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嫁娘心死
洞房花燭的深夜,獨自在床上醒來,看到身邊無人,倫伶的心情難免有些低落。
本來,對于這場婚事,對于這個王府,她從毫無興趣甚至是滿心厭惡,已經(jīng)漸漸產(chǎn)生了向往。
這么多年以來,自從離開了蜀中,沒了爹爹,倫伶已經(jīng)太久太久都生活在所有人的視線之外了。
而這一場婚事,讓她難得的成為眾人眼中的焦點。
皇室婚慶的禮儀本來就紛繁復(fù)雜,一次又一次梳妝,一件又一件新嫁衣,身邊突然一下子多了好多的婆子丫鬟,倫伶恍惚間,似乎回到了眾星捧月的童年。
最終打扮停當(dāng)?shù)乃R子中的那張秀美的臉龐,才發(fā)現(xiàn),若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婚事,連自己在內(nèi)的所有人怕是都要忘了,她楚倫伶,也是像許許多多的大家閨秀一樣,強烈的期待著自己的美可以牢牢的牽住那未來夫君的心緒。
因此,當(dāng)她醒來的時候,并沒有如愿的看到身邊安睡著那個陌生又熟悉的男子時,倫伶心中原本的期待,不免有些落空。
他去哪兒了呢?
倫伶起身披了一件薄薄的小衫,并不想叫醒任何其他人,只是獨自走到了屋外。
這王府,她雖然來過幾次,然而還是不太熟悉,更何況景承在哪里,她一點兒頭緒都沒有,只是漫無目的的走著,每落腳一處,心中都暗暗想著,這一方地,以后,是我的家了,是屬于我的了。
就這樣,走過了大半個園子,才走到了花園。
這花園倒是略熟悉些,之前來王府做客的時候,黛瑾姑母常常帶她在花園小坐。
倫伶心中有些滿足,終于,從現(xiàn)在開始,走在這里的時候,自己不會再是六神無主的客人了。
主人,主人,做主人的感覺,真好。
可是也就是剛剛這么想著的時候,便聽到了花園遠(yuǎn)一點的地方,有別人說話的聲音。
是黛瑾姑母,和她的女兒儀如,和一個男子的聲音——他竟然和黛瑾姑母在這里說話!?
倫伶悄悄走近了一些,他們說的那為數(shù)不多的幾句話,一字一句,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月色灑在匆匆離去的那幾人身上,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得到,景承臉上,寫滿了對儀如的寵愛。
倫伶狠狠的咬住自己的下唇,才強忍著沒有出聲,她躲在山石后面,心中翻江倒海,不知不覺中,就感覺到臉上有淚珠涼絲絲的滑下來。
原來這一切都是個笑話,而自己的一場如意的美夢,連一個晚上都沒有過,就被現(xiàn)實無情的擊碎了。
想到剛剛心中充滿著對入主新家的喜悅,倫伶恨不得使勁的扇自己一個耳光。這未免太諷刺了,新婚之夜,所有滿載著的希冀,就眼睜睜的從眼前流走了么?
之前,她也偶爾從一些順王府里派過來的丫鬟婆子口中,聽到過一些關(guān)于順王爺、世子和黛瑾姑母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不過她既沒有留心,也沒有相信。
倫伶一直覺得,黛瑾姑母雖然對自己不見得有什么骨肉親情,不過這不代表她是個沒底線沒德行的壞人。換句話說,就算是對待自己和父親上,她有著萬般的不是,可是畢竟是作為一代國公爺?shù)牡张瑏y人倫這樣的事情,還是不可能發(fā)生在她身上的吧。
可是親眼見到儀如喚景承為“爹爹”,雖然說是童言無忌,雖然說黛瑾立刻就制止了她,可是不管怎么看來,倫伶都難免對這兩人的關(guān)系充滿了懷疑。
“姑娘,怎么跑這兒來了?讓老奴一陣好找。”也不知在那黑暗處站著哭了多久,倫伶聽到身后劉嬤嬤說話的聲音。
這世界上,如果說還有一個人是真心對待自己的,倫伶暗暗點頭,那也許就只有這位陪了自己多年的劉嬤嬤了。
倫伶擦擦眼淚,“沒事,我們回房說話。”
劉嬤嬤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可是眼見著小姐嫁到夫家來的第一晚上就淌眼抹淚的,而明擺著姑爺也不在房中,就知道一定有些不得了的事情發(fā)生。
二人走回新婚的洞房,此刻那房中的紅燭搖曳,在倫伶眼里都是對自己莫大的嘲笑。
她搶步上前,一口氣吹滅了三支。
“哎——”劉嬤嬤沒來得及攔住,直跺腳道,“使不得呀使不得。姑娘吹它做什么,這紅燭滅了,是壞兆頭呀。”
倫伶冷笑,“我這門親事,從頭到尾,就沒有好兆頭,嬤嬤還沒看出來么,就算是這紅燭連燒上他個三日三夜,也是半點用都沒得。”
“姑娘何出此言?”
