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母親教導
寫給謝敏的信送出去不到三天,謝攸就來到順王府中求見黛姬。
這算是黛瑾第一次正式見到謝攸,雖然之前就有聽說過他的名字,也知道他曾經幫了自己不少的忙,不過從未真正見到過面。
這一見,還是讓黛瑾有些意外。謝敏生的那樣天生麗質,怎的她這位哥哥,卻一點兒大家公子,朝廷官員的氣質都沒有。說是形容猥瑣,也許有點過分,但要說是街頭痞氣,那可是一點兒不夸張。
只見謝攸一臉皮笑肉不笑,用眼角瞄著黛瑾的身段,嘻嘻哈哈的說,“黛姬安好?貴妃娘娘命我來看看您,不知肚子里的小公子可好?”
黛瑾勉強笑了笑,心說,如果沒看錯的話,這謝攸,一定跟謝敏妹妹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不過他來做什么?
謝攸又說道,“貴妃娘娘吩咐,說黛姬和楚將軍最近剛剛兄妹相見,一定是心情激動不已,貴妃娘娘愿意給二位喜上加喜,說是把黛姬和楚將軍都邀請到我們謝府里來,讓二位跟姜氏夫人也見上一見。姜夫人在家里,聽說楚將軍出息了,喜得什么似的,貴妃娘娘說了,讓家里好生安排,讓你們母子三人也團聚團聚!
黛瑾聽到這話,不由得愣了。
謝敏妹妹一定是收到了自己的信,才想起母親還在他們謝府里吧。
可是她只字不提赦免母親的事情,卻只是讓自己一家見面,是何打算?
難道她并不愿意,或是沒有打算,要赦免母親么?
黛瑾先是謝過貴妃的一番好意,緊接著又實在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試探著問道,“敢問謝將軍,貴妃娘娘,可還有什么別的吩咐沒有?”
謝攸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紋,說道,“我知道黛姬想問什么。貴妃娘娘也跟我說過了,覺得特別對不起黛姬,現在,姜夫人還是得暫且留在敝府中。皇上近日來朝政繁忙,尤其是蜀中又起了些戰亂。貴妃娘娘就是有心,也不敢這個時候用一些閑雜瑣事去煩擾皇上不是?”
黛瑾只得點點頭。
謝攸接著說道,“依我看呀,令堂大人,倒不如是在我們府上住著,還好些。黛姬想想,您現在是王爺的人了,總不能讓姜夫人住到王爺府里吧?那楚將軍呢,雖然眼下在京城暫住著,可是畢竟是京外的武官,那讓老夫人跟著將軍南征北戰的,多遭罪呀。咱們貴妃娘娘,也是考慮了這一層!
黛瑾聽到這話,一時間,也分辨不出謝氏兄妹說的到底是有理,還是找的借口。
若說是借口,似乎這些道理也都說得通。
然而若說謝敏是真心為自己考慮,把母親留在謝府當中,卻一定要以她奴婢的身份么?
其實就算是哥哥常常需要出京打仗,那也可以給母親好好的尋一個住處,以此為由留在謝家,怎么都是讓人心生疑惑。
心中又想起了代璋哥哥所說的話,難道,謝敏妹妹真的有以母親來挾制我們兄妹的意思不成?
不會吧。
黛瑾心中煩亂,卻沒有任何依據,只得繼續點點頭,不再問下去了。
代璋多年未見母親,突然得以相見,悲喜交加自然是不必多說。
就是黛瑾,雖然一直知道母親身居謝府,母女二人同在京城,也是很久沒有坐下來說說話了。
在謝府內的這一次相聚,竟也是楚家自從獲罪以來,最完整的家庭聚會了。
謝攸只是按照謝貴妃的吩咐辦事,其中到底是何用意,他也沒有完全搞懂。
自從盛啟軍將領旁落之后,謝攸一直對宮中的妹妹心懷不滿,他明白,以謝敏的能力,若是全力為他爭取,這個位子不愁得不到。
而如今竟然落在了楚代璋的頭上,謝攸對于楚家,那真是滿肚子的忿恨說不出口。
可是不知為何,謝貴妃似乎還是對著兄妹二人擺出了示好的意思,就算沒有實質性的赦免他們的母親姜夫人,然而這樣大張聲勢的在謝府中為人家楚家擺家宴,實在是讓謝攸十分不解。
估計著這貴妃妹妹也不十分能倚靠得上,算了,管她是什么意思,我只做我自己的事便罷了。謝攸這么想著,便吩咐手下人在宴廳邊兒上悄悄的伺候著,聽聽他們母子三人難得相聚,到底都有些什么好說的。
時隔多年,第一次看到兒子女兒一起安好的坐在自己面前,姜夫人心中早就開始翻江倒海起來。
然而姜夫人也不是尋常那種喜歡哭哭啼啼的婦人,看著黛瑾和代璋都十分激動,她倒是第一個先冷靜下來的。
因為,姜夫人知道,不論是黛瑾還是代璋,生活的都是極為不易,她不想讓兒女們覺得她過得很苦,那只會給他們徒增煩惱。
所以,當代璋一次次說出,“母親,您受苦了”這樣的話時,姜夫人總是一笑而過。
她心中,對自己所有的承受都不曾介意,她只希望,當年夫君的罪名能夠有個水落石出的說法,楚家的門楣,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而這一點,憑她一介普通的婦人,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看著做了將軍的兒子,和做了王爺妾室的女兒,姜夫人心中暗暗感嘆,只有他們兩人同心協力,也許自己才能活著見到楚氏復興的一天。
而如果要達到這個目的,代璋和黛瑾就不能為了眼前的處境而患得患失。
“璋兒,瑾兒,母親和你們見面的機會不多,說話的時間也不多,咱們快不要說那些無用的噓寒問暖了,還是抓緊說正事要緊。”
代璋和黛瑾看到母親表情認真,也都點了點頭。
姜夫人把聲音略微降低了一些,說道,“你們兄妹如今都是多多少少有些身份和權力的人了,有了這些,就更要行事步步小心,要千萬守好自己能得到的一切,并且不要忘了你們最重要的目的!
