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白玉京了。

        白城，顏懋的大學旁邊，那家他和陳將安曾先后踏足過的清吧。雖然他們不曾在那里相遇，但時空交錯，白玉京是他們共同的回憶。

        “這條街確實很有白玉京的感覺。”

        陳將安給顏懋正了正口罩，又壓壓帽子，然后三兩步走到一家清吧門前，問門口的服務生：“你家的舞臺出租嗎？我想用五分鐘。”

        顏懋沒料到他會有這個舉動，但也離開跟了上去，站在陳將安旁邊。從玻璃門窗看進去，這家店比起這條街上它的同行來說堪稱冷清，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小舞臺上，年輕的男孩安靜唱著慢節奏的歌，就像……

        手被牽住，力道打斷了顏懋的思緒，他聽到服務生的回話：“您稍等，我問問領班。”

        陳將安頷首，服務生離開，剩他們兩個人站在門口，手牽手。

        “他唱得比我好？”陳將安低聲發問。

        這個比較讓顏懋覺得荒謬，“怎么會？三年前也比不了。我只是想起來，你也像這樣唱過歌，可惜沒有等到我。”

        《聽見你》決賽那天，他的男朋友站在大舞臺上萬眾矚目，也是那一天他從陳將樂口中聽到，他天生的大明星也在狹小的空間里給那么零星幾個人唱歌，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夠等來那個特殊的人。

        “這就等到了。”陳將安輕笑。

        不一會服務生回來引了兩人進店，又帶人來到吧臺旁邊，“我們的歌手還有十分鐘下班，之后舞臺就空出來了，可以讓您唱一首。您邊歇邊等吧，本店低消九十八，按人頭來。”

        陳將安爽快掏出付款碼，“你直接收我一九六，當租場地的費用，酒水小食就免了。”

        “這……”服務生正要去拿菜單，聞言似乎不太滿意。

        “怎么，想說你家店最便宜的酒一百八？”

        面對陳將安的玩笑，服務生欲言又止。

        “我當過駐唱，比臺上那個弟弟強，跟你們老板說，你家店不吃虧。”他干脆收了手機，語氣倒還很和善，“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你們商量完，拿pos機過來找我。”說完就大大方方帶著顏懋挑了個正對舞臺的位置坐下。

        顏懋從不會這樣對別人，被陳將安不算冒犯但確實強勢的話語驚到，坐下后，目光追隨著在同一側落座的陳將安。

        “……你會不會覺得我有點不禮貌？”陳將安被顏懋看得心里發慌，他知道顏懋待人和他不一樣，難道他還是沒有把握好對方心里的那個度？

        顏懋卻思考了兩秒，答非所問：“我覺得你很好。”

        這一句話，就讓陳將安的眉梢揚了起來。

        顏懋接著說：“一會我來付錢吧，你要唱歌，唱給我聽，出力的人就別掏錢了。”

        讓他只管負責享受，他不安心。

        陳將安卻湊近他耳語，只用一句話就打消了顏懋付錢的念頭。

        “是我想買一個愿望的實現，買一場浪漫。雖然錢不多，滿足我這一點成就感好不好？寶貝兒，你聽我唱歌不需要花錢，我們不是錢貨兩訖的關系。”

        不久服務生來了，還是收了陳將安一百九十六。

        “一會您上臺，老板會找個借口解釋，不會說您是客人，不然……”

        “嗯。”陳將安隨意點點頭，“理解。”

        服務生松口氣，扭頭就走了。

        “真的不會被發現嗎？”顏懋小聲問。

        “被發現也沒事，我唱個歌而已。”

        也是。

        臺上的男孩唱完最后一首歌，收工下班。駐唱離開，店里的客人們就有些坐不住了，有人已經開始整理起隨身物品。清吧老板三十來歲，戴著副眼鏡，像個精明人，不緊不慢走上臺，“有一位特殊的朋友，想給他的同伴一個驚喜，提前聯系了我借用場地，獻唱一首歌。今天大家有緣聚在這，希望各位能捧捧場。”

        說完，老板帶頭鼓起掌來，客人們被惹起圍觀熱鬧的心思，也接二連三跟著“喔”了幾聲，人不多，但氛圍算是筑了起來。

        正和陳將安的意。

        口罩下，他的嘴角揚起，走上臺，他卻沒有如旁觀者所愿摘掉臉上的遮擋物，甚至一言不發，只在點歌臺上操作了一番，就安靜等著伴奏聲起。

        烘托出的效果沒被承接起來，老板和觀眾們都有點失望。只有顏懋聽著熟悉的《初見月》前奏，珍而重之地拿出手機想要記錄下這段回憶。

        “還沒等到能和你相見，就知道那一天會是明月高懸。”

        “感恩沒放過無來由的心動，它們在預告我愛你的百年。”

