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周祝平
晚上七點,臨近黑洞的街道上不再有走動的行人。周祝平打點好店子準備關(guān)店,生銹的門簾咯吱咯吱剛拉到一半,倏然間卻卡住不動了。他望去,只見一把匕首抵在門簾下端將它停在了半空中。他松開手后縮了幾步,門簾極速回彈,收至頂端。
林謹序一貫帶著墨鏡走進店內(nèi)。
她目標明確,一步步靠近周祝平,冷聲道:
“您為什么會有吟霄?”
吟嘯就是林堇序手中匕首的名字。
周祝平一只手杵著拐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抬起滿是皺紋的臉,徐徐道:“一位恩人交給我的,他讓我交給你。”
林堇序步伐一頓,在距離老人一米處停下,問:“他是誰?蕭哲在哪?”
周祝平搖了搖頭,“我不知……”
耳邊一陣涼風嗖的一下劃過,令他感到脊背發(fā)涼,最后一個字生生吞進了肚子里。
眨眼間,林堇序已將吟霄橫架在周祝平的脖子上,只要再稍稍靠近一分,鋒利的刀刃就會瞬間了結(jié)周祝平有如風中殘燭的生命。
“您還有一次機會。”
周祝平咽了口唾沫,嘴巴直哆嗦,他再也裝不下去了,低下頭,雙手合十來回摩挲著,就差跪下了。
“好好……你你先把刀拿開,我馬上說。”
林堇序卸了幾分手上的力道,但下一秒,在她斜后方飛來一股夾著殺氣的勁風,她下意識側(cè)身躲閃。周祝平趁機躲到了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黑影身后,腳步迅速得簡直和他的年紀太不相符。
黑衣人站在店門口,他身形碩長,長至小腿肚的風衣顯出結(jié)實強壯的身材,一副鐵質(zhì)面具遮住了他的容貌,頭部被寬大的帽檐遮得嚴嚴實實。
林堇序冷笑一聲,足尖輕點地,長發(fā)揚起,風馳電掣間移至黑衣人身旁,她手腕碾轉(zhuǎn),刀尖狠狠朝黑衣人腹部刺去。但黑衣人反應(yīng)極快,一把攫取周祝平手中的拐杖橫在胸前。
吟霄“錚!”的一聲砍在拐杖上,照理區(qū)區(qū)一根木頭應(yīng)受不住這浩蕩的劍氣而裂成粉碎,此刻竟絲毫未損。
黑衣人趁此施了幾分力,傾身上前,揚起拐杖,伴著風嘯聲徑直朝林堇序的臉揮了下去。
“啪!”
林堇序堪堪躲過,卻有什么掉在了地板上。她惶遽地想伸手去撿,但黑衣人絲毫不給她喘息的機會,拐杖在他手里比一把寶劍更為犀利。
兩人又經(jīng)過一番旗鼓相當?shù)募ち医讳h,周祝平的店鋪無疑成為了最慘烈的犧牲品——漫天飛舞的紙錢、四肢殘破的壽衣、削得粉碎的花圈……
在黑衣人喘息的罅隙里,林堇序不再去拾地上的墨鏡,她終于抬眼,一遍遍重復(fù)道:“告訴我蕭哲的下落。”
黑衣人冰冷的面具映射出她飽含怒意的雙眸。那是一雙靈動的桃花眼,墨黑的眼瞳中點染著一株絳紅色,好似懸崖上盛開的罌粟花,神秘且危險。
他譏笑一聲,面具里傳出低沉的男聲,“你還有臉問蕭哲的下落?”他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難道你忘了他如今生死不明都是因為你嗎!”
林堇序身形一頓,周身的戾氣漸漸熄滅,眼里的光也變得黯淡。黑衣人傾下身,對著林堇序咬牙切齒道:
“你知道么,我恨不得馬上殺了你。”
林堇序緊繃著下顎,半晌,還是沒說出一句話。黑衣人將手中的拐杖還給周祝平,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臨走時頭也不回地說道:
“念在你母親的情誼,我今天不殺你,如果你真想知道蕭哲的下落,用實際行動來證明。”
林堇序聞言抬眸,聽見黑衣人說:“把那黑洞給填上。”
“怎么填?”她問。
黑衣人偏過頭,不著情緒道:“用活的生物。”
話畢,他朝街道的夜色走去,周祝平忙跟在黑衣人身后,兩抹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林堇序挪著步子,彎腰撿起鏡片已然開裂的墨鏡,重新戴回她高挺的鼻梁上,遮擋了那雙疲憊不堪的明眸。
她默默朝城堡的方向離開了。
拉開窗簾,站在窗邊,就可以一覽街道上安然停放的單車和轎車,以及街旁的居民樓里亮起的一盞盞霓虹。
俞佑澤捏著手機,內(nèi)心疑竇暗生。
“也就是說,你們來這個世界時,有些其他怪物也跟來了?”
