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爭一四三
素琴本來突然被推倒在地正不知何事,待及回神之后正在驚恐時,卻見剛剛借了酥酪與媚娘捉獅子的高個商人不知何時竟轉身擋在媚娘身前,以臂擋下這一箭,心中這才微定,立時被侍婢扶起身,轉手便從腰間掏出一枚李德獎交與她使用的消息煙火,拔芯用盡全力一甩,嗖地一聲,便有一道亮光閃耀空中!
轉身奔過來時,卻見媚娘早已取出自己繡帕,替那只是一味好奇似地盯著她看的男子扎好傷口之上近心處,伸手握箭尾用勁一拔,那箭便被拔了出來。
而那男人,竟吭也不吭一聲,只是好奇地盯著媚娘看得出神。
素琴雖覺有些奇怪,但媚娘驗看之后大變的臉色更叫她在意:
“姐姐,怎么?莫非……”
“解毒丸!”
媚娘轉臉看著玉如。
素琴聞言神色大變,玉如更是緊張,先打個手勢與那些神鳳衛,示意務必將那些已經被她們打得落花流水的司馬府人等拿下之后,立時從懷中取了一只小玉瓶來倒兩顆黑色小藥丸在掌心,托與媚娘。同時,那些一直在旁邊觀望著的商人們也臉色大變,紛紛圍上前來,卻被玉鳳閃身擋下。
兩方眼看就要起沖突時,那男子伸手一止,諸人立定。
接著,其中一顆被媚娘托住送到那男人眼前:
“速服!”
男子一怔,看她一眼,伸手拈過藥丸,接過奔侍上前的隨從手中水壺一仰首吞下,就看媚娘拿另外一顆藥丸掌心輕輕一壓碎成粉末,撒在傷口,看了眼素琴遞上來的錦帕,猶豫一下,含笑搖一搖頭,取下自己的那一塊,替他扎嚴了傷口。
男子眼看那透衣而出的血液漸漸由烏青轉成殷紅色,正待對媚娘報以一笑,卻見她已大步離開自己身邊,向著遠處滾滾而來的無數揚塵鐵騎看去。
他微瞇了眼,看了看侍從一眼,一行幾人便不動聲色地向后退離。
臨轉過路口時,他又看了一眼那個被李德獎帶著的金吾衛護住周圍的嬌小身影,目光微柔道:
“原來是她……難怪……”
淡淡一笑,看著那些在金吾衛一出現便立時傻了眼,癱跪在地的狂徒,他轉頭大步離開。
身側遞水的年輕侍從見狀,也急步跟上,但仍不免好奇道:
“陛下,這個女子似乎來頭不小,不但認得龍種祥瑞,出手就是金制通寶,連大唐皇帝的近衛金吾衛都動了起來。
特別是那個為首的,看起來便是劍術高手,就連她身邊那幾個看似侍女的女劍衛只怕任一個都是名震海內的人物……
她到底是誰?”
他沉默不語,反而是另外一個年青英俊,眉目冷淡的的侍從開了口:
“你沒有聽到嗎?那些女子尊她為娘娘。
而那個你說是劍術高手的……
沒錯,他就是大唐皇帝御前第一侍,號稱海內第一劍的李德獎。
至于那些金吾衛更不會是普通的金吾衛。至少……大唐皇帝近身的四影衛中出動了一半。”
高個男子終究開了口,揚眉道:
“德俊認得他們?”
被稱為德俊的年輕侍從淡淡道:
“那個為首的侍女,容貌與玉將軍如同印刻,分明便是玉將軍的長姐,大唐皇后身邊的神鳳衛大統領玉如玉將軍。
至于那些金吾衛……
別人不認得,但為首的那個劍法利落氣度非凡的男人,臣還是認得的——
觀此人劍法只在李德獎與那位慕容嫣之下,可說是宇內能與臣,與高句麗泉蓋蘇文的長世子男,三人并為緊隨李德獎與慕容嫣之后的劍法高手。
所以他必是那位平素只守在大唐皇帝身邊半步不離,除非李治親自下旨否則再難為他人所用的四影衛之首姬長安。
陛下想必也明白,能讓那位將海內風云攪動至此卻依舊氣定神閑的大唐皇帝如此緊張掛懷,幾乎將身邊可用的高手全數派出來保護著的女人……
放眼整個大唐,除去那一位一直被他藏在后宮中不肯示人的女子之外,還會有誰?”
男子看著其他隨從震驚的眼神淡淡一笑,說出了身邊這個倔強孩子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出口的答案:
“沒錯。她就是武昭。”
皺了下眉,男子古怪一笑:
“她就是讓那位大唐皇帝,讓那位李治癡迷成狂的大唐皇后——武昭。
原來這個女子,就是武昭。”
被稱為陛下的男子目光一發明亮起來。
……
次日夜。
洛陽城中,國賓館。
身材高大而沉默的男人由著身披斗篷的周六兒帶同往中館而去。
“還請貴主在此稍息,有何不便,但請直召末員便可。”
六兒客氣了幾句,便自欲退去,卻被男人留住,客氣道:
“敢問大人,仁問處……?”