        屏幕里，陳將安望過來的雙眸被捕捉到，屏幕外，顏懋與之相對的雙眸輕微顫動。

        陳將安改了一句歌詞，說過那么多喜歡，這一次他在說愛。

        -

        尾奏結束，陳將安依然沉默著歸位了麥克風，沒有任何留戀就下了舞臺。他走到顏懋身邊時，顏懋已經起身，強自維持著理智才克制住擁抱的沖動。

        “這個初見怎么樣？”耳邊是掌聲和歡呼聲，遠不是開唱前店里幾個客人能達到的規模，陳將安需要湊近顏懋耳邊才能讓對方聽清他的話。

        顏懋同樣貼近他，“這樣的話，我想我會一見鐘情。”

        陳將安心滿意足，“回去嗎？”

        顏懋點了頭，但圍觀群眾們熱情高漲。

        “再唱一首！”

        “帥哥露個臉啊！”

        甚至有不明情況的人在喊：

        “嫁給他！嫁給他！”

        ……路人怎么什么胡話都能亂說啊。

        好在《聽見你》決賽還沒播出，在場除了顏懋都沒聽過陳將安唱這首《初見月》，暫時還沒人認出他。但顏懋知道，錄像的人肯定不止他一個，只要視頻流傳上網，陳將安的身份被揭開只是時間問題。

        顏懋握住陳將安的小臂，“走吧，這里不好久待。”

        陳將安點點頭，做了個手勢讓周圍安靜下來，“我只是和朋友路過想唱首歌，不是求婚，也不是駐唱，現在要離開了。”

        這個時候，清吧老板反而變成了最不想他走的人，三步并作兩步追上來，“今天氣氛難得，再唱幾首？價錢好商量。”

        陳將安已經拉著顏懋背過身，隨意揮揮手就走出了清吧的門。

        兩人都不覺得清吧的人會執著到追著他們出來，但走到外面，他們還是頭也不回地快速往住處移動。網絡上的發酵可以很快，萬一有狗仔或私生得知了陳將安的行蹤和穿著，還在街上的他們可能會有點麻煩。好在，兩個地方離得很近，出了人間巷的牌樓，幾分鐘路程，他們就回到了別墅。

        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回到家一樣的感覺。

        坐上房間的沙發，顏懋終于可以喘口氣，放空了一會，突然捂臉傻笑起來。

        陳將安擔心地坐到他旁邊，“寶貝兒怎么了？”

        “我們剛才好像私奔啊。”顏懋捋了捋頭發抬起臉，“而且我一路上好緊張，現在想起來有點傻。”

        “私奔？”陳將安也笑，“傻小貓。”

        “什么？”顏懋沒聽清陳將安后三個字，茫然追問。

        陳將安不答，他拿起沙發上被做成小豬的小貓玩偶，又把顏懋肩頭的布偶貓取了下來，“懋懋，這兩只哪個好看？”

        “論好看肯定是它。”顏懋指指后者。

        “論其他的呢？”

        “也是它，它是你送給我的。”

        陳將安眉梢飛揚，顯得春風得意，只有一點遺憾，“可惜不是我親手做的，不過沒關系，很快就會有了。”

        顏懋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陳將安在吃某種醋，對這個丑丑的小豬玩偶，也或許是對它背后的那個人。

        “將安，你知道我都不記得做它的工作人員的長相吧？我很感謝他，但我和他不會再有更多交集。這個手作玩偶被送給我，代表的是整個節目組的善意，而它對我來說更大的意義在故事里，我們倆演的故事。”

        “我知道。”陳將安溫和地碰了碰顏懋的嘴唇，“懋懋，還記得嗎？你欠我一個簽名。”

        “當然，你現在想要嗎？”

        陳將安抓著顏懋的手指擺弄，沒說要也沒說不要。

        “要不我……分期吧？”顏懋試探道。

        話音剛落，他幾乎看到陳將安頭上有雙屬于黑背的耳朵立了起來，“怎么分？”

        顏懋一手攤開陳將安的手心，一手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有效期，你隨時找我續。”

        陳將安一愣，抱住顏懋在他臉上落下一串吻，“你要做好續一輩子的準備了。”

        -

        不拍戲時顏懋有早睡的習慣，盡管今晚玩得興奮，和陳將安膩歪也永遠不會嫌煩，但臨近了平時入睡的點，倦意還是如約而至。趁著能打起點精神，他趕緊去浴室里洗澡洗漱。

        出來時，顏懋神清氣爽，渾身軟綿綿。路過小客廳，他驚訝地發現已經和他道過別的陳將安在沙發上坐著，穿著身浴袍，頭發半濕，顯然剛洗過澡。

        “將安，不休息嗎？”

        陳將安起身晃了晃手機，“上微博看了眼，有《秋色里》方面的私信。”

        “《秋色里》？”顏懋反應了一會，才想起這是劇版《錦里》的名字，“找你唱ost？還沒開拍呢，也太早了。”

        “確實挺早，不過不是唱歌。是陳無荒這個號，你應該也收到了。”陳將安把手機遞給顏懋看，自己去拿了電吹風過來。

        屏幕上，兩行字簡潔明了。

        「您好，請問您是否有意向參與后期配音以及劇宣工作？宣傳有單獨的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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