倫伶想到剛才在花園中的一幕,眼淚又止不住掉了些出來,一邊抽泣著,一邊給劉嬤嬤把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
”這可是奇了。“劉嬤嬤聽罷,不斷地咂舌,“若是太夫人與淳王爺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那為何又主動提出來把姑娘嫁過來呢?”
倫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正是呢,說起來,早在好幾年之前,順王爺還在世的時候,作為世子的景承,就已經(jīng)到了年齡,該是要考慮娶親的事情了。作為皇室的長子長孫,拖了這么多年都沒有談婚論嫁,也是奇事一樁。
難不成,他這么多年未娶,就是因為黛瑾姑母?
可是若是這樣,怎么如此著急,三年的孝剛過,就做這么一樁奇怪的親事?
“哎……”一旁的劉嬤嬤長嘆一聲,“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話,只怕是太夫人把姑娘嫁過來,是為了掩飾他們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呢。淳王爺再不娶親,外面人說話都不好聽了,可是要是娶個別人家的姑娘,又怕被發(fā)現(xiàn)了什么,姑娘你就不同了,你是太夫人的親侄女兒,如果她名聲有損,你臉上也不好看,所以是打定了主意,知道姑娘不敢聲張!”
劉嬤嬤這番話,其實倫伶自己也有想到,可是真真切切的被旁人說出了口,還是好像一個悶棍結(jié)實的打在了胸口上一般。
“所以,他們是要我做個活死人不成?”倫伶雖是問話,卻自己也點了點頭。
以前只想到了姑母也許會不管自己的死活,可是如今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加狠心!
劉嬤嬤看著倫伶只是愣愣的出神,在一旁勸慰道,“姑娘可憐,可是如今糟蹋自己的身子也不是個法子,不如還是早些睡吧,明兒個一早還得早起。”
倫伶抹了一把眼淚,不錯,糟蹋自己的身子算是個什么意思呢,豈不是如了那起小人的心意。
倫伶知道,自己一個新嫁娘,在王府里面,雖然名為王妃,可是初來乍到,還是要事事小心,不僅不能得罪了黛瑾姑母,就連這王府里的婆子、丫鬟、小廝,自己都要好好的相處。
因為,總有一天,她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這王府的主人,而現(xiàn)在,只有強迫自己忍耐著一切,準(zhǔn)備周全,才能等到那一天,自己可以真正的行使作為正室王妃的所有權(quán)力,可以給今晚洞房花燭的冷清慘淡一個最完美的交代!
倫伶的這一夜是如何度過的,同在王府的黛瑾絲毫都不知道,關(guān)于女兒脫口而出的那句“爹爹”,黛瑾也沒有放在心上。
她甚至有些如釋重負(fù),若是在往常,儀如這樣一句,也許會讓黛瑾大驚失色,可是現(xiàn)在不同了,景承是有妻室的人了,別人不會再過多想起過去的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了,這樣的話語,就算出現(xiàn),也會被當(dāng)成是一個笑話而已吧。
黛瑾心中以為,也許從此往后,都不會再有人把自己和景承聯(lián)系在一起,這樣,那個景承身上最大的污名,也就可以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慢慢倫伶給他生兒育女,而漸漸消失殆盡。
困意全無的黛瑾,坐在床榻上,細(xì)細(xì)想著景承作為儲位繼承人的各種可能,這樁婚事完成,算是了結(jié)了一個擔(dān)憂,那么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其他需要的準(zhǔn)備呢?
也許,其他沒什么更多她可以做的事情了,也沒什么需要她做的事情了。
景承自從答應(yīng)了黛瑾參與爭儲之后,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他一改以往不問世事的風(fēng)流公子模樣,不僅常常出入朝堂之上,各家朝廷要員的府邸內(nèi)外,也時不時出現(xiàn)他的身影,從肅王爺,到皇室的其他宗親,越發(fā)比以前更加看重這位先帝爺?shù)拈L子長孫。
這些,都是久居宮中的景舜,無法相比的優(yōu)點。
可是黛瑾也知道,僅憑這些優(yōu)點,絕對不足以讓皇上心甘情愿的把儲位拱手送給別人的兒子,景舜就算是再無用,只要他無大過大錯,那皇位,就還是會落在他的頭上。
所以,為了能讓景承有一點點再進(jìn)一步的可能,只能期待著謝敏和景舜母子兩個,再犯一個不可挽回的錯誤,甚至一個都不足夠,要越多越好。
這可如何是好呢?黛瑾的腦中飛速的旋轉(zhuǎn),是了,若是想要在這母子二人身上打什么主意,那就只能指望一個人,彌含。
這是謝敏當(dāng)年的糊涂,送到眼前來的絕好機遇。
不過黛瑾現(xiàn)在還不確定,彌含現(xiàn)在,是否真心實意愿意拋棄她娘家的身份,死心塌地的為代璋、為楚家、為景承奪嫡做一切她能做到的事情。
也許真的是天助楚氏,天助景承,就在黛瑾對這件事一籌莫展的時候,代璋的府里傳來了消息:彌含已有了兩月的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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