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輪回
“好啊,既然王妃有邀,恭敬不如從命了。”婉兒說,“崔大總管,你讓兩個人,把這些東西給段姑娘送過去。”
崔之濁琢磨自己去辦這個事不太好,于是把這個事推給月華身邊的張明遠。
張明遠奉命把箱子連同人送到回了屋。段月原先的屋子很小,月華讓他們收拾一下,單獨安置了一個小院子。
那院子種滿梧桐,夏天也是非常涼爽的地方,主屋叫來儀堂,配了兩個廂房。這院子在王府還是行宮時就有了,是皇后或者貴妃歇腳的地方。有鳳來儀,這名字到是相當好。
段月沒什么可以收拾的東西,隨意打發了月華給的兩個二等丫頭收拾,自己帶著其他人直接去了來儀堂。段月和珊瑚、蜜蠟住在主屋,兩個廂房其中一個放東西,月華給的兩個二等丫頭住在另一個廂房。
等人都走了,段月打發了兩個二等丫頭,把珊瑚蜜蠟留了下來,打開了太后給的箱子,抓了兩把珠寶,塞到珊瑚、蜜蠟兩位手里:“日后咱們就是姐妹了。”
那兩位都是人精,知道在王府中,段月可混不出什么名堂出來。不見太后只是賞賜東西,并沒有抬她做夫人。
前頭還擺著一個得了封位的,又怎樣?
面子上還是要做的足足的,蜜蠟說:“哪里配得上段姑娘一聲姐妹。”
“生而為人,不過身不由己罷了。”段月說,“日后姐妹們可就是一條船上的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珊瑚聽了一凜,蜜蠟卻不以為然。
段月房中還有兩個丫鬟呢,難道那兩個丫鬟也是段月的姐妹?難不成分到她身邊的都是她的姐妹?
珊瑚本是小家女子,可蜜蠟不一樣。蜜蠟曾經也是官家小姐,家里獲了罪,發配到宮里來的。
若論出身,蜜蠟和婉兒一樣,比段月不知高到哪里去。
眾人都走了,月華和婉兒說:“去外面走走?”
“外面里面都一樣。”婉兒說,“好久沒出過門,都不知道該怎么走了,府里坐一小會兒就行。”
“那去君子樓喝兩杯茶,現下荷花開的正好。”月華提議。
婉兒欣然,兩個人沿著回廊,回廊繞著荷花塘,遠遠能看見塘中心的小島,還有浮紅住的白汀苑。
走到君子樓,兩個小丫頭看茶,婉兒拿起茶碗,吹了吹:“今天怎么沒見到水仙?”
“水仙到宮里去了。”月華說,“我以為她見你去了呢。”
婉兒放下碗,站到窗邊,窗外涼風習習。
月華還記得,不久前,應寧就坐在這樓里,那是自己第一次看見她。
“王妃不只是想喝茶這么簡單吧。”
“小公主的事,好像沒怎么聽過。”月華猶豫著說,“陛下也沒有妃子之類的。”
“也是聽父親說過一嘴。”婉兒說,“生下來沒多久就死了。當時陛下白高興了一場。”
陛下很高興?月華有些奇怪,若說生了個兒子,陛下高興也算是理所當然。不過是個女兒,陛下高興什么,月華可一點兒也不知道。
唯一能讓月華安心的是,那公主已經死了,不會突然冒出來,不會變成比應寧還棘手的存在,于是問:“那方才的首飾?”不是說太后給公主的賀禮嗎?
