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江山,與君共擔七十六
“為什么?那個慕容錚,竟真的問了媚娘這般的話兒?”
另外一邊的丹霄殿中,終于振奮精神,處置大小軍政要務的李治聽到清和這般的回話兒,一臉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他:“那個慕容錚?”
“是。”清和回道。
李治沉默,好一會兒才把手上的卷冊再往后翻了一翻,一邊搖頭,一邊慢慢嘆道:“如媚娘所料,朕真是高看了他……
這樣也好,若果然是這等不知輕重的人,留著倒也無妨了——何況媚娘說得對,無論他們之前是什么人,如今食大唐粟,居大唐土,那便是大唐臣民。
既為大唐臣民,朕也好,大唐也罷,都總得保他們安命才算是無失己義。”
“那主上,將神燕衛編入禁軍之事是否需要暫緩?”清和上前侍墨研朱,一邊兒低聲問道。
李治想了一想卻搖頭,伸手提筆,蘸飽了朱砂,在手中卷冊之上批了幾字,然后才合起來交與旁邊侍冊小監道:“將領無用,倒也不能就說這整個神燕衛中,竟無一個可用的了。何況這慕容錚不可用,慕容銳卻是個將才。雖然如今我大唐將帥人才濟濟,但良材不畏多。再者有慕容銳與慕容真如海這一層關系在,李仁那孩子總也該消停些兒。”
“主上的意思是……慕容錚不必留了?”
清和低聲發問。
李治提筆想了一想,搖一搖頭才復落筆:
“何必?似他這般自命清高的人,必然不會再想著作天下之賊。所以無論如何,這一局他都是必然要退了的。既然如此,且留他也好——他也算是個記恩的。將來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替媚娘做些事。”
清和應了聲是——這本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與明和不同,他對慕容錚,倒是看得極為明白,是以從一開始,他就不贊成明和要借程氏母女之命,逼慕容錚盡廢一身所學的主意。
奈何到底明和是兄長,再加之慕容錚素來對媚娘不恭不敬之處,清和也是看在眼里,知道李治心中更是不喜歡的。所以雖然他與媚娘一般都覺得可以恕慕容錚一命,但到底也不敢強求。
如今有了李治這句話兒,知道慕容錚這個人是保住了,清和也算是吐了口氣。
見他如此,李治倒先笑了起來:“怎么?明和是真的要和這慕容錚對上,不死不休了么?”
“讓主上見笑了……不過明和兄長倒也不會真的要對慕容錚趕盡殺絕,只是一心要他廢了這一身所學罷了。”
“這個慕容錚恃才傲物,得罪了不少人。他那顆腦袋能安安生生地呆在自己頸子上這么些年,還不就是因為他那一身堪與師傅比肩的本事?明和一心二心地就是要廢了他的本事,這不是逼著慕容錚自盡以保尊嚴,免得被廢后死得難堪么?不能這樣的。你家這個哥哥,還是太死心眼兒了些。改明兒你去找你家瑞師傅,叫他點一點他。”
李治辛苦半日,也覺累了,便揉著頸后,起身,走到殿中活動活動筋骨。
清和忙忙跟上,一邊兒苦笑一邊兒取了拂塵替李治輕打著衣袂一點浮塵,嘆道:“主上是知道的,如今瑞師傅一發地懶散,每日里只是飲酒看書作畫,半點兒也沒了要理這些事的心思了。”
李治聞言,眉目之間浮上一絲傷感:“他還是每日里只對著文娘的靈位發呆么?”
“……是。”
清和半晌才低頭回了一句。
李治聞言又是一怔,好一會兒負手而立,望著天邊的流云,卻半句話也不說。
雨聲淋瀝,不一會兒便聽得叫人心生煩悶。長吁了口氣,李治驀然轉頭,看著清和:“今日也累了,先回大寶殿,這些東西……”
他向后一揮手:“全搬過去罷!”
片刻之后。
大寶殿里早早兒燃起了炭爐,只為將帶著濕氣的寒氣多驅走幾分,李治披衣跣足,于榻上斜倚繡金隱囊,仔仔細細地看著疏議。他身邊盤腿坐著同樣簡冠輕衣的李弘,也與他一道,認認真真地批著折疏,時不時還拿了自覺難解之處去問父親。
媚娘挨著他們父子,命人支了一張小胡幾,墊上了流蘇絹襯,擺起了文房四寶,鋪開了上好的玉版紙,握著李賢的小手,一筆一畫地教他習畫。
另外一邊兒,被自己父母兄長們擋在榻內側的小小李顯,則是握著一只小布老虎,咿咿呀呀地流著口涎,滿床爬著,說著只有他自己聽得懂的話。時不時還對著手中的小布老虎咯咯大笑一陣。
清明兄弟見到這樣的情景,俱是舒心展眉。兄弟二人相視一笑,默契地分工合作,一個去掀開炭爐,一個從旁邊香盒里隨手抓出一把調好的香末兒,往炭火上一灑。
通紅的火炭只是微微暗了一下,立時便又是灼燒得明亮光艷,伴著這樣的火光,陣陣清新可人的香氣,在整個大殿中徐徐散開。
媚娘第一個便抬頭看著兩兄弟,納罕地笑道:“這香倒是稀罕——竟然沒有那等煙火熏燎的火氣,反而頗得溫和清馨的水意……莫不是今年大食國商人新貢進來的紫靈香?*”
清和立時含笑應聲稱是,媚娘便點頭道:“前些日子還聽那個商人說,此物原產海角之國,花開深紫,繁盛之時,便是滿山漫谷的嬌艷怡人。又說此物入女子用的脂粉,便可起妝素色嬌之效。想不到這香聞起來,竟然也是格外地迷人。”
莫說是媚娘,便是李治聞了這香氣,也覺向來有些昏沉的頭腦清醒許多,于是也笑道:“這個倒是比那阿末香*其實好得多。那阿末香,雖然聞起來甘甜,但過甜了難免有些發膩。倒是這紫靈香,香氣清爽可愛。實在叫人喜歡。”
“雖然這紫靈香是好,但香氣到底有些過于寡淡,真正到了大面兒上,還是得用阿末香罷。”李弘笑著抬頭,看自己的父親。
李治也笑著點一點頭,唯有媚娘不以為然:“香之一道,本便無甚階流之分。又有什么大面兒不大面兒的了?”
李弘聞言立時閉口,李治卻不以為然,正待開口回了媚娘,幫著兒子說一句時,殿外突然匆匆奔入一侍,道有事相報。
(注:紫靈香,即今日的薰衣草。唐時稱薰衣草為靈香草。又有人因它色彩艷紫,稱為紫靈香。
阿末香,即今日所言龍涎香。龍涎這個稱呼,是在李治后期才慢慢出現的。最早龍涎香傳入中國唐代時,被人借其傳入的國名音譯為阿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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