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君嘆了口氣，走到書桌邊拿起臺燈，示意顏懋和他一起蹲下。

        “是桌板下面有東西？”顏懋猜到。

        “嗯，是我失憶前寫下的。”

        借著臺燈的光，顏懋看到了桌板下面的字。

        「這里是游戲世界，在戀人死后，我找到游戲公司定制了npc盛放他的意識。這項技術果然已經很成熟，他看上去和以前一模一樣。起初我心里只有喜悅，但最近，我越來越感到他不甘心留在這個狹小天地，他很聰明，從生前就不是偏安一隅的人，我有種預感，他對外界的渴望會超過對我的愛意，也總有一天能找到出去的辦法，或許是以我被困在這里為代價。」

        「即使游戲公司曾幾次向我承諾，這款游戲有完善的安保機制，那一條連接現實的路徑也只會面對持通行證的玩家本人開啟，我也會忍不住去想被困住的可能性。以這種方式復活他，可能是我犯下的一個錯誤，那個能和我一起走向未來的人已經消失，我再也不能無憂無慮地享受這份感情。」

        「但我不甘心就此和他永別。」

        「更何況，這里還有另一個真誠純粹的生靈，和我的戀人一樣，他也只能在我來到這里時才會擁有流動的時間，如果我再也不出現，他們就和死亡無異。」

        「如果有一天真的被困住，不知道我會怎么樣。聽說有過腦接入游戲導致失憶的先例，那就把這些話寫在這里以防萬一吧。當你看到這段話但不能理解它時，就說明我擔心的事已經發生。不管你現在處境如何，都不要放棄尋找出去的路。屋子里的另一個人可信，他沒有壞心。」

        「路徑：《光》。」

        “我們所處的空間是游戲？”顏懋困惑，“和你的世界有什么不同嗎？”

        劉子君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沒有以前的記憶。”

        “是哦。”顏懋最后看一眼那幾段文字，從桌底下挪出來，“無論如何，我會送你平安出去。”

        “路徑是《光》，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劉子君也跟著站起來，把臺燈復位。

        “是一本叫《光》的書，應該在書房里。”說到這里，顏懋喃喃自語：“這么說，陳將安的是真的。”

        “什么？”劉子君沒有聽清。

        “子君，你剛才提到第四個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我們先去書房吧。”劉子君拍拍顏懋的小臂安撫，“陳將安不是壞人，他是公司的人，是來接我離開的。”

        陳將安……接劉子君離開？

        對啊，在這個游戲里，劉子君應該是玩家的身份，趙嘉魚和他都是npc。而陳將安被游戲公司派來，他們之中當然只有劉子君會是他要找到并且營救的人。

        顏懋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走吧，我帶你去找他。”他悶聲說道，隨后就先一步走出了房門。

        劉子君的房間和書房就在斜對面，兩人剛從這邊房間出來，三兩步就走到了那邊門口。顏懋敲敲門，出聲示意陳將安自己回來了，門果然很快打開，門里的陳將安臉上還帶著笑。

        “陳將安。”顏懋拉著劉子君的手臂，“我把你應該救的人帶來了。”

        陳將安無奈嘆了口氣，一手輕輕握上顏懋的后頸摩挲，“懋懋，他瞎說了什么？這就是我說他危險的原因。”

        顏懋一垂眸一偏頭，把陳將安的手抓了下來，“是你讓我回房間拿你給我的東西，可是我沒收到過那本叫《光》的書。”

        陳將安露出恍然的表情，“是我的記憶出了點問題，懋懋知道的。”

        “但你記得所有的關鍵。”顏懋低聲道，“書房、出去的路徑，甚至鑰匙也一直在你身上，如果你是玩家，你為什么會被困住？”

        陳將安沉默片刻。

        “所以上午在會客室，我就讓你起疑了。”

        顏懋抿唇不語。

        “沒關系，是我做得不對，我應該對你坦誠一點。”陳將安輕笑，掏出那張書房門口撿起了的小卡片，“我是來解救被困玩家的，希望還有機會得到你的信任。”

        有什么意義呢？顏懋接過卡片，心里暗道。

        反正他只是一個npc而已。

        “陳先生，可以讓我們進去聊嗎？”劉子君溫聲發問，“在走廊上，可能會引來……”

        陳將安的目光落在兩人身后，“他已經來了。”

        顏懋回頭去看，看到面色陰沉的趙嘉魚。

        “大家都進來吧。”陳將安不再把在門口，留著房門大敞就轉身走回書房里。顏懋先讓劉子君進了屋，自己則眼疾手快地把趙嘉魚雙臂反剪在了背后，兩手牢牢抓著不讓對方亂動。

        “嘶。”趙嘉魚倒不是被擰疼了，只是沒想到顏懋會有這一出。顏懋只比他稍矮一點，一米八出頭的樣子，但體格要小他一圈，力道竟然足以制服他。

        “懋懋，學過？”趙嘉魚強作出一副嬉皮笑臉。

        確實學過，顏懋為拍戲，不少文武技藝都接觸過一點皮毛。但他冷著臉沒有答話，押著趙嘉魚走進書房，“陳先生，就是他害子君困在這里。”

