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受難,稚奴相救六
次日,太極宮內忽起風波。
安仁殿韋昭容,脫簪散發,跪求太宗罪。
太宗聞之驚,以手扶之慰。
然韋昭容終不起,泣道自己識人不明,竟至誤信奸婦所言,害武氏才人。遂將安仁殿中于氏心計歹毒,先以手籠之事誣告武才人媚晉王不成,又于元充儀素日所食甘羹中下臍香,使元充儀失子。
更將日前終南山一事,責與于氏之身,道當日于氏曾暗使人進一與太子所獻獅子驄之同種良駒于安仁殿,又著身邊太監暗使巧器天機弩驚獅子驄,欲使元充儀落胎等諸事一并發之,請上罪己聽信讒言,昏聵無明之罪。且昭容韋氏又憐于氏一心只為陛下情分,哀哀泣求太宗恕其罪,更言愿以身代之受過。
同行蕭氏才人薔,亦泣以自己與于氏一同入宮,情如姐妹之分,同言愿代于氏受過。
太宗聞言,感嘆韋氏大義,蕭氏仁愛,當下不予罪,更賞韋昭容金銀三百,綾羅五車,奇玩無數。又進蕭氏為美人,另封居千秋殿,然蕭氏以事兩位姨母為求,太宗遂許之為其于安仁殿右新建宮室,以便其與姨母**之。
于氏,上怒其奸,然終不忍殺之,著元氏充儀以病中之軀,與才人徐惠二女,同求太宗恕之。太宗訝,更敬愛此二女,當下著封元氏為昭媛,賜萬春殿。然元氏以此殿距文德皇后寢殿立政殿過近,自己僅為嬪制不當逾居正妃之殿為由,求以萬春殿賜與偏居太極宮西側,殿室失修的賢妃燕氏。
太宗見之如此尊長知序,心下益愛之,便著其可任于**諸閑置宮殿中擇一居之。元昭媛百般推辭,終太宗不忍她身體病弱,又愛之,兼之太史局李淳風有言,道元昭媛之相,本當育有五行數之龍子。而今雖因貴體有傷,以陰氣致失一火行子,然其本身命格之中尚有木、土兩行,若可聚得五行之中水之氣,金之意,或可重生鸞氣,再得龍嗣。
上大悅,故欽定淳風所言最益居養鸞氣之風水寶地,宮中金水河之源首延嘉殿,為元昭媛居所。
更依其念,著不日徹查才人武氏昭之案,一旦得雪,當重歸一處居。
…………
當日夜。
太極殿中。
太宗閉著眼,由著徐惠輕輕替自己揉著發疼的額頭,輕輕道:
“朕封了所有人,只沒封你,你可怪朕?”
徐惠輕巧笑道:
“有陛下的恩寵情意,惠兒便滿足了。那些東西都是虛的。”
太宗很喜歡她這般淡然,睜開眼,將她引入懷中,輕輕抱著道:
“朕該與你一處居所的,然究竟你無所出,家世上又多少遜于那些人一番,進宮時間又不長,若朕執意封你,對你不好。”
徐惠何嘗不知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元素琴前車之鑒,她更不欲為此一些虛名而爭,便淡淡道:
“陛下放心,惠兒明白。”
看著這個神似愛妻,千嬌百媚又萬般溫柔種種體貼的小女子,太宗心下說不出的愛憐。
又過了好一會兒,才道:
“不過,你長久居于那才人居也是不妥。說吧,你想與誰住在一處,朕為你安排便是。”
徐惠聞言,心下甜蜜已極,只依于太宗懷中道:
“惠兒卻讓陛下這般擔憂了……只是惠兒愚鈍,卻不知哪位娘娘,最是好性兒。能包容惠兒這般愚蠢的。”
“你若愚蠢,只怕這宮中再無擔得起聰慧二字的了。”太宗笑道,又微一思忖道:
“不過也是,你的性子,與皇后一般,再不喜爭執,若居于不當之人處,只怕會被人視為眼中釘刺。與你為難。
可朕屬意的那二人,一個心機太過,一個……又太過忠厚。朕都有些擔心……”
徐惠聞得皇后二字卻已是習慣,又心知太宗所說是誰,終究不肯開口。
兩人沉默一時,太宗便嘆息道:“真是……原來這太極宮里,竟連讓你安身之所都沒有……難怪你不喜歡。”
徐惠聞言,便奇道:“臣妾沒有不喜歡啊……”然話未說完,她便知太宗此時說的,卻是皇后長孫氏。心下微微一酸,卻又慶幸:
原來自己,真如皇后一般受幸……
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做何滋味。
半晌,太宗才嘆道:“不成,朕實在是想不出把你安于何處。你且自己想想罷!”
徐惠聞言,也是犯難:她現下已然受幸,再長居于才人居,終究不妥。然移居別處,又正如太宗所言,或有為人嫉妒之危,或有不能自保之虞……
此時,也不知為何,她的腦海里竟然出現了一張面容,一張艷如日月的面容。
“陛下,”徐惠不假思索道:“不知那武才人……是不是近日便得出來,與元昭媛**一處了呢?”
