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匪
“二郎慎言。”
一旁的王羲之急忙制止王凝之的胡言亂語,這種話可不能亂說,盡管作為父親很滿意這個平庸兒子今日的表現(xiàn),然而為了大局,卻不能不出聲。
終于聽到預料之中的話,王凝之不在咄咄逼人,而是沖著所有人抱了抱拳,笑道:“醉酒失言,眾位不要記掛在心中,只是剛才我的立場依然表明,希望今后眾位不要為難我,與我親近之人自是知道,我胸無大志,只希望平日里能寫寫字,教教書,過著閑云野鶴的懶散日子,至于道家真諦的爭鋒,并無此意……”
“雖然不想承認,但二郎所言皆為事實,前些日子接過家中學堂先生的擔子……他對許璉小友的反擊,多半是氣話,許璉小友不必在意,如果心中仍是氣悶,我可替他代為道歉……”
王羲之的反應早在王凝之說出狂妄之言時就已然猜到,如今看話題被其帶了過去,其他人也忙著附和用言語沖淡剛才嚴肅的氣氛,那許璉便是心中極度不快,也只能憋著……他可不敢讓王羲之道歉,真要做了,就會替代王凝之成為眾矢之的。
只是發(fā)生了剛才的事情,一群人繼續(xù)飲酒作樂的興致就不高了,無論是高高懸掛的孤月與眾星、隨風而動的各色帷帳,還是從山腰蔓延至山腳的點點燈火,都漸漸枯燥乏味起來。稍過片刻,就有人找借口從亭臺離去,領著美貌的歌姬婢妾,長袍飄飄欲仙,卻也瀟灑。
一如既往招呼旁邊的婢女倒酒的王凝之感到胳膊肘被人撞了一下,回頭就看見謝道韞那一雙美麗獨特的眼睛近在咫尺,似乎帶著促狹,伴隨著因為喝酒變得紅潤的臉頰,精致小巧的鼻子,誘人的粉唇,形成超越夜景的誘惑。酒氣催人發(fā)熱,美色讓人顫抖,一陣微風拂過,讓他從發(fā)呆中驚醒,才聽到謝道韞所說的話。
“……郎君怕是早已料到父親會接過擔子吧……”
細看謝道韞,小女兒姿態(tài)由于酒精的刺激發(fā)揮到極致,上衣的小襦被睡夢中也不老實的郗道茂弄的凌亂,露出一小塊鎖骨,肌膚雪白細膩,讓人恨不得將手伸進去細細把玩。臉色紅潤,丹鳳眼帶著促狹與水汽,朦朦朧朧將平日里“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錯覺悉數(shù)罷免,似乎想讓王凝之知道:這是謝道韞,是獨屬于你的謝道韞。
王凝之喉結動了動,用極大的忍耐力將頭轉(zhuǎn)過去,用力瞇瞇眼睛,口齒干燥,說道:“我在你的眼里就這么腹黑嗎?”
“什么?”由于他的轉(zhuǎn)身意識到自己有走光風險的謝道韞緊了緊衣服,卻聽不懂王凝之的話。
“沒什么大事……”王凝之看著對面陰沉著臉向人道別的許璉,對方似乎有所感應似地看過來,還咧嘴惡狠狠地一笑,“只是稍后我可能要晚走一會兒,你們先走,最好跟著父親他們一起回去,不用管我了。”
謝道韞皺皺眉頭,厭惡的目光看了看許璉,然后緊盯著王凝之。
良久,她幽幽地嘆口氣:“也好。”
……
……
集市并未持續(xù)至很晚,在豐收氣喘吁吁地領著幾個丫鬟跑回來之后,年紀大的人已經(jīng)有些倦乏,開始打道回府。幾個逛集市的小姑娘臉上紅撲撲地,也不知是被晚風吹的,還是累的,想必購買了不少新奇的物件兒,興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看誰都掛著喜悅,恐怕心思也早已不在這里,順著晚風飛回了家里,正在心中與留在家中的姐妹們炫耀著。因此,在謝道韞提出跟著王羲之一塊兒回去時,并沒有人拒絕,反倒是被叫醒的郗道茂揉弄著迷糊的雙眼,嬌憨地問道:“二哥不回去嗎?”
此時的王凝之正抿著果酒,喝多了他也不好受,卻不至于思緒混亂,笑呵呵道:“此地果酒應屬佳釀,它眷戀著我,不讓我走。就像醉酒的某個小姑娘似的,哪怕明明知道會喝醉,也不想離開那嘴兒……”
郗道茂小臉一紅,頓時間清醒,氣鼓鼓的轉(zhuǎn)過身子,哼哼道:“二哥壞死了,比阿乞還壞,比官奴還壞,我不理你了!”說罷就拉扯著王孟姜向山下走,也不理睬周圍幾女的嬉笑聲。
目送眾人遠去的王凝之放下酒杯不再喝酒,看著不透明的果酒,懊惱著現(xiàn)在的這副身體實在太弱,不僅體現(xiàn)在酒量方面,更是修長瘦弱,雖然在美感方面頗有增色,卻無奈于體力耐力皆低于平均水平,更是為接下來可能遇到的狂風暴雨而擔憂。
這副小身骨……行嗎?
