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祠堂在夜晚時總透著瘆人氣息，堂內潮濕而又陰冷，屋頂之上偶爾會有窸窸窣窣的輕響。窗紙被春日夜晚的涼風吹得呼呼，燭火燃燒跳躍，隱約照著姜晏的面龐。

        祠堂是沒有可以供人歇息的地方的，是以姜晏一直跪在牌位面前，她的腿已經毫無知覺。不單單只是腿，杜霜兒似乎有意刁難她，愣是沒讓人送吃食過來，所以她現在的處境簡直稱得上是饑寒交迫。

        不過相比較前世被成玨關在地牢，這一點饑寒交迫又實在算不得什么。

        對于被關祠堂禁閉一事，姜晏并不知道還有姜月被奸污這一個原因，她只單純的以為是因為姜威認她作義女。

        這樣的理由其實在她眼里是覺得荒誕可笑的。

        上一輩的恩怨非要牽扯著后人，實屬可笑。

        再來也是顯得將軍府小肚雞腸，姜威既能夠不計前嫌認身為將軍府庶女的她作義女，那為何將軍府就不能后退一步？

        她撇著嘴角，對著正中央的那一個牌位輕聲道：“您們知道將軍府如今是這幅樣子，會不會后悔打下這偉業呢？”

        得不到回答。

        那眾多的牌位是緘默的老者，一言不發地看著曾經拼命打下的偉業逐漸崩離。

        祠堂里的風都帶著陰冷的寒氣，地上都是青灰色的石板，跪下去能涼到膝蓋骨頭縫兒里。

        姜晏嘆息一聲，稍稍抬身又抽了三根香出來。她將手中的三根香就著燭火點燃，而后插在香龕里，輕輕拜了一拜。

        卻就在這時，聽到了一聲輕微的響動。

        這響動不是鼠獸的。

        姜晏警惕性極高，換句話說，自打她僥幸重生之后她就未曾松懈，回到上京之后更是打起了十足十的戒備。

        姜晏一下子站了起來，她顧不上此刻回血發軟的雙腿，道：“誰？”

        “姜四小姐倒是敏銳得很。”

        熟悉的聲音散漫響起，姜晏眸光微閃，轉過頭便瞧見玄色錦袍加身的周行止倚著窗口，似笑非笑的。他其實并沒有笑，因為那雙桃花眼里絲毫沒有蕩漾著笑意。

        見她看過來，他敏捷地縱身一躍，跳進了祠堂中。

        饒是姜晏再如何坦然也還是止不住愕然。周行止夜行一舉實在是有違世人對他的評價，當然也是令姜晏吃驚的。

        跪的久了，猛地站起來的后勁格外強，只覺得雙腿軟綿無力，她踉蹌著后退幾步，手草草地扶住供桌邊緣以此維持基本的平衡，不至于跌倒在地。

        “南靖王爺深夜探訪將軍府怕是不妥當。”

        她目光炯炯，直視著周行止，心中不斷猜測著周行止此番夜訪的緣由。

        周行止與將軍府之間有什么不堪么？

        “你坐下吧。不是跪得久了嗎？站著不難受？”周行止懶懶看她一眼，上前幾步，在她警戒的視線里慢悠悠的將地上的軟墊踢了過去。

        不偏不倚，軟墊恰好停在姜晏身后。

        “啪嗒”一聲。

        周行止挑眉，看著姜晏因為受不住腿麻軟綿而狼狽地跌坐。他道：“姜四小姐，本王知道此舉逾禮，但若本王再不來，說不準過不了幾日你就會被扣上心腸歹毒謀害庶姐姐的罪名。”

        “……你說什么？”

        姜晏臉紅耳漲，她實在不想直面周行止。但周行止的最后一句話生生地令她錯愕。

        “謀害庶姐姐？南靖王爺，你可懂得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的道理？”

        周行止卻是一笑：“本王懂得，可是你的好祖母和好嬸嬸卻未必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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