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王簫恨已逝,今朝鳳凰情正濃四
次日午后。
長安。
太極宮,掖幽庭。
冷宮之外。
瑞安抱著白玉拂塵,平靜地看著前方的冷宮幽殿,好一會兒才轉過頭去問靜安:
“你可確定了么?”
“是!
靜安眨眨明亮的眼睛,天真地看著瑞安:
“靜安眼瞧著那人入了內的。哥哥不信么?”
瑞安卻淡淡一笑:
“傻孩子,不信你,哥哥還能信誰?”
他伸出手來,替靜安理一理衣裳,好一會兒才淡淡道:
“你今年,也是成年了,以后卻也不能像個小孩子似的,總跟在師傅后面了,明白么?
一應當為之事,當做之事,都要好好兒定守,卻不能總指著師傅幫你。
需知師傅年紀也慢慢大了,總有一日會要離開咱們的!
靜安卻又眨眨眼道:
“可還有哥哥和德安哥哥么!”
瑞安垂眸,好一會兒才輕道:
“便是我們,也總要有離開你的一日啊……你要學會照顧好自己,明白么?”
靜安再眨眨眼,再問什么,卻被瑞安搖頭帶過,轉頭又看著那冷宮,許久才道:
“今夜你便好好兒安排一番罷。也叫師傅與哥哥們瞧一瞧你的本事!
靜安想了想,卻笑道:
“靜安明白!
……
是夜。
太極宮,掖幽庭,冷宮。
當蕭玉音醒來的時候,一時間卻是認不得那道人影的。
好是一會兒,她才認出來人,全身打了一個冷戰之后,才輕輕道:
“你是怎么進來的?”
那人轉頭,月光下,卻是一張溫潤宜人的笑容,恍惚之間,竟讓蕭玉音覺得,此人與她心心念念存著的李治,竟有幾分想像:
“此處卻非千秋殿!
蕭玉音垂眸,好一會兒才慢慢道:
“是啊,此處卻非千秋殿,所以自然也沒有什么暗道能讓你說話兒……那就只是有人助著你,放你入內了?”
她又抬眸,看著徐徐走近的沉書,好一會兒才道:
“可本宮實在不以為,那殿外受程知節親領的禁軍,能輕易讓你進來!
沉書又一笑,在蕭玉音面前立定,淡淡道:
“何必勞動禁軍?只消從正宮入內便是了。眼下娘娘也好,皇后也罷,都不在正宮,自然那邊兒的防備,便遠不似這里緊嚴!
蕭玉音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輕聲道:
“你是來看本宮的笑話么?看本宮為你所用所蒙,與皇后相爭至此?”
“娘娘或者為沉書所用,可何時卻為沉書所蒙呢?皇后所為之事,娘娘不是早就在沉書告訴您的當夜,便著人一一查實了么?
否則以娘娘這等機敏謹慎,又怎會輕信沉書?”
蕭玉音不語。
沉書又繼續道:
“而且娘娘不是正因著抱了與皇后玉石俱焚的心思,這才故意將皇后有心借瑯邪王氏之名,動天下氏族之心,以求上氏族表,得其恕罪復位的心思傳與此刻想必已然在設法斷掉皇后后路的武媚娘么?”
沉書露齒一笑:
“釜底抽薪,果然是娘娘所為!
蕭玉音卻移開了目光。
一個時辰之后。
麟游,萬年宮。
大寶殿內寢之中。
媚娘已是鳳眸半合,欲睡將睡之態,卻在聽到明和匆匆而入的腳步聲時,不由警醒,張開眼睛,示意左右退下,只留明和侍應。
“娘娘,此刻沉書先生已然從冷宮之中出來了。
依娘娘之計,蕭氏已然著領了。
不過幾日,必然便有好消息傳來!
媚娘聞言點頭,目光在時漏之上停了片刻,這才轉頭低聲道:
“倒也不慢啊……王氏那邊兒呢?”
“今日午后聽聞英國公當庭求主上恩準他休假,只待長媳生產之后,便再也不曾出得半步殿門!
明和低聲道。
媚娘點頭,目光淡淡:
“有英國公在,那位瑯邪王氏的貴媳又是如此時刻,她也是再不能從此處下手了。不過……”
媚娘卻皺眉輕道:
“我總覺得,她此番所為,卻似非意在瑯邪王氏。”
明和一怔:
“娘娘的意思是……”
“王善柔也好,蕭玉音也罷,她們都是在這太極宮里生生死死,明爭暗斗這些年的人……若說王善柔因著藥物致愚倒也不是說不過去,可以她之心性……蕭玉音那日已然將話說得那般明白,她卻未曾半點疑心……這就匪夷所思了。”
明和想了想,也點頭道:
“娘娘說這話卻是真的呢……想想以前皇后的作派,越是藥性瘋狂,越是疑心甚重。
可那日蕭氏都將話兒說至如此地步了,她若再品不出些問題來,反而不是她了。
這么說來,娘娘是懷疑,此舉皇后意在試探?”
“多半是。其實此番如此依計行事,也不過就是我想看一看,到底她是不是在裝傻……如今看來,卻有七成可能!
