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女之痛,一朝成狂十二
次日午后。
太極宮。
萬春殿。
已然進過午膳,又小憩片刻的王皇后甫一起身,聽到的就是近身老侍帶回來的好消息:
“娘娘,千秋殿的那個,昨夜里可是去找陛下鬧去啦!”
王皇后聞言,立時坐正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盯著老侍:
“如何?
陛下可聽她的了?”
“娘娘一片苦心,怎么著也不能讓她再得了機會翻了身啊!
今日一早下的圣旨,說蕭氏有事涉內闈,兼之素常照顧公主不周,屢番使上聞二位公主病體不安之故,已然是著兩個公主另殿而居了。”
王皇后聞言,肩頭微松,又問:
“那她呢?
她自己卻如何?”
“娘娘,自然是禁足殿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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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整個千秋殿被封閉,娘娘也算可出一口氣了。”
王皇后聞言,卻皺眉嘆道:
“你這話,便說得不是了……
本宮被封禁,她亦被封禁……
眼下,可不真成了那武媚娘獨寵后廷了?”
老侍張張口,本來也想說一句便是蕭淑妃不被禁足,這些日子也未見得李治對她有幾分情義的……
想一想自家主子的處境論起來也不比蕭淑妃好到那兒去,便也只挑著好聽的說:
“娘娘,其實您真的不必如此煩心的。
論起來,此番實實在在,對娘娘卻是天大的好事。
那小賤婢一朝身故,此番武媚娘竟能下此狠手,只怕宮中內外,對這武媚娘以后也是更加誹議少譽的,娘娘要想證倒她,那便是分分刻刻之間的事……
別的不提,只今日一朝,老奴從內侍省過來時,就已然聽了無數次人言,說只怕此番那小賤婢之事,當真是武媚娘自己所為,意圖嫁禍娘娘您呢!”
王皇后卻了無笑意,只是勾了勾唇角道:
“你以為這是件值得慶幸的事么?
宮中喉舌,向來是被人操縱著的……
此番那些人的意思,不還是要逼著本宮,與韓王府那個賊心不死的逆首同謀么?”
王皇后冷笑道:
“不止此番流言之事,只怕是這武媚娘的小賤婢此番身死之事,也與他脫不得干系啊!”
“娘娘,您這么說,老奴便不明白了……那武媚娘不過是一介后廷之人,便是她身邊有個兒子,可也還未能說個話兒呢,怎么韓王要這般對付她?
便是為了打擊主上,可論到底她武媚娘也是無靠無勢,實在沒有什么可以讓韓王害怕的東西呀?”
王皇后卻搖頭,悲愴道:
“正是因為如此,本宮才會說此番不值得慶幸……
韓王何許人等,竟然能為了對付一個后廷女子動下這般大的心思……
可見便是韓王,也知道這武媚娘……”
她忽而住口不言,半晌才搖頭疲道:
“罷了,都已然到了這地步了,流言傳傳也好,對本宮也是只有好處的事情。”
她言畢之后,便即沉默。
老侍見狀,如何不明她心思,于是便勸道:
“娘娘也不必灰心,眼下雖然處境艱難,可到底娘娘的身份還是在的,東宮的太子殿下也還是在的……
只要太子殿下的儲位得保,那么娘娘這正宮之位,便是誰也奪不去的。”
王皇后黯然點頭:
“的確如此……
有忠兒在,本宮總算還是有些希望的……
對了,這幾日不見忠兒,他可還好?”
老侍聞言,便做了做難色,然后輕聲道:
“正要向娘娘回報呢,太子殿下他……他……”
“怎么,忠兒又怎么了?”
王皇后皺眉,然后立時明白過來,眉梢浮出幾絲怒意:
“是不是他又抱著劉氏賤婢的衣裳,在那里沉溺小情之中不知上進了?”
老侍垂首,不敢言語。
一個時辰之后。
太極宮。
立政殿外。
剛剛送走了李治的媚娘,正待回歸正寢之中,小憩片刻,便見東宮的永安,匆匆奔入。
媚娘有些微訝地看著他奔到面前,跪下哀泣號哭道:
“娘娘,娘娘,求求您幫幫太子殿下罷!
