗎？”

        大家都當他在開玩笑。

        復盤錄制結束后是晚飯時間，工作餐往往不好吃，在劇組是這樣，在《戲出望外》節目組也差不多。

        顏懋喜歡享受美食，一體兩面，他的胃口也要刁一些，面對不愛吃的東西提不起食欲。這種時候，他不會把嫌棄表現在臉上，但會迅速地吃到五分飽，然后結束進食。

        就是這個小細節，讓陳將安看出了端倪。

        “懋懋，怎么就吃這點？”

        顏懋拿紙巾擦嘴，“我吃夠了，先回去了？”

        陳將安沒有被說服。

        前一天他就注意到顏懋晚飯吃得不積極，還以為是午飯吃夠了晚上不餓。但今天，一整天的節目錄制消耗體力，早飯午飯吃得又不多，他很難相信顏懋真的飽了。

        “等等，懋懋，我沒吃飽。”

        “嗯？那你接著吃呀。”

        陳將安搖搖頭，“等我。”說著他就起身走去了節目組統籌身邊。

        顏懋一頭霧水。

        “怎么了？”等陳將安回來，顏懋問。

        陳將安：“問過了，廚房可以開點小灶，我想煮碗海鮮面吃。”

        “嗯？可是……”顏懋湊近陳將安，表情終于流露出一點苦惱，“可是節目組準備的飯都還沒吃完。”

        “工作人員在廚房開火，也不是卡著每人的飯量來做，多余的部分他們會有一套處理的辦法。”陳將安上手捏捏顏懋的肩，“怎么樣？反正我都要煮，要不要陪我吃點？”

        顏懋咽了口唾沫，點點頭。

        陳將安出手，普通的食材也能很美味。看到顏懋從單純的攝入食物切換狀態到享受晚飯，陳將安總算滿意了。

        “剛才我和統籌說了，明后兩天的晚飯我管兩個菜，他們的人也能輕松一點。”

        顏懋眼前一亮，“那我和你一起。”

        “懋懋喜歡做飯？”陳將安問，“如果喜歡就一起，如果只是不想讓我一個人忙就不用了，你知道我喜歡……”

        “我喜歡做飯。”顏懋不敢讓陳將安把這句話說完，連忙開口，“而且我也想和你一起。”

        陳將安似笑非笑，“那好，我是想說，你知道我喜歡做飯。”

        顏懋埋頭吃面，當沒聽到。

        “懋懋。”陳將安又開口了，這次的聲音要輕很多，顏懋離他這么近，也只是正好能聽到，“你可以放松一點，現在有我，你……”

        你也不再是當年那個感受不到依靠的三歲小孩。

        晚飯后，陳將安邀請顏懋到他的房間去坐坐。

        “繼續一下下午的話題。”

        這句話讓顏懋在上樓的一路上都有點緊張。

        下午的話題？是在儲物間里被打斷的那個嗎？

        沒想到，回了房間，陳將安提起的卻不是顏懋以為的。

        “懋懋，你知道網上會罵我什么？”

        顏懋想了兩秒，搖搖頭，“我想不到。”

        “很多，我行我素、目中無人、不感恩粉絲、自負，這些人還挺了解我。”

        顏懋不敢置信。

        陳將安接著說：“其實我以前不會搜這些，只是正式和你見面的前一天晚上睡不著覺，心血來潮打算看看別人的評價參考參考，想盡量給你留個好點的第一印象。結果我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很多人罵我的點，居然也在被我粉絲們津津樂道。”

        “我也很喜歡。”顏懋小聲說。

        陳將安確實很自我，他似乎從不害怕跟隨本能表達自己，所以即使作為追求者，這個人也從來不顯弱勢。

        而人往往會被自己沒有的東西吸引。

        “那真好。”陳將安笑了一下，“所以我沒改，懋懋和網上的人都不一樣，看我怎么會和他們的眼光一樣？我看懋懋，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被吸引，我就想，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在懋懋那沒準也會有一樣的待遇。”

        顏懋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出聲：“將安。”

        “在。”

        “你很好。”

        “所以我運氣還不錯，對吧？”陳將安的聲音很輕，像生怕打碎一個夢。

        顏懋看著他笑笑，只是問：“將安，你能給我講講嗎？為什么我會成為那個幸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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