亭臺上的人越來越少,他估摸這么長時間過去,王羲之他們應該已經(jīng)走遠了,這才起身向山下走去,集會早就在官員的管理下散去,下面只剩下最后忙碌的人在收拾東西,不久之后就可以回家,看他們絕大多數(shù)臉上掛著笑容就知道這次集會至少有賺頭。
寂靜的山路曲曲折折,兩邊是濃郁的常青樹遮蔽的陰影,視力不好的人很難行走。
王凝之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準不準確,畢竟前世的經(jīng)驗不知道能否運用到這一世中,但許璉離開時那陰鷙的臉色透露出一絲瘋狂,讓他不敢將希望壓在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上,至于說告訴王羲之……正值壯年的兒子都這么瘦弱,做父親的又能好到哪里去,更何況身邊并沒有帶護身的衛(wèi)士。
他抬起頭,看到對面七八個貨郎打扮的人肩扛著所剩無幾的貨物,迎面走來,越來越近,只是大多低著頭,看不清面貌。
“前面的停一停,你們有水嗎,我正好口渴了,想解解渴。”王凝之開口說道,并伸了伸懶腰,雙手空空的,示意自己并沒有危險。
那幾個貨郎應聲停下腳步,清冷的月光照在臉上,顯示出常年粗質(zhì)生長所遺留的歲月刻痕,臉上毛發(fā)旺盛,給人一種常年不整理的錯覺。其中一個開口回復道:“有水是有水,但這水算是應急,得用錢來買。”
“你們倒是貪心。”王凝之嘆了口氣,“我剛剛從山腰下來,身上沒有帶錢,況且,我可是和許璉交好,許璉小公子你們應該知道吧,而我是大名鼎鼎許璉小公子的兄弟,你們也想從我身上摳出來點錢?”
“你說是許璉小公子的兄弟,口說無憑,我們?nèi)绾蜗嘈拧僬f,許璉又是誰?”
對面的貨郎說著,依舊在慢慢逼近,并且呈現(xiàn)出半包圍的狀態(tài),顯然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被王凝之發(fā)現(xiàn)了。
“你們也不用擔心我會逃跑,像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不是你們的對手……只是你們應該知道我的身份,綁架我所犯下的錯可不算當然,如果得到我的原諒,也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我看你們的打扮樣貌就知道你們應該不是有戶籍的平民,是從北方來的吧,從北方逃難應該出了不少苦,可不能再犯事,否則以后的命運恐怕……”
話未說完,那群人突然加速來到王凝之身邊,幾個動作就將他給綁了。或許是看到王凝之并沒有任何的掙扎,領頭的于心不忍,沖著手下說了幾句,讓王凝之感覺身上的繩子松了松。
“得罪了,任務是上頭頒布的,咱們只是執(zhí)行任務,冤有頭債有主,還請公子不要記恨……如果聽話,也不至于受罪……”
……
……
月與星所散發(fā)的幽光,透過樹木枝杈灑落下來,在地面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拉車的黃牛在小廝的驅(qū)趕下緩緩前行,安穩(wěn)平和地行走在土路上,不會打擾車上的人小睡,這種環(huán)境下,本該通過酣睡來解酒的謝道韞卻一絲睡意也沒有。
由于王凝之留在了那里,與她同車的就換成了何氏、王孟姜與郗道茂,四個女子身材嬌倒不至于擁擠,只是何氏與王孟姜都有些倦乏,不動聲色地閉著眼睛,郗道茂倒是睡不著,大眼睛四處亂看,但因為她一臉沒有表情就有些害怕,畢竟在小姑娘眼中,這位二嫂實在是陌生而有威嚴,二哥在還好,二哥不在根本不敢搭話。
“豐收。”謝道韞的腦海中回憶著剛才在亭臺上發(fā)生的一切,心里總有些不安,因此才呼叫豐收沒有回應之后就繼續(xù)喊道,“豐收,豐收?”
“怎么了少夫人?”趕車的豐收急忙回應。
“快到家了嗎?”
“快了。”
“父親的車架就在前面嗎?”
“是的,前面那架牛車就是郎君的車架。”
“停車。”
“好嘞……停,停車?少夫人有什么事嗎?”豐收的腦子不夠用了,不知道少夫人現(xiàn)在要干什么,突然要求停車,小路不算寬泛,這里一停車,后面的車怕是也要被迫停下。
“很重要的事,跟二郎有關。你去跟父親說一下,就說二郎怕是有危險,讓他留意……不行,還是我親自去吧,你快點停車!”謝道韞掀起帷帳站了出去,看著前前后后的行人與牛車,美麗的眉毛罥成一團,將身后聽到二哥名字想要跟著出來的郗道茂下了回去。
牛車很快停下來,謝道韞下了車,也不管后面人的催促,就混入茫茫夜色,向王羲之的車架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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