救救您幫幫太子殿下罷!”
媚娘見他哭得如此慘痛,更是訝異,于是便著瑞安立時扶了永安起來,又安慰幾句,便帶入內殿問話。
不多時,永安也算是心情稍復,便抽抽泣泣道:
“今日里,皇后娘娘身邊老侍突入東宮,察覺殿下又在借衣袍拜祭生母劉娘娘,于是臉色便好生難看。
不過太子殿下當時賞了他好些東西,甚至連劉娘娘生前留給太子殿下的一塊兒玉牌也與了他,這老東西也應了太子殿下,絕然不會去暗告皇后娘娘的……
娘娘您也是知曉的,皇后娘娘一向最痛恨太子殿下暗中衣袍祭生母,總說殿下這是頹于舊傷,不能上進的無用作事。
每每察覺,總是要著人將劉娘娘的衣裳拿去燒了,美其名曰是代太子殿下祭拜生母,以生前遺物奉上。
實則呢?根本也是想斷了殿下的一點兒念想罷了。
所以殿下都是偷偷來祭的,今日又被這老侍發覺,自然嚇得半死,急忙將那僅存的幾件衣裳給收撿起來,不敢再拿出。
孰料那老東西竟然這般無德無義,當著太子殿下的面兒,將賜的一應物事好好兒地收了,滿口應諾著不會去告訴皇后娘娘,可轉個身……
他就把此事告訴了皇后,并且還攛掇著皇后派了別個人來搜了殿下的寢宮,將那些僅存的劉娘娘遺服都拿了去燒化了……
殿下此刻……
殿下此刻已然是痛不得生了啊娘娘!
那可是劉娘娘留在這世上,最后一點點的念想了啊!”
媚娘聞言,一時也是心寒如鐵:
“你說皇后連最后幾件劉妹妹的衣裳也給燒了?
半件也沒有給忠兒留一些?”
永安泣然稱是,又道:
“若是……若是先前那塊兒劉娘娘賜的玉牌還在,倒也還好些,可那塊玉牌也……”
永安又哭了幾聲,這才淚流滿面道:
“娘娘,您可得替咱們太子殿下出出頭啊……
太子殿下這一回,可真是痛煞了心啊!”
媚娘咬牙不語,瑞安忽問:
“既然太子殿下明知那玉牌是劉娘娘的東西,為何還要拿去賄了那老東西?”
“瑞安哥哥當真以為是太子殿下心甘情愿拿出去的么?
那玉牌平素里太子殿下看得直如性命一般,哪里便舍得拿出來?
要不是那個老東西早早兒見識了,一心巴圖著要,太子殿下這才不得不舍牌保衣……
只是沒想到,本來痛舍玉牌是為了能保得住一點兒念想,卻沒成想那老東西如此狠毒,反臉不認……”
永安思及主人方才受屈之狀,忍不住放聲大哭:
“昭儀娘娘啊!您可當真得可憐可憐太子殿下了!
想想我家太子殿下可是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國之儲,未來之君啊!
竟然被一個老宮奴給欺壓至此……
娘娘,娘娘,求求您了!
眼下宮里唯一能替殿下出一出這口惡氣,討了那玉牌回來的……
唯一知道殿下這般失了生母,無人照愛的可憐的……
娘娘,也只有您了啊!”
一番哭訴,讓媚娘為之眼酸。
是夜,立政殿寢殿之中。
剛剛侍奉過媚娘沐浴凈面更衣畢的小侍女看到瑞安遠遠走來,立時垂首而避。
媚娘倒也無謂,自己便披了寢著,自去榻上坐下。
瑞安快步上前,輕輕打了一個揖,這才輕道:
“娘娘,已然查問清楚了,永安所言,句句屬實,無半點兒虛妄。
眼下太子殿下也確是一氣之下閉門謝客,只言不適,可是驚動了許多老臣與三師,卻也不見太子殿下將此事抖出……
可見太子殿下確是拿東西賄了那老東西了的。”
媚娘點頭,又淡淡道:
“你是不是奇怪,為何在這等時候,我還要去管忠兒之事?”