媚娘轉眼看著明和:
“若是這樣的話……那她想必眼下也多少猜到,宮中有一個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人,才是害得她落到如今地步的真兇了。畢竟事事處處,件件樁樁,都是沖著她最不及防的地方來的……
此人便是對她不甚了解,至少也不會是眼下她懷疑的那些人……”
明和立刻瞪大眼:
“娘娘的意思是說……王氏已然懷疑到了師公身上?!”
“眼下她也只在試探,一時半會兒,料她也想不到這一塊兒上去。可她到底也不是一般的女子,想通這一點也是遲早的事。所以咱們卻得早作打算……
傳我的話兒,那些早早布下的暗棋卻是可以用得了!
明和一怔,立時便道:
“娘娘的意思是說……”
媚娘卻不語,只是伸手取了一張紙箋,刷刷寫了幾字,交與他道:
“將此箋交與掖庭令,他自然知道該交給誰!
明和點頭稱是,匆匆而去。
媚娘看著他的背影,目光深暗,好一會兒又吐了口氣,輕輕道:
“接下來的事情,只怕還要勞煩你!
暗中走出一道身影,含笑道:
“無妨,只是我不知道,我還能幫你什么?眼下這等局勢,便是那皇后有心裝瘋賣傻,卻也終究是逃不掉你的手掌心……為何卻還要一味隱瞞王公公的心思呢?
既然你有心給他這個報仇的機會,何必又如此費心?”
這身影,卻正是慕容嫣。
媚娘搖搖頭,卻淡淡道:
“王氏的命,我只會交與王公公,算是謝他一世照拂我與惠兒姐妹,還有看顧治郎長大的情分,這個斷然不會改。
只是在將這機會送與他老人家之前,我需得弄清楚一件事……”
媚娘微微瞇了瞇眼,輕聲道:
“一件從我這一生中第一次見到治郎起,便一直縈繞心頭,不能片刻而去的事!
慕容嫣一怔:
“何事?”
媚娘卻不回答,半晌才輕道:
“人人都道覆巢之下難有完卵,可若是這巢覆之時,有人早已將巢中卵盡數取出藏起了呢?”
慕容嫣一怔,卻是聽不明白。
好在,媚娘本也不欲她聽明白,只是搖頭道:
“眼下一切還屬未知,只是需得勞煩慕容姑娘,去走一趟禁宮幽庭了。
只是此番卻有些難,畢竟不似之前,多有暗衛隱于影中照應,治郎也可相助一二……”
“正是如此,才有趣啊!”
慕容嫣卻笑道:
“我早就知道你們每每逢我待入內禁之時,都會為了我刻意地走些方便……卻不知這樣有多不痛快呢!
慕容嫣自知比不上李德獎,可若是要硬闖這內禁,也非不能啊!”
“所以治郎也好,媚娘也罷,如此方便,卻不是為了擔心姑娘安危與否,而是擔心那些忠心耿耿的禁衛勇士們,卻成了慕容姑娘劍下亡魂!”
媚娘淡淡一語,卻惹得慕容嫣哈哈一笑,又道:
“你要我做什么?”
“勞煩姑娘,前往太極殿一游,取得一物。然后一分為二,一半交與掖幽庭中一個叫羅玉鳳的浣衣女官,另外一半……
要設法好好兒藏進王氏所囚之幽庭內的一處所在——此處所在,于外人而言雖然也不易尋得,可卻都不及王氏能尋得它的機緣之小!
慕容嫣高揚起了眉,看著媚娘,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可這一所在,最終還要是讓王氏發覺,是么?”
“是!
“還有你剛剛說……太極殿?”
“太極殿!
媚娘淡淡道:
“太極殿后殿之中,尋得一物,一分為二!
慕容嫣的眉毛揚得更高:
“何物?”
“一只菊花手籠,有拆過繡絲的痕跡。
不過如今,那上面大概還有陶淵明之詩罷?”
媚娘淡淡一笑道:
“還請慕容姑娘尋得它之后,一定設法將它一分為二,好好藏起來,只待有心人去尋寶。”
慕容嫣一時揚眉:
“那東西,可是皇帝陛下的心愛之物罷?”
“正是。”
“是你與他的?”
“……正是!
“可你還是要拿它來設計……是想讓王氏以為這一切……”
“慕容姑娘。”
媚娘淡淡一笑:
“還請慕容姑娘煩勞這一趟!
慕容嫣聳聳肩,好一會兒才摸了摸鼻子輕道:
“無妨,你要怎么玩都好。只是我覺得心中實在好奇……
你不怕他生氣么?”
媚娘聞言,卻露出一個今日慕容嫣見過最溫暖最燦爛的笑容,淡淡道:
“不怕。”
慕容嫣怔怔地看著她一會兒,半晌才大笑頜首:
“好……好一句不怕!好!好!”
她含笑轉身,走了幾步,卻又轉過頭來,好奇而有趣地看著媚娘:
“你這樣的人,若是不怕,只怕便是一生呢!
說起來,我倒是真心可憐咱們這位皇帝陛下了……怎么這一生就偏偏遇上了你這么一個女子呢?
這到底是他之幸,還是不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一句不怕!實在有趣,實在有趣啊……
為了這么有趣的事,便是要我一生都呆在你們身邊看戲,我也甘心。
哈哈……”
大笑聲中,她身影微微一閃,便自消失于無邊夜色之中。
只有媚娘獨自立在殿中,抿唇,勾眉,微笑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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