“那不過是我隨口瞎說的。”婉兒眨眨眼,笑著說,“難不成她們還真能去問太后啊。”
“姐姐這睜著眼說瞎話的功夫可是越來越精進了。”月華說。饒是這些人不敢通太后質問,王府里眼線眾多,說不定哪個就把婉兒的“瞎話”傳到太后的耳朵里去了。
婉兒居然不怕。
太后并不是一個嚴厲的人,只要不踩著她,她才懶得管那么多的事。婉兒吃準了太后。
宮中的不倒翁。
“夫人,”張明遠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東西已經送到,來儀堂也安排好了。”
月華見外客的時候,若不是萬分緊急的事情,不會有人進來的。
月華只是說:“知道了……”
話還未落,婉兒拽住了她的袖子:“我想同這位張侍人說會兒話。”
月華知道婉兒的身世,張明遠也是宮里出來的,兩個人認識并不奇怪。婉兒肯這么光明正大和自己提出要求,兩個人之間應該并無陰私。
“你進來吧。”月華說。
張明遠彎腰進來,見到婉兒坐到了桌邊,正喝著茶。
張明遠弓著腰,站在一邊。
月華打量了兩人,兩人之間并無暗動:“張明遠,婉兒姐姐特別叮囑想要見你一面,好好招待婉兒姐姐。”
“奴才不過一個下賤之人,怎么擔得起婉兒姑娘的‘特別叮囑’?”張明遠說。
婉兒盯著面前的茶碗,一個字不說。
月華笑了一下:“哪里能這么妄自菲薄。”說罷,出門去,還帶上了門。
守在門邊的白菀立刻走過來,小聲說:“夫人,要不要……”
月華說:“不用,你就在外面守著就行了。”兩人真要說什么,憑白菀的本事,是肯定偷聽不到的。
月華一走,張明遠就挺直了腰桿,走到婉兒對面坐下來。
兩人挨著桌子,相對而坐,沉默無言。
“哥哥,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婉兒忽然抬眼,問了一句。
“你姓蘇,我姓張,我哪是你的哥哥。”張明遠拿起桌上月華留下的另一杯茶,喝了一口,說。
婉兒從前也姓張的,家里獲罪,一家人悉數沒入宮掖,幸而婉兒結識了一位有頭有臉的蘇姓嬤嬤。婉兒便認了蘇嬤嬤做干娘,改姓了蘇。
“張家已經完了。”婉兒說,“哥哥的兒子也不見了,絕后了。哥哥何必停在一條已沉的船上?”
婉兒的哥哥張明遠是張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他唯一的兒子,在五年前那場動亂中消失了。那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現在大概已經死了。張家已經沒有男丁了。
“只要人還沒死絕,張家就還有希望。”張明遠說,“不過既然你姓蘇,張家什么也就和你無關了。”
“哥哥如此見外。”婉兒不以為意,笑著說,“好傷妹妹的心啊。”
看著她,笑里并無半分心虛!張明遠不覺得她哪里傷心了,只是說:“既然如此傷心,以后你就當不認識我好了。”
“這世道,多一認識一個人就多一條生路。”婉兒說,“我們都是從宮里活下來的人,心里無比清楚才是。”
張明遠想:她難不成是還想搭上自己這條線?婉兒現在可以仰仗的不過太后,一旦太后駕崩,婉兒可就岌岌可危。只是太后身體健朗的很,她現在就未雨綢繆,實在太早了點。
“婉兒姑娘也算是太后面前的紅人了。”張明遠說,“往后還要靠姑娘提拔。”
“這是當然。”婉兒頗有深意地說,“再怎么說我們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妹啊。”
長明宮。
水仙到宮里,是拿著大長秋的令牌進宮的。大長秋當然不會特意抽出時間見水仙的,水仙找的事大長秋身邊的大宮女。
兩個人在寶華殿偏殿見的面。寶華殿在大長秋的掌控下,還算是安全。
月華到的時候,里面已經有一個人。月華有些奇怪,不是平時的飛天,而是另一個大宮女水鏡。水鏡席地坐著,擺弄著面前的香。
月華行了禮,坐到她的對面。
“你不好奇今天為什么是我來?”
“既然是姑姑來,那就必有姑姑的深意。”月華俯下身,額頭磕在手背上,不敢起身。
“紅杏死了。”水鏡說。
水仙愣了一下,依舊深深俯著身。
紅杏死了。
水仙還記得,有一天,自己對紅杏說:“你和宮里的信使一道去追韓國夫人,然后化妝成她的樣子。”
紅杏也如同今天的自己一樣,深深行了禮,大概是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來了。
這不是水仙第一次知道,有人死了。這也不是水仙第一次,叫人去死。
人死,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此刻,卻有一股兔死狐悲之感彌漫而來。
誰知道,下一刻,是不是最后一刻呢?
水仙沉默下來。她本來在宮里就不愛說話。和夏荷不一樣,夏荷特別能說。
“你起來吧。”水鏡說。
水仙抬頭,面前不知怎么,多了一個小姑娘。在她不知不覺之間,房間里就多了一個人,真夠驚悚的。
水鏡指著這個小姑娘說:“這是小翠,放到你身邊,代替紅杏吧。”
水仙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只覺得她面熟,卻又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見過。
每個人,都有相似的地方吧。
“從今天起,你就叫紅杏了。”水仙停下來說。
十二花的名稱永不改變。若有人死去,頂替的那個人,連名字也頂替了去。
“是。”小翠——這時候該叫紅杏了,笑了一下,露出兩顆小虎牙。
水仙一陣恍惚,復又大步向前:“你來的正是時候,現在正好有一個好差事。”
紅杏跟在她身后,始終差她半步。
“前些日子,應寧郡主借住在我們府上,現在搬出去了,身邊沒有稱手的人可不行。”水仙說。
“奴婢愿意前去服侍郡主。”紅杏立刻說。
兩人出了宮門,連王府都沒回,直接去了東市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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