寧安浩應(yīng)和道:“沒錯,不過我不并知道他們是誰。那些怪物都可以維持人類的面目,尋常情況下與人類并無二致。但如果他們過度運用自己的能力,精力耗盡就會恢復(fù)原型。”
“他們會傷害人類嗎?”
“怪物們具備思考能力,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就是發(fā)生了基因突變的人類,一個個心都同明鏡似的,要想活下去,應(yīng)該不會對人類造成大規(guī)模的傷害。”
俞佑澤松了口氣,“看來,世界也不會因此而混亂。”
“但是,怪物們雖然腦子沒我們?nèi)祟惵斆鳎钦撊獠是盡量避而遠之吧。”寧安浩默了默,語氣顯而變得嚴肅起來,“俞佑澤,身為朋友也同為人類,我奉勸你一句,不要相信怪物。”
“明白了。”
“那行,我之后再跟你聊,有妹子約我呢,我先掛了!”
還未等俞佑澤開口,那邊就傳來“嘟嘟”的忙音。他熄滅屏幕,眺望著遠方的蜿蜒樓宇,幾十米的大廈四壁亮起閃爍不迭的炫麗廣告,無非是關(guān)于最近明星的一些代言產(chǎn)品,偶爾還會閃出些蔣若萱的照片。熒幕的光亮在黑暗中比星星還要璀璨,遮蓋了天邊那輪金瑩圓月的光彩。
俞佑澤覺得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像是有人惡意打翻一罐油桶,頃刻間,重重野火摧枯拉朽,一路燒下綠蔭如蓋的山坡,勢不可擋。
但無論那人是誰,他一定會從中找到真相,不管用什么方式。
他斂神,從窗邊離開,打開房門,外面走廊一片昏暗,季蓮和許恒應(yīng)該都休憩了。他小心翼翼離開家,將事先在網(wǎng)上買到的微型針孔攝像頭安裝在了離周氏花圈壽衣店不遠的街道對面的店鋪門檐上。
他只需要用手機藍牙連接攝像頭,就可以時刻監(jiān)視有誰進出了壽衣店。
他希望能找到周祝平口中所說的黑衣人的下落,他覺得黑衣人應(yīng)該還會來此地找周祝平。
但期望和現(xiàn)實總是橫亙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一個星期過去,別說黑衣人了,壽衣店一天也沒開過門。俞佑澤詢問旁邊理發(fā)店的員工,他們也不知道周祝平的行蹤。
事情陷入了僵局,但他決定再等等看,他不信周祝平永遠都不開店了。
果然,一個星期后,事情迎來了新的進展。
建康副食店這天,來了一位客人。
早上九點,俞佑澤前腳剛到副食店辦公室,趙文宇后腳就跟在他身后匯報最近店里的賬單情況,離開之前,他驀然憶起一件事,“對了,老……佑澤哥,若萱姐剛剛又來找你了,她說你怎么沒去她那找她,電話也聯(lián)系不上你。”
俞佑澤揉了揉太陽穴,頭疼地說:“最近太忙了,忘了。”
“您……你有空還是聯(lián)系一下她吧,免得若萱姐總是跑來,怪麻煩的。”
趙文宇說完就離開辦公室。一分鐘后,辦公室的門又被打開,探出一個西瓜頭,只聽他說道:“佑澤哥,來客人了,不是來買東西的。”
俞佑澤順著趙文宇身后看去,一位光頭,瞇瞇眼,蒜鼻頭,小嘴巴,看起來頗為憨厚老實的中年男人走進了辦公室。
他環(huán)顧四周,似乎被與外面副食店大相徑庭的辦公室嚇了一跳,他有些拘謹?shù)刈诹松嘲l(fā)上。趙文宇給俞佑澤使了個眼色,出去時輕輕關(guān)上了門。
俞佑澤打量著中年男人,露出職業(yè)微笑道:“您好,我是俞佑澤。”
中年男人眼神飄忽不定,表情有些不自然,雙手不安地放在腿上來回絞著,看得出他很緊張。俞佑澤見男人沒有接話的意思,他放輕語氣,溫聲道:
“您是遇到了什么麻煩嗎?”