太宗見她問媚娘,心下奇怪:“此番之事,她究竟被人陷害,朕心中有愧于她。再者元昭媛素日與她交好,日前之事也多虧她,自然是的。怎么,你想與她一同住?只是這丫頭個性驕傲,未必……是個良伴啊!”
“陛下此言差矣,臣妾素日常聽家中長輩道:若知一人心性,當觀素日所交。陛下,武姐姐為人,您看是驕傲,可依臣妾所觀,卻是耿直有德。再者,無論是晉王爺、晉陽公主還是元昭媛,于這宮中,都是出了名的溫厚仁愛,恭順謙和,與世無爭的。
可見武姐姐必然也是這般性子,否則再難耐這般人物的。陛下您說,這武姐姐能待元昭媛以命相惜,將來,還怕會待臣妾不好么?”
太宗想想,喜道:“不錯,宮中也只有這丫頭能與你好好相處了。朕又看她也是個詩書才情的……也好,你便與她們**些時日,好好教教她溫馴知禮罷!”
“謝陛下……”
同一時刻。
天牢中。
素琴終究還是在稚奴的安排下,得見媚娘。
遠遠地,一看見那道側立于己面,手里捧著一卷書簡,雖換了干凈衣衫,卻依然擋不住臉上青紫的俏麗身影,素琴便淚奪于眶,不顧自己小產虛弱,奔上前泣喊道:
“媚娘!媚娘!是我!我來了!”
媚娘聞之一驚,見是素琴,激動得也是難以自制,竟丟了手中書簡,直泣上前,罵道:
“稚奴可是瘋了么?怎么把你也招來了……你可剛剛……”
兩姐妹等不得引路前來的林志開門,便于牢囚柵欄之中,緊握雙手,再不肯分開,兩相對泣。
良久,直到提著食盒的小六兒抹凈了眼淚來勸,素琴才胡亂抹了把淚,依依不舍松了媚娘的手,又忙從門內奔入,與媚娘抱在一起,雙雙痛泣失聲。
此番再見,可說是生死離別一場,兩姐妹心中有千言萬語,也是化做珠淚滴滴,流不盡,淌不止。
……
許久之后,素琴才得與媚娘同坐于那牢中唯一的榻上,看著林志著人搬了火盆進來驅驅涼氣與蚊蟲,才道:
“這般地方……是我害了你。”
“素琴,你若當我是姐姐,以后再不許說這害與不害的。咱們是姐妹,你覺得你出了事,姐姐心里能好受么?”媚娘又含淚勸道:
“說到底,咱們倆都是受人所害,便是稚奴也是如此。所以,咱們現在不能自怨自艾,得想想以后的日子要怎么過才得安生。”
素琴道:“這個你放心,經過此番事,無論陛下還是晉王那邊,都著意安排了咱們延嘉殿的事情。故而,以后咱們再不會輕易被人害了。”
媚娘雖身在牢獄之中,然稚奴一日照著三餐送信入內,倒也將當下之事了然于心,便道:“聽說那徐才人,是主動求了陛下,與我們同住的……她這般恩寵,你以為卻是為何?”
“我聽瑞安的意思,似是此女本便是長孫大人與房丞相等老臣送入內廷來,牽制那韋氏姐妹的。故而,她應當是以晉王安全為要罷?畢竟,整個宮里雖然都是面上對晉王好得不得了。可真正不會害他的,只有咱們延嘉殿了。”
媚娘聞言道有理,又想到一事,便含笑打趣素琴道:
“前兩日我還聽稚奴說,你與六兒說什么再不念君王恩,怎么這才賜了你別殿獨居,你便如此回心了?你呀,也太好討好了罷?”
“媚娘……”
素琴紅著臉兒嗔了一把,才羞道:
“原來……原來我是怨陛下對我不夠關愛的……
可是這幾日,陛下為我處處著想,思慮已極。又百般照顧,又怕我再出事,竟自做了主,向他的寶貝心肝兒晉王爺強要了那各殿看著都眼熱不已的機靈鬼兒瑞安來,給咱們殿里做侍奉……
又是答應徐惠與我**,又安慰我說她也是極知機的,有心與你我結交心性又純善,必會與我們相處和睦,互相照應……
他……他真的待我很好。
雖是我知他也同樣喜歡那徐才人,我也覺得……
他是真心待我好……
真的。”
說到最后,素琴已是不勝嬌羞。
雖然媚娘知道,這瑞安一事,只怕是稚奴有意順之,甚至是刻意為之。然其他之事,倒也確實足見太宗憐愛素琴。心下也是歡喜。
再者,那徐惠雖只見一面,自己對她也是頗多揣測。然終究,媚娘對徐惠,還是喜多于防。故而更感激太宗如此安排。
只是她雖不愿太宗以妾之禮幸己,然見太宗如此厚愛諸人,心下難免感慨自己這驕傲,終究是使得她與自幼便視為絕世英雄的太宗無緣。更加堅定要出宮的欲念。
不過說也奇怪,自從入獄第二日后,每當她憶起這出宮一事,卻不再似之前一般堅定,甚至總有種感覺,自己若要出宮,必然會遺失一樣于她而言極為重要的東西,在這太極宮里。
到底是什么東西,以她之才智,竟不得而知,只得暗暗嘆息,且由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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