        “懋懋，你叫我太疏遠了，我們還是戀人呢。”陳將安隨手撿著地上散落的書。

        顏懋置若罔聞，“陳先生，幫我按住他，我想把他的手捆起來。”

        陳將安扭頭去看，顏懋手上沒有繩子，“用什么？”

        顏懋：“外套。”

        “你們想干嗎？”趙嘉魚掙扎著，“我才是玩家本人，你們都搞錯了。”

        在這片辯駁聲里，陳將安視線下移，從顏懋臉上轉移到被布料包裹著的肩頭，順著衣服捋下來，袖口處露出一雙白皙手腕，上面還有因為用力而繃起的青筋，衣擺下是……

        他咽了口唾沫，抬腿走過去，一邊脫下自己的外套，在趙嘉魚被顏懋交叉在背后的手腕上打起結來，“不用那么麻煩，用我的也一樣。”

        沒有了外套，陳將安上半身只剩下一件打底短袖白t，顏懋按著趙嘉魚，余光不受控制地往陳將安身上瞥，手上感覺到一點觸碰，他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和陳將安已經肩膀挨著肩膀，而對方的雙手在動作間不經意碰到了他。

        明明是他這幾天經常牽起的一雙手，但它們打結時的力量感，手臂上的肌肉，突然讓他回想起早上被陳將安按住手腕交換的那個吻。呼吸一滯，他趕緊在完事后走到劉子君身邊，離陳將安遠了一點。陳將安注意到顏懋的舉動，神色莫辨，兀自走到書架旁繼續翻找起來。

        劉子君手里正捧著一個箱子，“懋懋，看看這個，它剛才被放在書架上。”

        顏懋很快注意到箱子的鎖，揚聲問：“趙嘉魚，你的鑰匙在不在？”

        “在在在。”趙嘉魚連聲答，下巴點點外衣口袋，“我就說我是玩家，是書房的主人，所以我才有這箱子的鑰匙。”

        “不是。”顏懋邊走過去拿出了那串鑰匙，邊反駁，“陳先生，他給玩家準備了很多裝情話和小禮物的箱子，他是玩家的戀人，真正的玩家是子君。”

        “這是他們對我的陷害。”趙嘉魚忿忿不平，試圖爭取陳將安的信任。

        “你的身份毋庸置疑。”陳將安，“常態下，游戲的進出路徑只允許玩家本人通過，為了讓我進來，技術部復制出了一個玩家角色接收我的意識，同時臨時把我認證進了原有的進出路徑。簡單來說，我是以玩家的身份進入游戲，存在被npc錯誤識別成玩家本人的幾率。從你早餐時第一句話出口，你就沒有偽裝身份的余地了。”

        顏懋聽了，也明白過來趙嘉魚為什么會把和劉子君的關系誤安到陳將安身上，還導致了自己的誤解，“所以我對你的感覺也都是傳承于我對子君的感情。”

        “別這么說，懋懋。”陳將安聲線壓得比平時更低。

        顏懋話鋒一轉，換了個話題，“子君被困在游戲里，只能是趙嘉魚動的手腳。他試圖從游戲里出去，這個箱子里可能就是他為了這件事而做的準備。”

        陳將安又看過一排書，“懋懋剛才不是說箱子里是情話和小禮物？”

        “那是外面的那些，他用戀人之間的小情趣作掩護，做了很多帶鎖的箱子和配套的鑰匙，恐怕就是想讓真正的秘密不被注意到。”

        “你為什么知道外面的箱子里有什么？”

        “因為我生來和房屋間擁有特殊的聯系，除了書房，我能看到房屋里的每一處。”

        這在陳將安的意料之中，他又問：“那現在呢？懋懋，你現在還能看到樓下會客室的箱子里放著什么嗎？”

        顏懋垂下目光，“我看不到，子君上一次從書房里出來后，我和房屋之間的聯系變弱了。”

        “所以你感受不到這種能力，只是你的記憶和一些旁證在告訴你，你擁有過他們。”

        顏懋不知道陳將安為什么要糾結在這一點上。

        劉子君也道：“陳先生，鑰匙就在房間里，如果想知道箱子里都裝著什么，我們可以直接把它們打開看看。”

        陳將安卻搖頭，“先找書，我們就快找到了。”

        找到正確的路徑確實是當務之急，顏懋也隨手把鑰匙放在書桌抽屜里，翻起書架。

        果然在不久后，劉子君就從書架上抽出了那本書。

        陳將安：“我看看。”

        劉子君毫無戒備，直接遞了過去。

        翻開最后一頁，陳將安看到一個插槽，“是路徑沒錯，離開這里需要的東西都齊了。”

        “那就好。”劉子君松了一口氣，“走之前，我們看看箱子里是什么？”

        陳將安卻還是不著急開箱子，“玩家的戀人npc試圖逃離游戲，致使玩家受困，這是你們的說法。但我接到營救任務時，公司給我的是另一套信息。”

        “什么？”顏懋困惑。

        陳將安掏出一張疊起來的紙遞過去，“經檢查，玩家游戲空間內擁有npc一名，身份為玩家戀人，日常監管中行止無異常，根據日記分析，未見其危險意圖。另外，此次檢查中探測到系統掌控之外的存在，疑似新型病毒，擁有權限未知，判定為最高危險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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