六兒早料到眼前這個男人——新羅國主金春秋——會有此一問,于是便含笑禮道:
“還請稍候,主上早已有所囑咐,是故仁問皇子早已動身,想來旋即便可至。”
金春秋聞言微一頜首,便再不多言語。
很快,六兒退了出去,金春秋微閉雙目,輕輕握一握拳。
金德俊推門而入,卻正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道:
“陛下,若不然……便次日再見……”
金春秋目閉更緊,眉間微起皺折,半晌輕道:“……是孤欠這孩子的,無妨。”
金德俊沉默。
金春秋徐徐睜眼,好一會兒才復問:
“如何?”
“已然打聽過,大唐皇帝對二皇子殿下很是親厚,高官厚祿,也常視為良伴,時時召入宮中傾談,但并不狎近,仍是十分尊重。只是……”
金春秋轉頭看他,眉目仍舊一片沉寂:
“什么?”
“只是前些日子,皇子殿下因聞得大唐皇后娘娘重病,有心示好,便請大唐皇帝旨,準皇妃娘娘入宮探視,卻被大唐皇帝陛下婉拒。為此,唐皇還特地賜了好些珍寶以示謝意。大唐皇后娘娘也對皇妃娘娘有所賞賜,但二皇子殿下仍頗耿介于懷。”
金春秋默然,半晌才道:
“那孩子……是個聰明的人,他應該不會表現出來。”
金德俊頜首稱是:
“殿下只是與近侍微言,并未流于人前。”
金春秋猛地一睜眼,輕聲道:
“近侍?”
“陛下安心,是我國內帶去多年侍奉的舊臣,肝膽日月可照。”
金春秋目光微凝,好一會兒才徐徐道:
“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金德俊一怔,立時會意,面色微變:
“是一個小下侍說的……那下侍是那舊臣故交之子——因其父早亡,所以被那舊臣視如己出,帶到了唐土……”
他停而不發,呆呆看著金春秋。
金春秋聞言,眉目一松,淡道:
“視如己出……可那舊臣還是有自己的親生兒女的,對吧?”
“回陛下,確有一子,年歲相當,陛下是疑心那小子……”
“雖說不防一萬只防萬一……”金春秋遲疑了下,沉聲道:
“去查清楚,若他果有通敵之嫌自然立誅。
若無,便言明利害,厚祿以賜,叫他下次莫再犯。”
金德俊微一皺眉:
“陛下,便他未通敵,可私漏密議已屬大罪,不責已是恩寬。”
“若他并非背叛自己的案外人,那便說明,他還是那個知恩念德的好孩子。這樣的好孩子,你給他的越多,他越知感恩。孤只怕,若他真是這樣好孩子,反而會不肯輕受別人恩情。”
金德俊點頭,又道:
“可陛下,即知恩,那便不應該再行這等事……”
“若他知恩,那他這般泄密……只與你……便是只有一個理由了。
為了替他的恩父開脫。
否則此事已過去如此之久,不早不晚偏在孤駕至洛陽將與仁問皇兒見面時道出……”
金春秋徐徐道,停了一停,又微勾一笑:
“他只是知道,孤對仁問皇兒的關切,必會著微俱至,所以知道他恩父與仁問議此之事,早晚會被孤得知。
此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但做為……質子輔臣,他恩父知其事,而不報于孤,是逆罪。
所以為免他恩父知情不報之責,才會無奈出此下策——
如此一來,孤便只會把心思都放在他竊聽主人議事或有異心的事情上,而輕責其恩父……
若如此,那他還真是當年那個好孩子。”
金春秋言畢,目中滿含欣慰:“一個懂得感恩又聰明的好孩子。”
金德俊仍皺眉:
“陛下會否太過仁懷?那孩子……”
“孤知他,他的父親便是那樣的人,他也是。”
金春秋沉眸,仿佛許久不曾浮現的一切過往,再度浮現。
金德俊見他如此,忍不住輕道:
“其實陛下很疼愛二皇子殿下的。否則不會把您最信任最忠誠的臣子送到殿下身邊陪他,更不會為殿下特別安置了許多密衛在暗中護佑的。”
金春秋閉目,半晌輕道:
“仁問是個好孩子,法敏也是。但仁問……他跟在孤身邊,還是會痛苦的。兩個都是。”
金德俊輕嘆,卻無言以對:
上一代的恩怨,終究落在了下一代身上。
好一會兒,他才輕道:
“臣年少無知,但依臣所見,太子殿下其實也很疼愛幼弟,只是……”
“他是太子,應該的。”
金春秋簡言一句,二人便閉了口。
因為他們都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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