“最重要的目的?母親,我們現在,最想就是能把您從謝家救出來!摈扈f道。
“瑾兒糊涂!苯蛉藫u了搖頭,“我在哪里,有什么所謂。難道你們忘了你們最該做的事情么?”
其實并不是忘了,只是誰也不敢提,甚至誰也不敢想。
父親當年,是被人親自密告給皇上,皇上親自下令捉捕并且證據確鑿而定罪,要是想翻案,想為父親正名,那談何容易!
“我知道你們不愿意提起過去的事情,只是這么些年來,我每次做夢,都會見到你父親同我說,楚家門楣未興,他縱然在那個世界里,也不得安生。他不愿意看著他的兒子和女兒,明明是侯門之后,卻要茍且偷生。璋兒,瑾兒,你們想想,你們真的就甘心這樣的活一輩子么?”
母親的話,讓兄妹二人久久無言以對。
黛瑾又想起那一日父親勸說自己入宮待選的話來。
父親說的沒錯,人活一生,想無憂無慮很難,就算一生唯一的愿望只是平安度過,只怕像自己這樣被命運逼得活在風口浪尖上的人,也完不成這個愿望。若是想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就要活得比別人更出頭。
更何況,作為侯門嫡子嫡女,驕傲是刻在骨頭上,印在血液里的。
其實就算姜夫人不說,兄妹二人又何嘗不是時時產生這樣的念頭,只是過去的幾年太過兇險,大多數的精力都用在眼前的事上,無暇顧及。
如今母親如此正式的說出,讓二人都比以前更加堅決。
“母親是不中用了的。你們兄妹二人,以現在的能力,想要重正楚家名聲,確實是十分只有一分的可能。所以千萬要記得,無論何時,發生何事,你們二人不能反目,不能猜忌。只有你們二人合心,這一分的可能,才有機會變成現實!
這番話,讓長久以來孤零零面對困難的兄妹二人心頭都多了一份溫熱。
也同時,讓偷聽的謝攸,后脊骨一涼,緊張的手心冒汗。
他急急的快步來到父親謝正則的房中,把下人偷聽到的話,一字一句的重復給父親聽。
謝正則起初并沒有十分在意,雖然搞不懂女兒這番安排是何用意,但想來楚家母子三人多年未見,見面敘話也不過是哭哭啼啼罷了,沒什么值得留心的地方。
可是現在謝攸說,姜夫人三人并沒有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反倒是異常冷靜的談論怎樣洗雪當年楚萬的冤案,又怎樣成功的光復楚家的門楣。
謝正則也有些坐不住了。
心中一遍遍安慰自己,沒什么的,就憑楚代璋楚黛瑾兄妹二人,他們花了七八年,才不過是得到如今的一點點小權勢,跟自己的謝家比起來,那就如同一只螻蟻相仿。
然而不知為何,還是有些隱隱的不安。
“爹,你看,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訴貴妃?”謝攸小心問道。
“嘶——”謝正則一皺眉,手縷胡須,先是點了點頭,再又搖了搖頭,“現在告訴,還不如不告訴。”
“爹,話不是這么說啊。貴妃若是知道了,多少能防著些!
“可是她該怪咱們早不告訴了。”
“但眼下,事已至此,咱們之前是大意了,可是現在看來,還是小心些為好。要是貴妃知道,說不定當初盛啟軍將領的位子,就會拼命給我掙來呢!
謝正則嘆了一口氣,“也是,她現如今跟那楚家的女兒那么交好,是有些太不小心了!
“那倒是無妨。順王府那邊,還得多多靠這位黛姬盯著王爺和世子,還有那個不安分的王家。只是,現在趁早多讓貴妃知道一些,也好讓她日后早作打算!
謝正則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攸兒,我想著,這次盛啟軍的事情,貴妃娘娘不會不知道,也不會沒有辦法,如今這個結果,只能說明,她現在,只怕是跟咱們越來越不心合一處了。在這個關卡上若是讓她知道了當年的事情,只怕會把她越推越遠,她現在位高權重,還是要緩著些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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