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訣別三十七
禇遂良一時啞然。
長孫無忌長出口氣,看著禇遂良道:
“此番之事看似她是力求其穩,實則卻是在借李德妃之事,向咱們暗示幾件事:
一,她知道的東西很多,很多。
但她卻有自己的心思,不愿牽涉太多宮闈之事,不愿爭太多。
德妃隱秘如此,她能知曉,是證明她于宮中耳目之明之聰。
而她不愿出頭相爭,是因她不愿相爭。
二,她無意爭風上位,否則單單一個德妃之事,只要她有心,那鬧成大事來,必然中宮易主。
可她沒有,因為她本也不愿意與人相爭這后位,只是無奈,中宮失德,若她不爭,則自己母子二人的性命,便難以保全。
三,她借德妃之事,揭開舊日隱秘,意在告訴咱們,這些年她針對皇后與淑妃的真正原因,并非她二人屢屢相難,也非她二人是她爭寵路上的絆腳石那么簡單。
只怕更深層的,或者說是真正的理由,是因為她一直在懷疑,或者說已經掌握了一件事的真相:
先太妃徐氏的死,是皇后與淑妃一手造成。
而之所以要這么做,為的便是堵住她武媚娘當年回宮之路。
四,也是最后一點。
她是想借此番之事,再一次認真地告訴老夫,她永遠永遠都不會對老夫不利,對咱們這些朝中老臣不利。
雖然是咱們一再參她狐媚惑主,身份低下不配侍君,她也不介意。
只要能留在主上身邊,她便什么都不介意了。
甚至,若是咱們有需要,而這樣的需要又與主上無妨,甚至是有利……
她還會主動出手相助。”
禇遂良聽畢了長孫無忌的話,長嘆一聲道:
“原來如此……
那如此說來,這武媚娘,倒是當真與咱們無害了?”
“不止與咱們無害,便是于大唐,眼下也是有利無害。
只是將來……”
長孫無忌長嘆一聲,望著星空道:
“誰又能說得準將來之事呢?”
禇遂良一時也是沉默。
好一會兒,他才輕道:
“那老師的意思是……
此番,咱們可與她合作?”
長孫無忌搖頭道:
“不是可以與她合作,而是必須與之合作。
遂良啊……
眼下能將這混亂不堪的大唐后廷整治一番的人,或者只有這個武媚娘了。”
禇遂良一時沉默,良久才輕輕道:
“可是老師,當年之事……
怕是那武媚娘。”
“無妨,多半她只知其一,卻未深究根底。”
長孫無忌目光轉黯:
“說到底,當年的事情,當年知道的人本就沒有幾個。
先帝登基之后咱們又著意地清理了幾人……
知道的,就更少了。”
“可是那楊氏自己便是個知道內情的。
且那女人的行事做風,可是跟個瘋子無二樣啊!
難保她不會為了報復咱們,而將此事說與武媚娘聽……”
“她想說,那也得有機會說。”
長孫無忌冷笑著將手籠起來,看著窗外道:
“這些年,她的名聲已然壞到了那樣的地步,自己又是自暴自棄,將好生生的一個女兒硬推與了這等一不小心便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你以為她的話,武媚娘還會信幾分?
再者,便是武媚娘肯信,也得她有機會進得了京,見到了人才能說。
主上這些年來防她防得跟什么似地……
你看她哪有半點兒進京的機會?”
禇遂良點頭道:
“這倒也是。”
他安下了心,長孫無忌卻又猶豫起來道:
“不過……
你這一說,老夫倒還真想起了一件事……
當年武士彟一事,知道的人雖然都已不在并州,可到底還是有幾個知情的尚且在世。
這些人……”
長孫無忌看著禇遂良:
“你可知道該怎么辦罷?”
禇遂良一怔,立時會意道:
“您是說那個丫頭……
放心,學生這便去辦!”
永徽三年十月初三。
太極宮。
內侍省。
大內侍監王德翻著看似老花,卻實則依舊精光四射的眼睛看著明安:
“你說元舅公……
最近派了一隊人出去,到武昭儀的老家去查了些事?”
“是,師傅。
不過準確些來說,卻不是查事,而是去查了些人。”
“查誰?”
“武昭儀的父親,當年應國公老大人的近身侍女如今卻在何處。”
“可查到了什么?”
“明安派出去的人,跟著他們一路查下去,可也不敢跟得太近。”
王德心中一動:
“莫非他們不是普通的朱衣衛?”
“是……
據跟著他們的人回報道,其中很是有幾個,與咱們影衛交過手的。
這些人,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殺手。”
王德目光一凝:
“一個舊年侍女……
竟能引得元舅公下如此重手……
看來卻是內情重大。
明安,你明日且先勿要將此事告與主上知曉,先查著了實證,拿下了證據,再與主上言說分明。
怎么說,此事也是涉及主上于世上最親近的二人的大事……
若無實證,咱們可萬不可引來任何風波。”
明安點頭,又道:
“明安曉得,一早已然是派了人去查了。
另外,還有一事。”
王德抬眼,看著他道:
“何事?”
“禇大人那邊兒……
只怕不日便要有動作了。”
王德眼一瞇:
“已然拿著了確證了?”
“拿著了,左不過是這三五日。”
“那便將此事,告與主上知曉罷!”
“是!”
半個時辰之后。
太極殿中。
李治背著手,在殿中踱步。
良久方道:
“你說舅舅,已然著人動了手?”
“回主上的話兒,此番之事,怕是與元舅公無甚大干系……
據咱們的人回報,說元舅公的意思是要近日便動手,可卻沒有定下個實際的日子。
而禇大人此番只怕卻是有些投石問路的意思。”
李治點頭道:
“禇遂良看似事事處處,依附舅舅之意,唯舅舅馬首是瞻,實則卻也是極有心思的。
此番他既然這般定計,想必是有些借機逼韓王叔自敗其短的意思在內。
也好,舅舅都沒有說不可,咱們更不必說些什么。
由得他去。”
明安點頭稱是。
李治又想了一想道:
“不,不止……
這樣,你拿著朕的手書,今夜去找四哥,告訴他,就說是朕的話兒,請他幫禇遂良這個忙……
放眼我大唐朝中,能讓韓王叔自敗其短的,若有,也絕對不會是禇遂良。”
明安會意道:
“元舅公雖有其能,可他老人家一向生性謹慎,無一擊必中的信心,是斷然不肯出手。
而濮王殿下則與之相左。
這權變謀略,本便是殿下最擅長的。
且又是算計這韓王殿下……
想必正投其所好。”
李治點頭,又正色道:
“只是你也需得將朕的話兒傳與四哥清楚,無論如何,此番一旦他與韓王叔開戰,必然便會引來王叔的報復……
咱們都知道四哥的本事,韓王叔便更加忌憚他。
所以一旦他下了手,那日后事事處處,便要小心謹慎,萬不可大意行事。
這樣的話兒與手書要先傳與四嫂知曉。
告訴她,便說是朕說的。
若是她也不想四哥與韓王叔相敵,那索性便將朕的手書交還與你原樣帶回便好,明白么?
朕只有四哥一個了,萬萬輕忽不得……
若是四嫂也覺得此事不妥,那便萬不可辦!”
“是!”
明安領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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