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一向溫柔，這會兒見到江瑤光的模樣，一時有點氣急，硬聲吩咐道：“去請老太爺過來，還有，去兵部把懷生也請回來，就說他外甥女兒受委屈了！”

        秦懷生，便是秦老太爺的養子。

        秦老夫人身體不好，當年生女兒險些要了命去，當時她休養好之后，秦老太爺便寧可絕后也不肯讓她生了。

        就連秦懷生，也是因為他父親是秦老太爺的參將，那參將戰死之后，媳婦跟人跑了，只留下十來歲的兒子無依無靠。秦老太爺當時覺得這孩子可憐，便將人帶回來，認在秦老夫人名下做了養子。

        早些年，秦懷生就承襲了秦老太爺在兵部的位置，只是并無太大建樹。

        但他為人卻十分孝順，對江瑤光這個外甥女兒更是疼愛到了骨子里。

        見秦老夫人因自己一哭，連舅舅都要請回來，江瑤光頓時抬起頭，哽咽著阻攔道：“外祖母，不必如此興師動眾，我沒有受委屈，只是想您……夜里做了噩夢，想見您。”

        說到最后，江瑤光似是有些澀然，只看的秦老夫人一陣心疼一陣好笑，卻是松了一口氣，愛憐的替她擦眼淚，放柔了聲音道：“你這個小祖宗喲，嚇了外祖母一跳。是夢魘了么，不怕，外祖母在呢�！�

        她拍著江瑤光的背哄著，將那丫鬟叫住，又道：“那就暫且不必驚動大老爺了，只去把夫人過來吧，順帶去鳴戰堂里傳個話，就說他外孫女兒來了，讓他別只顧著擦拭那些廢銅爛鐵�！�

        鳴戰堂是外祖父的書房，里面存放著他這些年搜羅來的十八般兵刃，可惜在外祖母的眼里，那些兵器全是些破銅爛鐵。

        聞言，江瑤光忍不住輕笑，趴在秦老夫人懷中笑道：“這話若是讓外祖父聽到，又要說您不識貨了�！�

        她這模樣，引得秦老夫人輕拍了她一下，道：“你這一時哭一時笑的，倒是將我嚇了個夠嗆�！�

        江瑤光則是笑瞇瞇的撒嬌：“那是因為外祖母疼我，換了旁人，誰會管我是哭是笑？”

        “偏你這皮猴兒乖覺。”

        秦老夫人摸了摸她柔軟的發，一面拉著她去軟塌上坐了，一面問道：“現在可以說說了么，怎么突然回來了，不是噩夢那么簡單吧？”

        到底是養了她十年，對于江瑤光的脾氣，秦老夫人還是很清楚的。

        江瑤光吐了吐舌頭，半真半假道：“江家從上到下都偏心，我又不是沒人疼，何苦在那受氣？”

        有丫鬟端了茶來，江瑤光坐直了身子，接茶道了聲謝，又隨口贊嘆道：“琳瑯姐姐泡茶的手藝越發的好了�！�

        被喚做琳瑯的丫鬟笑著福了福身子，道：“小小姐還是如此捧場�！�

        秦老夫人則是睨了她一眼，道：“這個鬼靈精，偏只長了個好嘴兒，慣會騙人的�！�

        江瑤光笑瞇瞇的喝了口茶，方才道：“我這嘴也只在咱們家甜，到了江家，您看我理他們么？”

        她說到這兒，頓了頓又道：“不過外祖母說的對，我這次回來，的確是有件重要的事兒——當年我娘出嫁，秦家給的嫁妝單子可還有么？”

        秦妙言出嫁，已然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女兒死后，秦老夫人大病一場，幾乎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秦源怕她睹物思人，將女兒諸多貼身之物都封存了起來。

        不過嫁妝單子這種東西，卻還是留著的。

        念及女兒，秦老夫人眉心蹙著，有些傷心的神色，但顧及外孫女兒，只是坐直了身子，點頭道：“倒是有的，阿九怎么想起來問這個了？”

        江瑤光笑了一笑，半真半假道：“前日見柳氏房中有個白菜擺件，是整塊老坑極品翡翠雕琢的。我記得早年外祖母提過一次，母親嫁妝里似乎也有這么一樣。我這些年不在家里，弟弟年幼，母親的嫁妝名義上被封在私庫里，誰知道有沒有被動過？所以我才想要嫁妝單子來，看看母親的私庫是不是少東西了。”

        按著東楚的規矩，女子出嫁帶過去的嫁妝，一概是握在自己手里的。田產鋪面也好，金銀首飾也罷，夫家都是不能動的。待得有了子女，便會逐一分給孩子們，添到聘禮或嫁妝之中，這樣代代循環。

        前世里她沒等到出嫁的那一日，所以到死都沒見過母親的嫁妝�？梢郧丶疫@般家業，母親的嫁妝必然不是一筆小數目。

        江家三代以上還是泥腿子，哪兒來那么多的錢揮霍？前世過的那般滋潤，不知占了秦家多少便宜。

        但今生，她得這群黑心爛肺的東西挨個都給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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