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房屋修建基本也快完工了。只要熬過今晚，明天再拾掇一天，這屋子就基本都能住了。

        所以目前，人們和仙族修士都還是住在山洞里。

        仙人們去山間采了野果，一些人族成年男人去打了野兔，人族女人們撿了樹枝升了火焰，又將打來的兔子洗剝了。一頓晚飯便做好了。

        當然，仙人們是從來不會沾染這種血腥東西的。村民們也很識趣地沒有送到這邊的山洞里來。

        所以仙人們的膳食便只有野果。

        華凝接過野果便啃了起來。云容卻是連接也沒有接。

        華凝這才想到，神仙都是不吃人間食物的。想了想，華凝便出去了。

        云容看著華凝離開，猶豫片刻還是沒有跟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華凝才抱著一堆仙果回來了。

        “都是給你的。”華凝看著云容道。

        “多謝。”

        云容接過仙果，卻看到華凝臉上有一道傷口，便開口問道：“你跟人打架了？”

        “嗯”華凝目色平靜地點了點頭，而后又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去采摘仙果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奇怪的仙族長老，他非要讓我跟他座下的弟子切磋，說只有我打完之后，才會讓我采摘果子。”

        “所以，你就跟他們打起來了？”云容問。

        “嗯。”華凝說這個字的時候竟突然心虛地不敢抬頭。

        “那誰贏了？”

        華凝眼神飄忽地看向一旁：“我。”

        也正是因華凝沒看云容，所以她才沒發覺云容嘴角的笑意。但這一幕，卻被錢溏有心地看到了。

        “林于”錢溏轉身，發現林于果然也在看他們。

        錢溏：“我就說你喜歡人家吧，你還不承認，你剛剛是不是在偷看人家。”

        林于瞪了錢溏一眼。“你不要再以此玩笑。我只是在想，那位華凝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錢溏挑了挑眉，雖然他很想反駁，但最后，他還是很明智地閉上了嘴巴。

        “她的靈息很奇怪。”林于也沒再責怪錢溏，而后繼續接道：“她既有神族氣息又有魔族氣息，我實在辨別不得她究竟是神是魔。”

        錢溏：“……”

        直到這一刻，錢溏才突然發現，自己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但他也懶得搭理林于，而后轉過身去，拿了野果便啃了起來。

        ……

        翌日天色微亮，人們便起來勞作了。直到午后，屋子才被收拾出來。剩下的事情，人們基本上都能自己完成了。所以，仙人們也覺得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便各自拜別離去了。

        “走吧。”錢溏看著依舊在看華凝的林于道：“那姑娘是神是魔，總歸都不由我們管。”

        林于這才從華凝身上移開目光。“罷了，想來有那位神君在，她也掀不起什么風浪。”這樣想著，林于才最終跟著錢溏一起離開了。

        云容看著華凝：“所以，你接下來要去什么地方？”

        “無處可去。”華凝直言直語道。

        云容疑惑：“你，之前沒有離開過欲魂山嗎？”

        “沒有。”華凝回答的很干脆。

        說完，她又帶著些許期待的眼神看向云容，希望他聽到這些會有一些反應。

        然而云容并未察覺：“那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華凝聽到這話，先是吸了一口氣平復了心境，而后才直言道：“我想去你住的地方。”

        云容臉紅了紅，雖那姑娘言語清冷，可他卻還是能夠聽出話里的曖昧之意。由是如此，云容才不知自己該說些什么，只得窘迫地開口道：“你，可還需要進食。”

        “已經不需要了。”華凝聲音依舊清冷：“在你離開后的第二年，就已經完全不需要了。”

        云容：“……”是呀，如今已經是十年后了，她也早已不是十年前的那個小女孩了。

        “那，你法術如何？”如果法術高強，有能力保護自己，那該回魔族也還是要回魔族的。

        華凝沒有回答，而是開口道：“前日里，有兩個仙族似乎察覺到我的身份，想要一查究竟，我難以招架，差點現出原形。”

        那兩名仙族自然指的是林于和錢溏，若是兩人還在，聽到這話，肯定會在心中誹謗華凝。

        云容：“……”

        他雖覺得這姑娘說話半真半假，但還是在心里想道，自己應先教她些法術，等教會了她法術，再送她回魔族也不遲。

        于是，云容道：“跟我走吧。”

        “好”

        ……

        聽說人族有一圣地，名曰天靈山，人間有詩“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這兩句雖不是為天靈山而寫，但用來形容天靈山卻最合適不過。而天靈山下有一湖，名曰天靈湖，湖面如鏡，每每日出日落，湖面生煙，美不勝收。