“瑞安確是不明,不過想來必然與皇后有關。”
“此事一旦鬧開,說破天也不過是皇后下人行事不當,與皇后卻是半點兒也不沾惹什么,所以論起來,本也與皇后無關。
可是眼下蕭淑妃已然被治郎禁足,想必對皇后而言,她就會越發謹慎,越發不能在此刻去做什么會讓自己殿苑解禁之時一發后延的不智之事。”
瑞安若有所悟:
“娘娘是想趁這個機會整治一番皇后么?”
媚娘卻搖頭道:
“皇后眼下的心境,卻是非同一般,所以普通的人,怕是要整治她也難。
此番我要的,卻不是整治她,而是激怒她,讓她犯錯……
只是眼下卻也還看不出來,她到底是不是能夠一如既往地保住了心境平和。”
瑞安看看媚娘,突然張張口,半晌才猶豫道:
“娘娘……娘娘可是想問,師傅他老人家,近況如何?”
媚娘嘆息,點頭道:
“論到底,若是眼下有什么人能夠順順當當地在皇后被禁的情況下來整治她一番,叫她不得不犯錯的……
那便只有你師傅了。
可近日來,因著嫣兒與文娘之事,他……”
媚娘垂首,瑞安良久才嘆道:
“娘娘安心,師傅雖然自責,可他也是個明白人,知道主上也好娘娘也罷,沒有要怪他的意思,只是他自己一顆心解脫不開罷了。
如今娘娘提了這個要求,卻正好順了師傅的心意——也許這樣替娘娘做些事的機會給師傅,他才能振作起來的。”
媚娘點頭,半晌才默默道:
“無論如何,整個大唐宮廷之中有資格對皇后下手,便是害了她什么也算是無愧于心的,也就只有你師傅了。
畢竟,她并沒有真的殺嫣兒……我便是想她死,也只能排在你師傅身后。
所以……還是要勞煩你師傅,那七葉一枝花的藥,若是能再送幾次,還是再送幾次的好。總是叫她無法自制的為妥。”
瑞安點頭,口中稱是。
……
三日后。
太極宮。
午后。
宮中忽傳大事,道立政殿近侍瑞安,向大內侍監王德告發萬春殿下一老侍,膽大包天,竟敢私脅太子,巧取太子生母所遺玉佩于己為利事。
王德知情,因事關重大,乃稟李治。
李治聞言立時召令立政殿昭儀武氏,且代查清此案——皇后淑妃,近日紛紛因事被禁,宮中位份最尊高之妃嬪自然是武昭儀了。
于是媚娘便著人立時拘拿那老侍到內侍省,交與王德發落。
不過一個時辰,皇后便聞訊,請表出殿,求圣允稟明此案。
然李治雖準,卻已然失機于先,終于得暫時釋出殿中的皇后趕到內侍省時,那貼身老侍已然畫押認罪,由著立政殿昭儀武氏,著令因其以下犯上,侮觸國儲之尊,是為大逆不道之罪,杖斃當場。
皇后震怒,竟當下著令近衛前拿武媚娘,也要治她一個以下犯上,擅治中宮之事,越規無禮之罪,然因王德手持圣旨,明言此事由媚娘全權處置,太極宮上至中宮下至內侍省一律諸人等皆不得插手,于是只得憤憤而歸,更于途中口出惡言,竟詛咒媚娘早死。
一時間,宮中流言紛紛,均道前番小公主之死雖非皇后親手所害,然終究其咒詛立政殿上下之事人人皆知,更有人言道:
“能咒死了小公主,自然也可咒得死武昭儀了。”
此言流入皇后耳中,一發警省,于是立時請其母柳氏入宮,更密里安排可信的巫蠱術士入內廷,以圖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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