俞佑澤對自己面部表情的掌控很有把握,他知道怎樣能讓他人放下防備,那就是將他的姿態(tài)放低,再用最親和的語氣與之交流。
男人愣了片刻,果然極小幅度點了點頭,“那個,請你務(wù)必要相信我接下來說的。”
“好。”
他期期艾艾了半天,良久,終于已一種決心赴死的神色開口道:“是這樣的,我妻子她……最近有些精神不正常。她總喜歡穿一身紅裙子,放著讓人毛骨悚然的音樂,在家里的陽臺邊上跳舞。我以為她是想學(xué)舞蹈圓年輕時候的夢想,就給她報了一個班,結(jié)果她一次都沒去,說什么就只想在家里跳……”
“本來我想著讓她跳也沒什么,還能鍛煉身體,結(jié)果被對面的鄰居看到了!說我妻子是著了魔了,還報了警!警察來到我家里,懷疑是我虐待了她……我我怎么可能會虐待她!在家里從來都是我伺候她,不讓她累著,一切都聽她的!”
“我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哪能受的住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拜訪。我就好心勸說她別跳了,或者,實在不行就拉上窗簾再跳。但是她就是不聽!甚至還跑天臺去跳,動靜鬧得很大,我們那整棟樓差不多都知道這個事了!我沒辦法,于是……于是只能對外說我妻子是真的瘋了,但我知道她沒瘋!她可能……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男人吞咽了一下,冷汗從他鬢角躺了下來,他突而開口喊道:“她只是被鬼附身了!”
俞佑澤忙問:“為什么這么說?”
“前幾天我準備回家,小區(qū)物業(yè)把我拉到一旁,告訴了我一件事。”男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雙無力耷著的瞇瞇眼終于與俞佑澤對視,“他說,我住的那間房里,原來死過人!”
“什么?”俞佑澤離開沙發(fā)靠背,手肘搭在膝蓋上,“那他有說那個死者是誰嗎?怎么死的?”
“有有……他說是被勒死的!死的是個女的,好像叫叫……”男人用力眨了下眼費力在回想,良久,他瞪圓了眼提高音量喊道:
“叫肖紅蘭!對!是叫肖紅蘭沒錯!”
俞佑澤表情微微凝固,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反復(fù)詢問男人是否確定她叫這個名字,男人一口咬定,神色堅決。
他繼而問:“那您是想讓我做什么?”
“我聽說你這里專門接一些……這種事。我想讓你幫我的妻子恢復(fù)正常!還有,能不能幫我們的房子也驅(qū)一下邪?”
俞佑澤一個普普通通的良好市民,對于道士驅(qū)鬼這種在民間傳的神乎其神的事情,他從未親眼見過,更別說去親身體驗了。但他的心思全都被那個叫肖紅蘭的女人吸引住了,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便應(yīng)聲道:“雖然不能保證成功,但我可以試試。”
“那太好了!”
男人笑了起來,兩頰上翹起來的肉像兩個小籠包,“要是你能讓我妻子恢復(fù)正常,讓我的房子恢復(fù)正常,你開什么價都可以。”
其實比起酬金,俞佑澤現(xiàn)在更在意的是順著這條線,說不定就能找到周祝平和黑衣人的下落。
他問:“請問您是住在哪個小區(qū)?”
“金陵苑七棟1404。你什么時候有空可以過來?”
“今天下午吧,四點左右可以嗎?”
“沒問題,那我等你。”
男人神色比之前剛進來的時候自然多了,他從沙發(fā)上起身,準備離開。俞佑澤作勢攔下他,他還不知道男人的聯(lián)系方式,“想請問您怎么稱呼?”
“啊,你看我這記性,怎么給忘了呢?”男人從口袋掏出名片遞給俞佑澤。
俞佑澤頷首接住,男人回以微笑,由趙文宇帶著離開了。俞佑澤低頭,望向手中的名片,瞳孔卻在一瞬間放大,右眼尾的美人痣在輕輕顫抖著。
那張名片上寫著:
周祝平——常寧臨華傳媒總經(jīng)理。
他反復(fù)掃視這幾個字,心道,怎么這個男人也叫周祝平?
肖紅蘭,周祝平……如果是巧合,那這也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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