        好在天靈山險峻，來往之人并不多。云容這才打算先在這一方落腳。

        天靈山下，有一個破屋，破屋上生了灰塵，想來是空置已久的。

        “我……”

        聽到聲音，云容回頭：“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華凝便看著云容道：“我還不是道你是誰。”

        云容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從來沒有向她說過自己，也不曾問過她的名字。

        想了想，云容便開口道：“我名作云容，是天族君主也是神族共主。”

        “云容。”聽到這個名字，華凝輕輕抬頭。冰穹的猜測果然沒錯。但華凝還是作出頗為震驚的模樣：“原來，你便是九十九重天的天帝陛下。”

        第一次被稱作天帝，云容的臉還是紅了紅。天帝一般是對有著豐功偉績的天君的稱呼，而且一般都是神族私底下稱呼的，當著天君的面，還是要用‘君’稱呼，這樣才顯得天君謙遜親和。如今她卻用天帝來稱呼他，云容著實有些慚愧。

        因此，云容便假意‘咳’了兩聲，而后道：“叫我‘云容’就好。”

        華凝見此笑了笑，道：“我叫華凝。我的母親是千葉鈴。我如今，應該不算得魔族公主吧？”

        華凝擔心的是，如果云容把自己當做魔族公主來看待，會不會心生厭惡。自己雖然自由隨性，從不在意所有人的看法，但是云容的看法，她不能不在乎。

        華凝正想著，卻聽云容道：“算不算得上是公主，只有你自己說了才算。”

        “那就不是了。”華凝笑道：“天帝陛下先出去吧，待我打掃干凈之后，你再進來吧。”

        云容怔了怔，天帝陛下這個稱呼，他真的很不習慣，但是算了，既然她喜歡稱自己為天帝陛下，那就隨她吧。

        不一會兒的功夫，華凝便打掃好了房間，一塵不染，仿佛被施了術法一般。

        “我們今日先休息一日，你想學什么可以提前告訴我，我提前做好準備。”云容道。

        華凝便直接開口道：“我想知道一些關于天族的事情。想知道，天帝陛下你這次，可以在人界待多久？”

        十天半個月吧，云容心道，他這次一共要了三片神葉，不知靈氣天成的天靈湖可否能讓他再多停留些時日。但云容卻不想告訴華凝這些，便道：“待你功力有成，我自會離開。”

        華凝聽著，心里不由失落起來。

        “不開心嗎？”云容問。因為華凝的不開心，肉眼可見。

        “嗯”華凝點了點頭，也不謙虛道：“我生來聰慧，術法學得很快。”

        “這不很好嗎？”云容詫異道。

        華凝抬頭：“可是，我不想你離開。”

        雖然華凝聲音依舊清冷，可就是這種清冷的聲音才使得這話更為真切和炙熱。云容明顯得感受到這些后，臉不由又紅了起來。過了良久，云容才突然開口道：“你，也可以學慢一些。”

        華凝目的達到，便會心一笑：“好。”

        果然，投其所好，是最正確的選擇。華凝心道，自己先前幫助人族果然是對的。

        突然，華凝想到什么，“天帝陛下，我去一趟永壽鎮。”

        沒錯，離天靈山不遠處有一個永壽鎮。

        華凝來到鎮子上，有一戶掛著‘陸’字錦旗的人家正在施粥。華凝排了好久的隊，才排到自己。

        “我不要粥，我想問，你們陸府還缺人嗎？”華凝道：“我想要一些書籍。我剛剛問了一位老伯，他說您家開設有學堂，有書籍。我想要一些來，我可以幫你家干活兒，然后，換一些書籍。”

        施粥的女孩聽了這些笑了笑，其實她們家不缺人手。但是她還是道：“你會修剪花枝嗎？我家新買的花木，還沒來得及修剪。”

        “會。多謝。”

        不一會兒的功夫，華凝便修剪好了花枝。

        施粥的女孩依言拿出一摞書籍。華凝謝過姑娘。施法將書籍放入袖中。

        “真沒想到，姐姐竟是仙家。”女孩笑道。

        “我不是仙家，不過我會些法術。我看你家仙氣繚繞，似有仙障，想來是有仙人相助。不知是何仙家在此停留？”華凝還是有些擔心的，畢竟自己是魔族，若是被其他仙家發現，說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事端。

        “此事說來話長，也著實不方便告知姐姐。”

        華凝聽此，看了看女孩。那女孩不過十一二歲，話里卻有些成熟，華凝也不便多問，便頗為和善地笑了笑：“無妨，謝謝姑娘，就此別過。”

        施粥的女孩點了點頭，華凝便轉身離去了。

        回到天靈山時已近昏黃，云容果然在打坐。

        “天帝陛下，我尋來一些人族的書籍。”華凝說著，又后知后覺地笑了一下，而后道：“我看此屋應有盡有，卻唯獨沒有書籍，便尋了一些過來。雖然我知天帝陛下你博覽群書，也看不上這種書籍，但是把它們放在屋中作為擺設，也很不錯。你覺得呢？”

        其實，華凝知道云容喜歡看書。因為當年，她留意過云容桌子上的那本書。她方才那樣說，也只是擔心云容會看不上自己帶來的書籍

        “想得很周到。”云容道。因為的確很周到。

        不過，接下來，他們遇到了一個問題——睡覺的問題。

        天黑了，可是這個竹舍只有一間房屋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凳子，外加一個廚房。

        畢竟男女有別。云容思索了一會兒，要不，自己還是化成原形吧，可一想到自己的原形是個果子，云容的臉就不由紅了起來，他以前雖然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些，可是……就在他猶豫是否要化成果子之時，一只狐貍跳上了床榻，臥在了床角。

        不過這只狐貍，它不同于普通的狐貍，它長有翅膀，頭上有只紅色獨角，身上好像還長有很多葉刺。狐貍回頭看了一眼云容，也許是覺得這樣太嚇人，就把自己的身上的翅膀還有角和刺都收了回去。

        收起這些以后的狐貍就可愛多了。

        云容溫和地笑了笑，便躺到了床上。

        ……

        翌日天好晴朗。

        云容教了華凝一些劍法，便拿起了書來看。華凝手持一條撿來的木棍，按照云容教的劍法起舞。

        幾日里如常，云容有時會指點一下華凝劍法不對的地方，有時會一直看著華凝練習其他術法。閑來無事的時候，云容會彈上一首曲子，華凝就席地而坐，而后靜靜地看著云容。

        這一晃秋葉落盡白雪飛。冰穹坐在高高的山頂上俯視這一切，卻沒有出手打擾。

        而地上已銀裝，湖面結了一層薄冰。華凝腳尖輕點湖面，碎了細冰。隨后，她一飛直上，一個轉身落在了地面上。

        “不錯。”云容點評道。

        華凝收起用法術幻出的劍，用還算溫和的聲音道：“還要多謝天帝陛下教我的幻劍之術。只是，我還是學得太快了。”

        華凝抬頭，看著云容又道：“你說過，待我學成，你便會離開。可我既不想你離開，又怕自己學得慢了，你會嫌我笨。”

        云容：“……”

        不得不說，華凝的話真的很容易撥動他的心弦。云容沉思片刻，才道：

        “爐火純青，是至高之境，而此過程是熟能生巧。我對你的要求不是淺嘗輒止，而是登峰造極出神入化。”

        華凝：“如果我未達到那至高之境，你便不會離開我，是嗎？”

        等了好久，云容才點了點。“沒錯。”

        聽到這兩個字，華凝終于開心地笑了起來，她又轉身去摸那天空中飄落的雪花。心道雪花果然是祥瑞的象征。

        “好似人界再過幾日就要過年了，聽說人族的過年很熱鬧。”

        “的確很熱鬧。”云容道，只是人族的年本就是為驅除邪祟而生的，實在不適合她。“但你不能前去。年后，是花燈節，你若喜歡……我陪你。”

        華凝聽著心里暖暖的，她隨后又朝云容笑了笑。“天帝陛下，你喜歡溫柔的人嗎？”

        “尚可。”云容道。

        “不如天帝陛下你……教我怎么溫柔吧。”華凝突然道：“我想做一個溫柔的人。”

        云容雖不知她想做什么，但還是答了一聲：“好。”

        “你閉上眼睛。”云容開口道。

        華凝便閉上眼睛。

        “現在，你能聽到雪花落在你臉上的聲音嗎？”

        華凝：“聽不到。”

        云容：“那你就用心聽，仔細聽。”

        華凝聞言，便繼續感受著那些弱小的雪花。可那無數的雪花卻在碰到她的時候瞬間融化，華凝就那樣認真地捕捉每一個落在她臉上的雪花，不知過了多久，華凝才回過頭來，看向云容：“我明白了。”

        云容聽著這溫和的聲音笑了笑。“你成功了。”

        “天帝陛下。”華凝突然開口，聲音里也再無冷漠。

        “怎么了？”

        華凝卻沒有回答，而是快速地跑到云容身前，而后輕輕地抱住的他。

        云容怔了怔，終是沒有推開這方溫柔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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